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白方勇没过多久就被封明叫醒。
他醒来的那一刻，立即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面容改变，或者身体是否短斤缺两。
见自己还是原来那样，意识也没出什么问题，他顿时松了口气。
卫也从车后镜看了眼白方勇，又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到边上的封明。
因为常意禾的事，他在回程时很少与封明交谈。
他只是知道封明是故意骗龙宇，为的是套取线索和拖延时间。
但对方又在白天时敲晕了他，这让卫也怀疑在他昏迷时，封明是不是和龙宇商量了其他事。
这种不安与怀疑萦绕他的心头，让卫也下意识远离封明。
卫也安静地开车，选择静静观察。
而白方勇检查完自己后，连忙询问封明：“封大师，我这是好了吧？龙宇还会再缠着我吗？”
封明打了个哈欠，他有段时间没休息，现在是强撑着精神等白方勇醒来。
“好了，换骨的最后时间已经过去，他再也骚扰不了你。”
“委托现在解决了，这两天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将该给到的钱给到位。”封明提醒。
“一定！这我一定会做到！”白方勇保证。
封明点了点头，闭上眼准备歇息。
但这时，白方勇看了眼沉默开车的卫也，压低声音问：“封大师，在我丧失意识的期间，你有搞清楚龙宇为什么盯上我的原因吗？”
封明头靠着软垫，没有张开眼睛，只道：“等你拿好钱过来，到时候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白方勇双手虚虚握起来，放在膝盖上，应了声“好”。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犹豫问道：“那龙宇……他还在吗？”
听到这句，卫也忍不住看向自己这个世叔。
封明睁开眼，定定地看着白方勇。
“不在了。”
三个字断了他的念想。
白方勇单调地“哦”了声，听不出清里头的情绪。
但随后他就安静地坐正回来，目光落在外头的夜色，欣喜过后很是沉默。
车子一下安静得只剩下活人的呼吸声。
封明看着白方勇的背影，看了好几秒，才幅度很轻地摇头，闭眼睡了过去。
“小也，回到樟湖镇了再叫醒我。”
他如常吩咐了一句。
……
3个小时后，车子回到了樟湖镇。
这时仍是深夜，镇子与人们陷入熟睡，进入的车子就像在小镇的睡梦中划下长长一笔。
最终这一笔，笔触停在酒店前。
卫也搓了搓自己的脸，他回头看向后座都睡过去的人，没有急着叫醒他们，而是打开聊天软件。
在他昏迷期间，手机里多了好些信息，先是他和周夕林进入的群，热热闹闹被人刷了好些条，聊天框被顶了上来。
群里的消息都是描述常意禾他们和那个神秘寻骨师接触的事，最后还说了常意禾眼睛视力开始恢复，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看到这条消息时，卫也松了口气，他下意识点开常意禾的头像，页面跳转到他们二人的聊天框。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常意禾曾给他发了消息。
【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但他没有回复，她也就没追着问，估计后面封明打电话跟她聊过了。
卫也想了想，回了句：【我们回来了，现在就在酒店楼下，大家都没有事。】
他原想常意禾这么晚不会回消息，但顶处“对方正在输入……”一行字立马冒出。
【好，我下来一趟。】
常意禾马上回复。
卫也抿了抿嘴，他想起几个小时前，封明跟他说的那番话。
卫也退出二人的聊天页面，继续下划手机，很快看到他父亲发的消息。
【阿也，你妈妈的情况有好转，那个人可信。】
【你那边的事解决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看到了就给我回话。】
卫也看到第一条消息时，心跳速度逐渐加快，他不假思索地发回消息：【就这两天了，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刚发完消息没多久，一阵敲窗声从外头响起。
卫也应声看出去，只见常意禾穿着新买的灰色连帽卫衣，就这样站在外头看着他。
敲窗声同样震醒了封明他们。
封明一见到外面的人是她，没说什么就开门下车。
他伸了伸个懒腰，道：“我带白方勇上去，你俩好好聊聊。”
封明给足二人空间，拉着残留睡意的白方勇往酒店走去。
酒店外瞬间恢复安静。
常意禾静静地望着车里的卫也。
卫也心紧了紧，将手机倒转盖上，很快下了车。
常意禾一边打量着他的状态，一边说：“明叔私底下将你们打听到的事，都告诉了我。”
“那就好。”卫也只会应这一句。
常意禾没再说话，还是保持原有姿态看着卫也。
卫也垂落的手指逐渐蜷缩起来。
他也许不知道，在常意禾的眼中，这时的他有着几日来被多种事情搅和在一起的疲惫，青茬布在的下巴，让他显得有些落拓颓丧。
常意禾嘴角动了动。
卫也留意到她细小的动作。
两人同时说起了话。
“要不要先好好睡一觉？”
“是要找我聊了吗？”
两句话重叠在一块，分不清你我，只有余音在深夜里回荡。
二人不约而同停止了说话。
常意禾无奈笑了笑，她环起手臂，微微歪了头。
“是想现在聊清楚吗？行，趁快一点解决也好。”
她指了指外头寂静的街道：“边走边聊聊。”
卫也此刻其实后悔了先说话，他心里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
……
二人穿过一排排自建居民楼，往闽江的方向走去，江风和货船的声音时不时从远处传来。
常意禾抬头看着灯光氤氲的路灯，分神说：“卫也，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卫也脚步停下。
他看见常意禾转回身，安静地注视着他。
“为什么？我不是感觉不到你对我有好感，为什么不能开始？”
卫也没有说出封明对他说的那些事情，他知道那是伤人的话语。
常意禾笑容很轻，江风吹拂过来，将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扬起，她的眼神很平和。
“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实话，我们这一行，哪一个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杀人犯？”
“换骨需要人死了才能换成功，我们不停说服别人去死，才能将目标的骨头给换出来。”
“但你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我们的追求和职责完全不一样。”
“卫也，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要是在一起，会两败俱伤的。”
常意禾往前走回来，离卫也只有半臂之远。
她扬起头看着他：“这件事怪我，怪我一直贪心。”
“你母亲的事，我会想方法解决，就当是伤害你的补偿。”
听到这一句，卫也忍不住气笑了。
他声音压抑：“常小姐，你当我是鸭吗？要用这种补偿方式？”
“你是想补偿我，还是想羞辱我？”
常意禾定定地看着他自嘲的眼睛。
“你来接近我们，不就是为了你母亲的事吗？”她轻声反问。
卫也双目中闪过难以置信。
“常意禾！”
“你知道我接近你不止是因为这个原因……”
常意禾打断：“但终究最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你不要后悔接近我。”
听到这句，卫也心底没来由地升起委屈。
“但我不介意。”
他其实还想说，那些子虚乌有的事，他都不介意。
常意禾叹息一声。
“可我介意。”她喃喃着。
“卫也，事情都解决了，就这样结束吧。”
常意禾越过他，往回头路走去。
卫也的手掌慢慢攥紧，在常意禾刚好越过他肩膀时，他拉住了她的手。
“不要，这不是我想要的补偿。”
常意禾被拦住，渐渐也有些郁气。
“那要怎样补偿，再上一次床吗？”她声音微哑。
顿时，卫也握住的手掌微抖。
过了几秒，他慢慢地松开手。
沉默无声。
常意禾看见他垂下眼眸，嘴角动了动。
可她还是说不出那句道歉。
哪怕她说出的最后一句，将双方的关系打上肮脏可耻的烙印。
常意禾抽回自己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远。
……
常意禾独自回去酒店，她知道卫也没有跟上来，二人最后终归是闹得不欢而散。
常意禾第一次想尽快完成收尾，回去港城休息。
但第二天醒来，回去市区收拾行李时，卫也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载着他们回去。
因为人数较多，常意禾和封明主动坐上白方勇的车，避开与卫也接触。
小团队里的人都看出她与卫也关系落到冰点，可委托已经解决，疲惫的其余人只想赶紧回去舒适的地方好好休息。
察觉到常意禾和卫也有些暧昧的人，只以为他们聊清楚，断绝了关系。
像是关心常意禾的冯空，罕见地没有过问。
一行人不久后回到最初入住的酒店，那些行李仍在房间里，担心他们的陆寓丰，这些天早就吩咐人帮忙续订房间。
从白方勇口里听到事情终于解决完，陆寓丰松了口气，特意为他们准备了感谢宴。
原本卫也是参加这个饭宴的。
然而，当常意禾他们吃完了饭，卫也都没有出现。
陆寓丰说卫也忽然有急事要离开，却没有说是什么事，只是让陆寓丰转述不用他们管卫也他身上的事。
常意禾知道他是生气了，不想与她再接触。
而想让关系迅速回归原点的办法，只有撕开连接，断绝联系。
直到她离开福建，卫也的确再没有出现过。
坐在飞机里的常意禾望着下方缩小密麻的楼栋，缓缓地收回视线。
‘对不起。’
她在心底很轻地念出这句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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