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后,裴祈自觉包揽了洗碗,拿着碗筷,一言不发地进厨房。
伽法勒心说,还挺上道。
他转身开了大门,从外面取了个快递,是他下午刚买的东西,然后拎着快递盒,抱胳膊半倚在墙上。
等裴祈洗好出来,一抬眼就看见某人没骨头似的站着。明明是个军人,私底下却站没站姿,坐没坐姿,整天懒洋洋的,净说些浑浪话,实在不像个军人,倒像个流窜的星盗。
裴祈仅仅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权当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错觉么,怎么感觉他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伽法勒心里咋舌,开口喊住他:“转身接着。”
裴祈转身抬了下手,手里就凭空多了个快递盒。
裴祈抬眼看他:“?”
“衣服,你不洗澡么?”伽法勒拍拍手,抬了抬下巴,挑眉道,“还是说你想穿我的?”
裴祈冷嗤一声,扔了个“滚”,就径直上了楼。他回了客房,三两下拆开快递,里面是两套换洗衣服及睡衣,全是普通大众款。等他把衣服全拿出来后,发现最底下是三件内裤以及一个黑色的止咬夹。
裴祈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件同款,但不同尺寸的内裤和止咬夹:“……”神经。
两秒后,客房垃圾桶里多了两件内裤以及一个止咬夹。
伽法勒对此一无所知。他正翘着两条长腿,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玩个人终端,余光瞥见裴祈穿着他下午刚买的睡衣,边擦头发边下楼。
“过来。”伽法勒头也不抬地说。
裴祈刚洗好澡,冷白的皮肤微微泛红,在深色的睡衣中显得格外白。他闻言擦头发的手一顿,转了个方向朝伽法勒走去,冷淡开口:“有事?”
“你家在哪?”伽法勒问。
“我没有家。”裴祈说。
伽法勒了然地“哦”一声,又问:“一直住军校宿舍?”
裴祈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垂着双浅色眼睛,沉默地盯着他。
伽法勒停下玩终端的手,抬头,金色的眼眸直直对上裴祈的眼睛,眼里的认真做不得一丝假,询问他:“既然这样,要来和我一起住么?”
“理由?”裴祈问。
伽法勒笑着说:“来自法定伴侣的合法同居邀请,这理由满意吗?”
裴祈抱着胳膊,满脸写着“你觉得呢”。
“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我想把你放我眼皮子底下。”
裴祈像是来了点兴趣,挑起眉反问:“监控我?”
伽法勒摸了摸下巴,笑了一下,说:“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考虑的怎么样,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好啊。”裴祈说,“我给你机会了,伽法勒。”
伽法勒点头,指着自己的个人终端:“我很荣幸。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别的,比如说我的脖子上的两咬痕。来,坐。”
裴祈没动。
伽法勒“啧”了声,转身走到裴祈面前,问他:“想赖账?”
“想干嘛直说,如果是想回咬我一口的话,我保证你下一秒就会去见阿普克斯。”
“呵,你咬我两口,我都没让你去见命运之神阿普克斯。现在我什么都没干呢,你就威胁我。啧啧,小裴同志,你是不是有点过于不讲道理了?”
裴祈冷漠脸:“我从不讲道理。”
“行吧,既然裴同志不讲道理,那么大方又善良的杨长官勉为其难地换一个让裴同志表达歉意的方式。”伽法勒解开他的个人终端,扔给裴祈,“帮长官写检查,3万字。”
裴祈接过终端,闻言抬头:“……?”
什么智障检查3万字?
“违纪进A3禁区。”伽法勒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说,“态度诚恳,字句掏心。要以真挚深切的感情检讨错误,最好掏心掏肺到军部那些傻B见了,忍不住感动到痛哭流涕的程度。”
恶心不死他们。伽法勒在心里微笑补充。
裴祈:“……”
傻逼,各种意义上的。
“等长官洗好澡,要看到你奋斗的成果。”说罢便往楼上走。
裴祈转了几下伽法勒的个人终端,往上抛,再接住,如此循环几遍后,微微勾唇:“不怕我用这玩意干些别的?”
伽法勒摆摆手,步伐不停:“我敢给你就说明了一切,所以想做什么,你都大可试试,看看结果如何,亲爱的。”最后几个字的尾音拉得特别长,配上伽法勒本身就有点蛊的声音,给人一种纵容的宠爱意味。
说完他也没回头看裴祈一眼,直接上了楼。
等他洗好澡,下楼去看裴祈写得如何时,只见裴祈蹙着眉,修长白净的手指虚虚搭在两条长腿上,整个人背靠沙发,眼睛盯着屏幕,半天没敲一个字。
伽法勒:?
他疑惑地凑到裴祈身边,问道:“干嘛呢?等它自己生字么?”
裴祈撇了眼伽法勒,没推开他,只是轻轻蹙着眉,回答道:“写不下去。”
“什么写不下去……”伽法勒嘴里小声嘟囔着,视线移向屏幕,看见了屏幕文档界面只孤零零的躺着五个字,分别是标题的“检讨”二字以及正文的“我错了”后,声音戛然而止。
他扭过头,惊讶之余又带着几分不解地问道:“在我上去洗澡的这会儿功夫,你一共就写了五个字?”
“我不会写。”
“不会写?!不是,军校五年没教会你写检讨?你长这么大没写过检讨?”从小写检讨到大,把检讨当饭吃的伽法勒震惊中带着些许茫然。
裴祈看向伽法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伽法勒莫名从这张冷漠的高傲脸上看出了几分不解。
他平静地开口解释:“我从小到大,只有鲜花、赞美、荣誉追着我的份。我又没犯过错,怎么会写这种东西。”
伽法勒:“……”
裴祈解下他的终端,塞到伽法勒手上,说:“抱歉,爱莫能助。”
在他起身要走时,伽法勒一把拉住他的手,一用力把人又拉了回来,顺带将终端塞了回去。
“不会没事,别走,长官教你。”
“……不必,还有容我提醒你,你已经被停职了。”言下之意,你被停职了,严格来说不算是他的长官。
伽法勒全然不在乎地说:“迟早会复职的,这算得了什么,进了我的小队,写检讨可谓家常便饭,无论是谁都必须会写!家属也不例外。”
伽法勒义正言辞地拍胸脯表示,杨长官公私分明、铁公无私,绝不因裙带关系包庇任何人。
裴祈:“……”
“哦,我退队,去第一军团。”
“晚了,手续已经办好了。”
“手续办理时长长达两个月,况且还有审核。”言下之意,放屁。
“真是不好意思,审核也过了。”伽法勒抱着胳膊,抬着下巴,眼里尽是戏谑,慢悠悠地补充,“你知道的,特密S已经有七年没招过新人了,好不容易今年招了俩,不得动作快点,免得人跑了么。”
说到这时,伽法勒还朝裴祈眨了眨眼睛。
裴祈:“……”
“这么一看,我还真有先见之明,不枉我特地插了队,走了趟后门,让审核先批我的人。”伽法勒说得相当自豪,完全没半点心虚感,仿佛当时领着玛拉·菲,踹了审核办公大楼的门,威逼审核人员是一件多么值得宣扬的光辉事迹一样。
无论怎么说,裴祈成了特密S小队成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就算想走,也得有顶头上司,也就是伽法勒·杨的调派令,并且得有本人的签字盖章。否则用伽法勒的话说,就是生是特密S人,死是特密S鬼,进了狼窝就别想跑。
裴祈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重新坐回来,认命打开,敲字。心说,他真是脑子抽了才去报了特密S小队,而不是第一军团。
听着伽法勒喋喋不休的检讨写法理论,裴祈越听越觉得有病,到最后麻木开口问伽法勒:“所以既然他们不看,为什么要让你们写?”
伽法勒很是自然地接话:“哦,纯膈应我们。”
在裴祈越来越像看智障的眼神以及无语烦躁的臭脸下,伽法勒觉得他应该解释一下,挽救下军部高层岌岌可危的形象。
“别这副表情嘛,这可以解释的,听过特密S的筛选标准么?”
裴祈点头。
这很有名,没人不知道特密S那套严苛到变态的恐怖筛选标准。比如说不限性别,但分化等级必须A级或以上,单人或多人项任务完成率必须达到95%及以上,满分率95%或以上等共八十七条标准。别的先不谈,光是分化等级要求就足够刷下一批人了,更何况后面还有这八十六条严苛到极致的标准。所以说之前伽法勒说七年没招到新人,不是他不想招,而是根本招不到。
“因为这个,能招进来满足要求的人少之又少。从七年招不到一个就可以窥见一二。不过也有好处,进来的全是精英中的精英,不用多教,一点就通。”说着,伽法勒轻声叹气。
“怎么?”
“只是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精英是真精英,刺头也是真刺头。”伽法勒看向裴祈,幽幽地说,“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对长官的态度?”
裴祈冷漠抱胸。
“啧!不敬长官是所有刺头统一的么。”伽法勒无奈,“我是空降,这你知道么?”
裴祈点头。
“特密S在我来之前,准确来说是没指挥官的。原因很简单,不服管。一个个都是心比天高的刺头儿,平等地看不上每个人,来了多少指挥官,就哭着走了多少,高层也很头疼。刚好那时我的调派令刚下来,调去哪还没定,高层一看,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大手一挥,把我调去特密S。”
裴祈直觉不对,蹙眉思索几秒,发现了问题:“指挥官没有八十七条要求么?”
伽法勒打个响指,毫不吝啬夸奖:“聪明!跟聪明人聊天就是令人愉快。在我之前,没有。指挥官的评判标准很独特,独立于所有部门之外。这注定了指挥官无法用传统标准来评判。但他们不这么认为。在他们这些刺头看来,就是高层给他们送来了位久坐办公室的文弱小白脸。小白脸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除了脑子还算灵光,其他的在特密S根本不够看。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小白脸得了军部亲令,要管他们,他们怎么肯。”
“所以?”
“他们对高层不能怎么,但可以对新来的指挥官啊。只要把人弄走了,不就又回到之前不用被管的状态了么?”伽法勒玩世不恭地笑了起来,仿佛他不是指挥官,而是特密S的成员。
裴祈蹙眉:“你干了什么?他们最后怎么又服管了?”
“武力镇压外加一些小惊喜,软硬并施,一套下来差不多一个月,个个服服帖帖的,没有不服的。”伽法勒支着头,拖着声,随意地开口道,“我的副官玛拉·菲是当时所有刺头中蹦达得最厉害,最猖狂的,就差把‘刺头’两字刻脸上了。我当时也挺年轻气盛的,看她也不怎么顺眼——嗯,老实说我当时应该是看全部特密S的人都不顺眼,玛拉·菲一人占了大头,然后就被我每天按点揍,一天三顿起步,尚不封顶,其他人略少一些,但每天一顿是跑不掉的,揍下来的结果就你看到的这样了。”
“你知道的,Alpha的脾气大多都不怎么好,没有例外。哪怕是再温和儒雅的Alpha,心里那些卑劣暴虐是刻在骨子里的,只不过是装得好,藏得深,才给人一种其实Alpha也有温善的错觉。”
虽然伽法勒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他干的事,但裴祈直觉这背后远不止这些。别的不提,光是他暴揍特密S成员这事就存疑。伽法勒·杨作为名S级Alpha,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武力强大,本质上他还是名从指挥部出身的正统指挥官,指挥部不重视体能、武力的高强度培养人尽皆知。在这种条件下,他能够与高强度培养下的外勤武装精英打得五五开就足以震惊所有人,更何况精英中还有被封上神坛15年,至今仍未被超越,人送“近战女王”的玛拉·菲。在近战中碾压式暴揍,包括玛拉·菲在内的所有特密S成员,这完全不可能。
但伽法勒不会撒一个显而易见的拙劣谎言。这太蠢了,不符合指挥官足智近妖,运筹帷幄的刻板印象。所以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一众傲得能上天的特密S成员心甘情愿地服从他,甚至赴死。
伽法勒·杨身上似乎藏了不少秘密。裴祈心说,这些秘密会不会就是他破局的关键呢?不得不说,他有点兴奋了。
“所以你最好乖一点,不要给我惹事,我一点儿都不想被说家暴。”伽法勒说着,突然“哦”了一声,“话题跑偏了,说回检讨上。在执行高危任务中,总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会整出些幺蛾子,影响不大,但性质恶劣。哦,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高层说的。任务是完美完成,挑不出错,但对于那些出幺蛾子的,高层要打压下他们的气焰,让他们别那么狂,然后思来想去,敲定了写检讨作为惩罚。够烦,够膈应人。”
裴祈:“为什么不用自动书写系统?”
伽法勒拨了下终端背后贴着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机械圆盘,说:“看到这个了么?军部特制,特密S专属,通过检测人指敲击键盘的力道、速度、节奏等,判断是否由本人亲自书写。机械手、仿生人、机器人什么的无法检测。简单来说,除了特密S成员,其他的都检测不了。”
裴祈无语凝噎,再度评价:“有病。”
伽法勒赞许点头:“同意。”然后又忍不住催促道,“写快点,3万字,我后天要交,写得跟乌龟爬一样,特密S随便拉一个写都甩你八条街。”
裴祈忍无可忍,抽空腾出只手,飞快地往二楼一指,冷声道:“滚去二楼,吵死了。”
伽法勒“啧”了一声,说:“一点儿都不可爱。我刚刚可是和你讲了不少珍贵的内部资料,你还那么凶,真是不领情。”
“呵,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好奇,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打算告诉我这些?抑或是说目的?”裴祈莞尔一笑,他不常笑加上脸又天生的很是高傲圣洁,所以偶尔一笑,哪怕笑意又轻又浅,还满是刻薄嘲讽味,也给人冰雪皆消的不真切感。
伽法勒微微移开视线,没说话。
“信任?我想我们之间并不存在这种飘渺又脆弱的东西。”
“哈,与其说是信任,我更愿称之为博弈。”伽法勒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疯狂,轻声说,“我从不信任任何人。”
博弈。
裴祈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又听伽法勒云淡风轻地开口说。
“看着吧,一场盛大又疯狂的博弈即将上演。”
到那时,你我又会站在何方呢?是你死我活的对立面吗?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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