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宋安川指尖触到大衣领口时，还能感受到昨夜暖气残留的余温。他对着玄关的穿衣镜理了理领带，镜中映出的侧脸线条利落，袖口露出的腕表指针刚跳过六点三十五分——和过去三个月里的每一天几乎分毫不差。
“路上小心，”云逸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还拿着刚热好的牛奶，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上午有个跨部门会议，记得把上周的数据分析报告带上。”宋安川回头时，正撞见对方眼底藏着的笑意，他接过牛奶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低声应了句“知道了，你也别忙到太晚”，便转身拉开了门。
楼下的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在路边，王司机看到他出来，立刻下车拉开后座车门，语气熟稔：“宋总，今天路况还行，到公司大概二十分钟。”宋安川点头坐进车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过，昨晚没处理完的邮件已经按优先级排好序，连附件里的表格都标注好了关键数据——从前需要花两小时梳理的工作，现在不过十分钟就能理清脉络。
与此同时，云逸辰也回到了书房。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满屏的会议日程跳了出来：九点和技术部对接新方案，十一点半审核市场部的推广计划，下午两点还要和海外分公司视频连线。他指尖在键盘上敲下第一行字，目光扫过日程表角落标注的“安川下午会议提醒”，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车子平稳地驶入早高峰的车流，宋安川靠在椅背上，翻看着最新的行业报告。从前面对复杂的财务报表还会皱眉的他，现在只扫一眼就能抓住利润波动的关键节点，连王司机都忍不住偶尔提起：“宋总现在处理工作的样子，跟刚来时比，简直像换了个人，越来越有老手的沉稳劲儿了。”宋安川闻言只是轻笑，指尖在报告上圈出需要重点讨论的部分，窗外的晨光正透过车窗，在纸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宋安川推开会议室的门时，里面已经坐满了各部门的负责人。他手里只捏着一支钢笔和薄薄几页提纲——从前汇报前要反复核对三四遍的材料，如今早已在他脑海里梳理成清晰的逻辑线。投影仪亮起，屏幕上跳出前两月的核心指标图表，他走到台前，指尖轻点屏幕上的增长曲线，声音平稳又有力：“先看销售端，这两个月的线下门店营收环比增长18%，主要得益于三月初推出的会员专属活动……”
台下的讨论声渐渐平息，原本交头接耳的部门经理们都抬着头，目光跟着他的指尖在图表间移动。遇到运营部提出的库存周转疑问，宋安川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调出后台实时数据，精准报出三个关键仓库的备货周期，连小数点后两位都分毫不差。从前汇报时会有的紧张卡顿，如今全变成了游刃有余的从容，连站在角落的助理都悄悄松了口气——那个需要提前一天对着镜子练汇报的宋安川，真的越来越像能独当一面的领导者了。
而此刻，云逸辰的电脑屏幕上，正同步直播着会议室的画面。他靠在办公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目光却牢牢锁在画面里的宋安川身上。看着小孩条理清晰地拆解数据，偶尔眼底闪过的自信，再到回答问题时嘴角扬起的那抹浅笑，云逸辰的嘴角也跟着不自觉地上扬。
宋安川刚推开办公室的门，还没来得及把钢笔放回笔筒，桌上的手机就亮了一下。他随手拿起，屏幕上跳出的消息备注让他指尖顿了顿——是云逸辰发来的。
“宝贝真棒，这次做得很好，进步很大。”短短一句话，没有多余的修饰，却让宋安川的脚步停在了原地。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边缘，目光落在那行字上，看了好一会儿。会议室里残留的紧张感还没完全褪去，此刻被这简单的夸奖一冲，倒像是被温水浸过般，慢慢化了开来。
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后背靠在椅背上，手机还捏在手里。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又把消息往上翻了翻——上次汇报结束后，云逸辰发来的是“数据梳理再细一点，下次会更稳”；再往前，第一次独立对接客户时，收到的是“别慌，有问题随时找我”。对比着看，今天的这句“进步很大”，倒像是藏了无数细碎的认可。
宋安川把手机放在桌角，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心里默默回了句：“嗯，那就最好了。”窗外的阳光正好斜斜照进来，落在手机屏幕上，映出的光斑晃了晃，像极了他此刻悄悄漾起来的心情。他抬手拿起桌上的行业案例集——那是云逸辰早上让助理准备的，指尖刚碰到书页，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手机，嘴角还带着没褪去的浅淡笑意。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时，宋安川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方案，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那铃声尖锐得有些刺耳，划破了办公室里只有空调风轻响的平静。他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四个字让他指尖顿了顿——这个时段的陌生来电，大多不是工作相关。
犹豫两秒，他还是划开接听键，语气带着刚从工作里抽离的清淡：“喂，哪位？”
“哟，这声儿听着可够气派的，”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黏腻的男声，带着刻意拖长的调子，“我是你李哥啊，李强，怎么着，宋总现在贵人多忘事，把我给忘了？”
“是你。”宋安川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边缘。他和李强本就是有恩怨所在，在上学期间经常遭小混混欺负的，上次对方还想故意刁难，最后是云逸辰出面才解决，此刻这人突然来电，绝不会是单纯的“叙旧”。
“也没别的事儿，”李强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透着股说不出的贱嗖嗖，像沾了灰的棉絮，让人心里发闷，“就是挺长时间没见，想找你在老地方坐会儿，聊两句。”
“我很忙，没时间。”宋安川直接拒绝，指尖已经移到了挂断键附近。他很清楚，和李强这种人纠缠，只会惹来一身麻烦。
“忙？我当然知道宋总忙，”李强的语气突然变得阴阳怪气，刻意加重了“宋总”两个字，“现在可是逸阳公司子公司的负责人，今非昔比了嘛！说到底，还是宋总本事大，能找到那么硬的靠山，不像我们，只能靠自己摸爬滚打。”
“你什么意思？”宋安川的眉头瞬间拧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最反感别人把他的努力和“靠山”绑在一起，更何况这话从李强嘴里说出来，满是恶意的揣测。
“没什么意思啊，”李强笑得更得意了，“就是上次被你家云哥狠狠教训了一顿，心里不服气，就稍微查了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宋总这‘傍大款’的本事，还真得让我们好好学学。”
“你要是再敢阴阳怪气，”宋安川的声音里淬了冷意，“我现在就把电话打给云逸辰，让他来收拾你。”他知道云逸辰从不会让别人这么欺负他，这话不是威胁，是事实。
“呵，有事就找你家云总，”李强的语气里满是嘲讽，“宋安川，你除了躲在别人身后，还会干什么？典型的缩头乌龟！”
宋安川反而笑了，那笑声里带着点不屑，又带着点坦荡：“我乐意躲在他身后，有本事你也找个能让你躲的人？可惜啊，不是谁都有这个运气，更不是谁都值得别人护着。”
电话那头的李强沉默了几秒，像是被噎住了，随即又换了个语气：“行，算你嘴硬。这样吧，今天下午两点，我们去老地方见一面，好好聊聊。”
“我不去。”宋安川想都没想就拒绝。所谓的“老地方”，是他们之前合作时去过一次的咖啡馆，偏僻又安静，最适合耍手段。
“别啊，”李强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一丝刻意的引诱，又藏着威胁，“你难道不想把当年的事做个了断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敢见我，怕我提起那些你想藏起来的过去？”
“我有什么不敢的？”宋安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当年的事是他心里的一道疤，也是他不愿再触碰的过往，可李强的挑衅，反而激起了他的倔强，“去就去，谁怕谁。”
“这才对嘛，”李强的语气又轻松起来，“放心，我一个人去，你也一个人来，咱们光明正大地聊，怎么样？”
“嗯。”宋安川只冷冷应了一个字，没再多余的话，直接挂断了电话。手机从耳边落下，砸在桌面上发出轻响，他盯着屏幕上暗下去的通话记录，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当年的事，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手机从耳边滑落，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宋安川指尖还残留着攥紧机身的凉意。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来往的车流上，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一个问题：要不要告诉云逸辰？
若是往常，遇到棘手的事，他第一反应就是找云逸辰商量，可这次不一样。李强的挑衅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他不想再被人说“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更想证明，当年的事也好，现在的麻烦也罢，他能自己处理。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从犹豫到坚定不过几秒，他终究还是拿起手机，把通话记录删了，决定先瞒着云逸辰。
下午的阳光渐渐西斜，办公室里的同事大多提前下班，宋安川翻了翻日程表，确认没有待办工作，便拿起大衣起身。走到玄关时，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又扯了扯袖口，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不过是见个人，没什么好怕的。
出租车停在咖啡馆门口时，宋安川深吸了一口气。这家咖啡馆藏在老巷子里，门头斑驳，玻璃上蒙着一层薄灰，和周围热闹的商铺格格不入，确实是个适合私下谈话的地方。他推开车门，冷风灌进衣领，让他打了个轻颤，却也让他的思绪更清醒。整理了一下大衣下摆，确认自己神色平静，他才抬步，推开了咖啡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木门推开时，风铃轻响了一声，却压不住咖啡馆里若有似无的嘈杂。宋安川刚迈进门，目光就穿过缭绕的咖啡雾气，精准落在了最里面的卡座——李强正靠在椅背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他的视线飞快扫过四周：这家偏僻的咖啡馆本就该没什么客人，此刻却坐了两三桌人，两两分散在各个角落，看似在闲聊，目光却总不自觉地往卡座这边瞟。那些人的穿着打扮透着股刻意的随意，袖口隐约露出的纹身、放在桌下的手始终保持着紧绷的姿势，一看就是李强带来的人。宋安川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没那么简单，却面上没露半分波澜，只径直朝着卡座走去。
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时，他甚至还顺手理了理大衣下摆，动作从容得像是在自家客厅。“说吧，找我来聊什么。”他没等李强开口，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没带丝毫多余的情绪。
李强的目光从他的头发扫到皮鞋，像在打量一件商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哟，才多久没见，宋总这身行头可又升级了。”他指尖点了点宋安川的羊绒大衣，“这牌子我认识，去年专柜价就五位数，还有你这手表——”他顿了顿，刻意拖长了语调，“看来跟着云总，确实混得风生水起。”
“我自己挣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宋安川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满是不屑，“总比某些人，只会靠耍手段蹭好处强。”他端起桌上没开封的柠檬水，指尖捏着杯壁转了一圈，语气里的冷意让空气都跟着沉了几分。
李强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又很快掩饰过去，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是不错，能靠自己挣到这些，确实比以前有本事了。”话里的阴阳怪气，隔着桌子都能闻见。
李强把面前那杯刚端上来的拿铁推到宋安川桌前，瓷杯在木桌上划出轻微的声响，他脸上堆着刻意的热络：“宋总，尝尝这家的咖啡，据说豆子是从国外运过来的，味道挺正。”
宋安川垂眸扫了眼那杯泛着奶泡的咖啡，指尖连碰都没碰，只轻轻勾了勾唇角，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不了，我对咖啡没什么兴趣。有话就直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处理，没工夫在这耗着。”他很清楚，李强突然献殷勤，准没好事。
听他这么说，李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勉强挤了回来，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斟酌措辞：“那我就直说了。宋总，你看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在云总面前美言几句？让我跟弟兄们也能进逸阳，跟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他说着，身子往前倾了倾，眼神里满是急切，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算计。
“你以为云逸辰很闲吗？”宋安川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眼底的不屑毫不掩饰，“他手下要的是能做事、靠谱的人，不是你们这种只会想着走捷径、还一身劣根性的货色。收留你们，难道是给自己添堵？”他想起当年李强伤害和刁难还是在上学的自己，又是怎么在项目里耍小聪明偷懒，语气里的嘲讽更重了几分。
“别这么说啊宋总，”李强连忙摆了摆手，语气放软了些，带着点讨好，“我们知道以前做得不对，可我们能改啊！只要能进逸阳，我们肯定好好工作，绝不偷懒，也绝不给你和云总添麻烦。”
宋安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笑出了声，目光锐利地盯着李强：“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话？当年你做过些什么？我心知肚明你的‘改正’，在我这一文不值。”
见软磨硬泡不管用，李强又换了个主意，眼神转了转，语气更恳切了些：“那……云总那边不好说，去你手下总可以吧？你现在是子公司的负责人，招几个人还不是你说了算？”
“我还没那么大本事，可以随便招人。”宋安川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态度依旧强硬，“你也知道，我这个子公司是逸阳旗下的，说到底，所有人事调动还是云哥说了算。我没权利也没理由，把你这种不靠谱的人招进来。”
“可你不一样啊宋总！”李强急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又很快压低，“你跟云总是什么关系？你不是说过，云总什么都会满足你吗？只要你开口，他肯定会同意的！”
宋安川闻言，轻轻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总觉得什么事都能靠耍嘴皮子办成。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以什么来断定我会帮你？是觉得我忘了当年你对我做过的事，还是觉得我现在过得好了，就会心软帮你这种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直直戳向李强最在意的地方，“你当年在我高中的时候，经常欺负我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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