几天后，EXO团体练习间隙。
成员们三三两两散开休息，喝水擦汗，聊着天。
朴灿烈独自一人坐在录音室角落的高脚凳上，戴着耳机，低头拨弄着吉他，似乎在调试一段新的旋律。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低气压。
吴世勋拿着一瓶水，在录音室门口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朴灿烈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神微动，没说话，只是摘下了半边耳机。
吴世勋走到他面前，靠在旁边的调音台上，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状似随意地开口：“哥，新歌？”
“嗯。”朴灿烈应了一声，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拨着琴弦，发出不成调的零散音符。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只有吉他弦轻微的震颤声在安静的录音室里回荡。
吴世勋的目光落在朴灿烈略显疲惫的侧脸上，又想起前几天那场轰动全网的通话，以及群里成员们关于“开酒会”的起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放下水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琴音：
“哥……”
“你还……爱她吗？”
“铮！”
朴灿烈拨弦的手指猛地一滑，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
他动作顿住，抬起头，看向吴世勋，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惊愕和……不易察觉的狼狈。
吴世勋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探究。
空气瞬间凝固。
几秒后，朴灿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嘲讽的、带着点自嘲意味的笑，语气生硬地否认：
“说什么呢。”
“早过去了。”
他重新低下头，手指用力地拨弄琴弦，试图用噪音掩盖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和此刻内心的翻涌。
……才怪。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反驳。
爱吗？
怎么可能不爱。
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哭起来鼻子红红，倔强又脆弱，努力想靠近他又总是不自觉退缩的小麻烦精……早就刻在他骨子里了。
分手后的每一天，想念和后悔都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越收越紧。
可他不能说。
是他先放手（虽然是她提的分手，但他默许了）。是他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是他让她觉得“抓不住”。
现在，她似乎找到了能让她放松、让她依赖、甚至让她“恃宠而骄”的人。
他还有什么资格说爱？
吴世勋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故作镇定却掩饰不住僵硬的手指，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泛红的耳廓。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戳破。
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更轻、却更坚定的声音，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我……”
“能追她吗？”
“！！！”
朴灿烈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吴世勋。
他握着琴颈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吴世勋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眼神坦荡，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四目相对。
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和一种近乎悲壮的……交接意味。
录音室外，隐约传来金钟仁和金俊勉笑闹的声音，更衬得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朴灿烈死死地盯着吴世勋，仿佛想从他眼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玩笑或者试探。
但他没有找到。
只有一片沉静的、认真的、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意味的……真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朴灿烈沉默了好久好久。
久到吴世勋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
久到窗外的阳光都偏移了角度。
终于，朴灿烈紧绷的肩膀缓缓松懈下来。他眼底翻涌的所有激烈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压了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平静。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复杂、带着点苦涩、又带着点释然的笑，声音沙哑地开口：
“追呗。”
“又没拦着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像是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亲手剜下了一块肉。
吴世勋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复杂，但很快被更坚定的光芒取代。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谢谢哥。”
朴灿烈挥了挥手，重新低下头，拨弄着吉他，声音闷闷的：“出去吧，我练琴。”
吴世勋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录音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
朴灿烈拨弦的动作彻底停下。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死死攥着琴颈、用力到泛白的手指，泄露了他此刻汹涌而压抑的情绪。
“哐当！”
吉他被他猛地放到一边，发出一声巨响。
他抬手，用力捂住了脸。
录音室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隔绝了吴世勋离开的背影。
朴灿烈维持着那个姿势，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很久很久。
最终，他缓缓放下捂住脸的手，眼眶有些发红，但并没有眼泪。他只是觉得……很疲惫，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无处排遣的疲惫。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首尔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自己的影子，孤独，又带着点茫然。
他拿起放在一旁小几上的威士忌，没有加冰，直接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片更汹涌的涩意。
问心……
他无声地问自己。
当时分手……做的对吗？
这个问题，像幽灵一样，在分手后的每一个深夜里纠缠着他。
当初她提出分手，他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不是因为不爱，恰恰是因为太爱。
他看到了她的痛苦和挣扎，看到了她的不安和恐惧。他以为，放手是给她自由，是让她解脱，是让她去追寻更轻松、更快乐的生活。
他以为，自己能够承受。
可现在……
他看到她在另一个人身边，笑得那么放松，那么……真实。甚至带着点他从未见过的、被宠出来的小任性。
他开始怀疑了。
他当初那个干脆利落的放手……真的对吗？
如果当时他再坚持一下呢？如果他放下那些可笑的自尊和所谓的“为她好”，死死抓住她不放手呢？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不知道。
也许……她会更痛苦吧？
毕竟，那时的她，在他面前，总是绷着一根弦。她太想做好，太怕让他失望，太缺乏安全感……那种关系，本身就岌岌可危。
长痛不如短痛。
他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可这“短痛”……为何持续了这么久，还如此刻骨铭心？
他又灌了一口酒，辛辣感直冲头顶。
另一个更尖锐的问题，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爱的……是谁？
是那个曾经严厉地督促她、却又笨拙地爱着她的自己？
还是那个能让她轻松做自己、陪她喝酒、纵容她小脾气的吴世勋？
还是……她根本分不清？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当初选择分手，是因为不够爱他吗？还是因为……在她心里，那份爱，本身就掺杂了太多的崇拜、依赖、不安和迷茫，以至于连她自己都看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习惯，什么又是对“完美”的执念？
而吴世勋的出现……是不是恰好给了她一种全新的、更轻松的情感体验？那种体验，是她真正想要的吗？
他不知道。
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或者说，他了解的那个她，可能只是她的一部分。
而剩下的、更鲜活更真实的部分，或许连她自己都在探索，而那个探索的过程……他缺席了，吴世勋却参与了进去。
“呵……”他发出一声极轻的、自嘲般的嗤笑。
这算什么？
造化弄人？
他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烧得五脏六腑都疼。
却没有答案。
只有窗外永恒的城市之光，冷漠地照耀着每一个人的悲欢离合。
她爱谁？
她分得清吗？
他不知道。
也许，连她自己……也未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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