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浅灰色的床单上织出一缕纤细的淡金。宋安川是被手心传来的刺痛拽醒的——那痛感不像昨夜竹板落下时那样尖锐刺骨,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趁着睡意未散,一下下扎在泛红的皮肤上,带着点闷胀的疼,让他瞬间褪去了大半困意。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点未干的睡意,视线朦胧得像蒙了层薄纱。下意识抬起双手时,掌心的灼痛感更清晰了些——两只手都还肿着,昨夜被打伤的痕迹没半分消退,原本白皙的掌心泛着不正常的绯红,连指节都肿得有些发亮,几道浅淡的红痕嵌在掌纹里,像被揉进棉花里的细刺。他轻轻动了动手指,指腹牵扯到皮下的伤处,一阵隐痛顺着指尖漫上来,让他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
可这点不适没持续多久,就被身后涌来的暖意彻底覆盖。云逸辰正从背后紧紧抱着他,双臂环在他腰间,掌心贴着他小腹的棉质睡衣,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将他整个人圈在温热的怀抱里,连一丝冷风都漏不进来。宋安川能清晰感受到身后人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对方沉稳的心跳声透过布料传过来,“咚、咚”地,像安稳的鼓点,一下下敲在他心上,把残存的困意和疼意都敲散了。
他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嘴角,眼底漫开细碎的笑意。指尖顺着那只环在腰间的手慢慢探过去,小心翼翼地勾住对方的手指——云逸辰的手比他大一圈,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摸起来糙糙的,却格外有安全感。他轻轻攥住那几根手指,掌心传来的温度暖得让人安心,连手心的痛感都仿佛减轻了些。
怀里的人刚动了一下,身后的云逸辰就醒了。他连眼睛都没睁开,长长的睫毛还垂着,声音裹着刚睡醒的沙哑,像浸了温水的棉花,带着点慵懒的黏糊。温热的气息拂过宋安川的耳廓,带着点清浅的雪松味:“怎么了?宝贝醒了?”
那声音软得能掐出糖来,宋安川的耳尖瞬间就红了,像被染上了一层浅粉。他慢慢转过身,面对云逸辰时,声音放得又轻又软,还带着点刚睡醒的奶音,像只刚睡醒的小猫:“嗯,刚醒。”
云逸辰这才缓缓睁开眼,眼底还蒙着一层水汽,瞳孔里映着晨光,泛着柔和的光。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宋安川脸上时,瞬间就软了下来,连眼底的睡意都散了大半。他没急着说别的,先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宋安川垂在身侧的手——刻意避开红肿的掌心,只敢轻轻蹭过他的手背,那触感软得像云朵,声音又柔了几分:“是手还疼吗?”
宋安川乖乖点头,小幅度地动了动脑袋,应了声“嗯”,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在撒娇似的。那声轻应听得云逸辰心里一紧,他手臂微微用力,轻轻将宋安川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小孩完全靠在自己怀里,脑袋抵着他的胸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受伤的手,指尖在红肿处轻轻摩挲着,动作慢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连呼吸都放轻了:“我看看。”
话音落,他微微低下头,对着宋安川的掌心轻轻吹了口气——温热的气流扫过泛红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密的痒意,倒让那闷胀的刺痛感减轻了些。“还是有点肿,”他盯着掌心仔细看了看,眉头轻轻蹙起来,眼底漫开心疼,又用指腹轻轻碰了碰红肿边缘,动作轻得像碰着花瓣,“好像还有点发炎,一会我去给你拿药膏涂上,很快就不疼了,啊?”最后那个“啊”字拖着软软的尾音,像哄小孩似的,温柔得能溺死人。
说完,他没放开那只手,反而把宋安川往怀里又揽紧了些,让小孩的脸贴在自己颈窝。宋安川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清晨阳光的暖香,格外让人安心。云逸辰的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手指还在他没受伤的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动作里满是疼惜:“再躺会儿,等我把药膏拿来,咱们再慢慢起来,不急。”
云逸辰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捧着宋安川的双手,指腹刻意避开泛红发烫的掌心,只在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那皮肤软得像被温水泡过千百遍的棉花,连指尖划过的触感都带着点柔滑的韧劲,皮下淡青色的血管隐隐透出,像缠在软玉上的细线,透着让人心尖发颤的脆弱。他忍不住放轻了所有力道,连呼吸都压得更浅,声音里裹着疼惜的笑意,像在哄着易碎的珍宝:“哎呦,我的宝贝人这么娇气,连皮肤都跟着娇气。”
指尖往下滑时,不经意蹭过宋安川指节处的薄茧——那茧子不像自己指腹因常年握笔、处理事务磨出的那样厚实坚硬,反而带着点细碎的粗糙,像是反复摩擦后留下的浅痕,轻轻一碰就能感受到纹路里藏着的过往。云逸辰的动作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心疼,语气也沉了几分:“以前那些没人护着的苦日子,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低头看着怀中人乖乖的模样,喉结轻轻滚了滚,“估计那时候受了委屈,每天都要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鼻子吧?”
话音刚落,他的思绪就像被风吹动的纸页,不自觉飘到了从李强那里拿来的视频上。画面里的宋安川比现在还要瘦小一圈,穿着洗得发白、领口都磨出毛边的外套,被三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堵在潮湿的巷口。小混混伸手抢他怀里的东西,他死死抱着不肯放,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在墙上,后背抵着冰冷的砖面,明明吓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却还是攥着拳头不肯低头,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却没掉一滴眼泪。
还有另一段视频,是宋安川被杂货店老板揪着胳膊骂。他手里攥着一个皱巴巴的面包,大概是没带够钱,老板指着他的鼻子吼得满脸通红,他却不敢躲,只是低着头,脸上沾着不知哪里蹭来的灰尘,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硬是咬着下唇憋了回去。最后被老板狠狠推出店门,面包掉在地上滚了几圈,他盯着那面包看了几秒,却没敢回头捡,只是缩着肩膀,一步一步慢慢走远,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倒。
云逸辰越想,心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越收越紧,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发闷。他能清晰想象到那些日子里宋安川的模样:或许是在飘着冷雨的夜晚,躲在桥洞下,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眼泪无声地打湿衣袖,连哭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怕引来更多麻烦;或许是在狭窄阴暗的楼梯间,看着别人阖家团圆的灯火,自己却只能啃着干硬的馒头,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乖乖靠在自己胸口的模样,宋安川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衣料,带着点温热的气息。云逸辰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宋安川的指尖,那触感依旧柔软,却让他的声音软得发颤,尾音里裹着压抑不住的心疼:“以前受了那么多委屈,怎么从来都不跟我说呢?”
宋安川被他说得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小脑袋往他颈窝里又蹭了蹭,声音带着点闷意,像被水汽裹着:“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啊。”
“过去也不行。”云逸辰没等他说完就轻轻打断,掌心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节奏慢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语气却格外认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后有我在,,不管是谁都不能再欺负你,。”他低头在宋安川的手心轻轻印下一个吻,唇瓣蹭过柔软的发丝,带着温热的暖意,指腹依旧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像是要用这温柔,把过去所有的疼都一点点揉散,揉进往后的安稳里。
宋安川躺在云逸辰怀里,脸颊紧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那片布料下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咚、咚”地撞进耳朵里,本该让人安心,却压不住他心里翻涌的不安。从云逸辰提起视频的那一刻起,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就像扎人的刺,一下下戳着他的神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沉默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攥着云逸辰睡衣的衣角,指腹反复摩挲着棉质布料的纹路,把那一小块布料揉得发皱。终于,像是攒够了毕生的勇气,他才抬起头,又很快低下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哥……你看了那些视频,对不对?”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着。云逸辰没说话,只是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这无声的回应却让宋安川的心跳更快了,他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得更深,几乎要陷进云逸辰的怀里,声音裹着发颤的坦诚,一字一句都格外艰难:“其实……其实那个被店家骂的视频,是因为我偷了东西。我不是第一次偷,我以前……是个小偷。”
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像被往下按一分,指甲悄悄掐进掌心,哪怕碰到红肿的伤口也浑然不觉。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罢了,不管云哥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接受。云哥那么好的人,温柔、沉稳,待人又周到,值得干干净净、没有污点的人陪在身边,怎么能跟一个有过偷窃过往的自己在一起呢?或许说完这些,云哥就会松开抱着他的手,跟他说“算了”。
可预想中的冷淡、疏离,甚至推开,都没有来。云逸辰只是缓缓低下头,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指腹托着他的下颌,力道轻得生怕碰疼他,让他不得不抬头看着自己。云逸辰的声音依旧温柔,像裹了一层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他心上:“所以呢?宝贝,你会觉得,就因为你曾经那些不得已的不堪,我就会不要你了吗?”说着,他的指尖轻轻蹭过宋安川泛红的眼角,那里还藏着没敢掉下来的水汽,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你呀,把我给你的爱,看得太轻了。”
宋安川彻底愣住了,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云逸辰,长长的睫毛还在轻轻颤着,小脸上写满了错愕——他从来没想过云逸辰会这么说,那些早就准备好的道歉、解释,还有做好的告别心理准备,全都堵在喉咙里,连呼吸都忘了,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云逸辰看着他这副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触感依旧细腻:“怎么?傻了?你会觉得,我会因为这些事,就不疼你了吗?”他的目光慢慢变得格外认真,眼底盛着满满的温柔,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心意都融进眼神里,“宝贝,谁还没有个令自己难堪的过往呢?那些日子你一个人过,没人护着,没饭吃,为了活下去才做错事,这不是你的错,是日子太苦了。”
他顿了顿,手臂微微用力,将宋安川更紧地搂进怀里,让他完完全全靠在自己身上,掌心贴着他的后背,把温热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去,带着安稳的力量:“我既然愿意把你留在身边,愿意对你好,就会接纳你的一切——无论是过去那些难熬的艰难日子,还是将来会遇到的风风雨雨,你的好、你的不好,你所有的样子,我都能接受,也都想陪着你一起走。”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轻轻软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难过,像是在心疼宋安川的不安:“我很高兴,你现在愿意把这些藏在心里的事跟我说了,这说明你开始信任我了;但我也有点难过,难过的是,我还没让你彻底相信,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曾经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宋安川听到云逸辰的这番话,心里像有一道紧绷了很久的弦骤然崩开——那些被他用沉默死死压在心底的情绪,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感激、被接纳的高兴,还有藏在无数个冰冷夜晚里的委屈,再也没了束缚,化作一声响亮又带着破碎感的“哇”,从喉咙里冲了出来。他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双臂死死环住云逸辰的腰,连掌心伤口被拉扯的刺痛都忘了,手指攥着对方的睡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把脸深深埋进云逸辰的胸口,任由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一滴接一滴地砸在布料上。
哭声起初还带着点克制的呜咽,像怕惊扰了什么,可越往后越放开,渐渐变成了不管不顾的嚎啕,每一声都裹着积压多年的苦——是被小混混堵在巷口推搡时,攥着拳头强装镇定的害怕;是偷面包被店家揪着胳膊骂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的窘迫;是冬夜躲在漏风的桥洞下,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只能抱紧自己的无助;还有无数个看着别人阖家团圆,自己却只能缩在角落啃干馒头的孤单。这些苦像被堵住的洪水,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全都随着哭声倾泻而出。
温热的眼泪很快浸湿了云逸辰胸前的睡衣,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湿痕,连布料都变得沉甸甸的。可宋安川却越抱越紧,身体因为抽泣而不停颤抖,仿佛只要稍微松开一点,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他把所有的脆弱都暴露在云逸辰面前,再也不用假装坚强,不用逼着自己“懂事”。
云逸辰没有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着小孩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节奏慢得像在哼一首无声的摇篮曲,一下、一下,稳得让人安心。他能清晰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那是情绪彻底释放后的脆弱,也是终于找到依靠后卸下防备的安心。他就这么静静等着,任由宋安川在自己怀里哭到声音沙哑,指尖偶尔会轻轻蹭过他汗湿的发顶,替他拂开贴在额角的碎发,用沉默传递着最坚定的“我在”。
宋安川的哭声里,藏着太多太多无人知晓的过往——像一个曾经没有家、找不到归处的小孩,背着空荡荡的行囊在风雨里独自漂泊,走过泥泞的路,挨过刺骨的冷,从来不敢奢望有人会为他撑伞。直到这个清晨,他终于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找到了那个无论他有多少不堪、多少过去,都会一直等着他的家,找到了愿意把他所有伤口都轻轻抚平的人。那些曾经不敢说出口的秘密,那些以为会永远跟着自己的污点,在云逸辰的温柔里,都被轻轻接住了,再也不是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重担。
等怀中人的哭声渐渐减弱,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云逸辰才微微用力,把小孩更深地搂进怀里,让他的耳朵贴着自己的胸膛,能清晰听到“咚、咚”的心跳声——那是属于他的、安稳的节拍。他低头在宋安川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还带着点心疼的沙哑:“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别憋着。”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以后有我在,再也不用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了,你的苦,我都陪着你一起咽。”说着,指尖依旧保持着缓慢的节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哄着一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耐心得没有一点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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