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大惊失色,剑尖偏转方向,在空中挽出一道剑花,才消解了撤剑的力道。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渊柔:“你疯了?上辈子就是这个人害死了你,你还不忍心看他死吗?”
“我只是不想看他死得太容易,而且他是重要证人,你们还要引出他背后的齐谌呢。”渊柔的话语虽然合乎情理,可是眼中的不忍还是出卖了她。
她知道令仪不会轻易杀死他,可即使只是看着他受伤,本能也代替她做出了反应,何况刚才他也是这么待她的。
令仪不忍心伤害她,所以她并不认为自己冒了什么险。可是在陈复行看来,她为保护他挺身而出的举动还是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陈复行似乎无法消化这些信息,愣在了当场:“上辈子?我上辈子害了你,但你还是选择救我?”
他身前露出大片破绽,也无暇去理,齐询趁机刺透了他的左肩。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他望着被抢回的渊柔,眼中充满了迷惘。
他还来不及问渊柔,所谓的“上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人按在了地上。
洞房中的红烛将将燃尽,烛泪“噗”的一声落在最后一截烛芯上,随着火苗化作一缕白烟散去,屋中瞬间坠入一片黑暗。
无边的墨色向着床底的齐瑛压下来,黑影中仿佛藏着无数妖魔鬼怪,等待将她吞噬,连她藏身的床底都不再安全。
齐瑛慌忙爬了出去,听着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窗外的光影透过窗纸投射进来,恰似无数鬼影摇晃。她心里更加害怕,缩在墙角不敢再动。
隔着遥远的距离,隐隐有声音传来:“公主殿下,我们已经杀退刺客了,快出来吧!”
她侧耳分辨片刻,才知道那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本来就急于逃离这骇人的黑暗,当下更不细思这是不是敌人在引诱她,开门就走了出去。
她循声向外跑,因隔着高墙,始终看不见喊她的人。那声音一声紧似一声,越发如夜枭鸣叫般凄厉。
这声音令她心中冷气直冒,忙躲在月洞门旁观察。一人高声叫喊着与她擦肩而过,她顿时寒毛直竖。
那人穿着府中下人的衣服,衣服上却洇开大片血迹,显见是杀了人,再扒下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好突施偷袭的。若不是她突然警醒,此刻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压抑着胸腔中的恐惧,一步步退回房中,藏回了床底。一间间屋子的门被推开,她听见了东西落地的巨响,紧接着,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那群人闯进屋中到处乱翻,连被褥都用剑刺得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一人惊叹道:“这帮贱人就是会享受,这棉花比我的脸还白,这布料也这么细腻。凭什么他们就在这享福,咱们就得风里来雨里去地操劳?”
那人倒在床上,把棉花贴在脸颊,狠狠地敲击着床板,怒斥着命运的不公。那咚咚作响的声音仿佛敲在了齐瑛心上,一拳拳砸得她心胆剧颤。
另一人却十分乐观:“等大哥当了皇帝,这些东西不就成咱们的了吗?咱们赶紧找到那个什么公主,挟持着她冲进皇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这天下就换主子了。”
“你以为那么容易?宫里的贵人都许久不联系大哥了,大哥这段时间忙着招兵买马却一无所获,因为什么?因为那些老百姓只想守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不觊觎大哥许诺的荣华富贵了!去了宫里,你以为那群人会乖乖束手就擒?”
“大哥不是前朝后裔吗?宫里就没有个陈家的人,能帮他一把?”
那人躺在床榻上,望着帐顶,语气怅然:“早就改天换日了,就是那个所谓的贵人,也不过是想利用完咱们就丢罢了。大哥还以为各取所需,其实他哪里斗得过人家?又是刺杀,又是暴乱,人再多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啊!”
他的同伴不解地问:“既然你觉得大哥注定会失败,干么还跟着他来这?”
那人拍了拍床铺,让同伴躺在自己身边,咬牙切齿地回答:“我就是恨他们,能跟着大哥多杀几个蠹虫,我就高兴。”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哨,他们听见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便慌忙起身,把窗子悄悄推开一条缝向外窥视。
一人问:“那个穿着大红衣服的人,是不是新郎官啊?听说老东西封他做了个什么振威将军,咱们打不过他吧!”
另一人点点头,悄声回答:“别做声,等他走了,咱们再出去。”
齐瑛蜷缩在床底,心跳如擂鼓,明明程远扬就在院子里,她却不能出声,只能暗暗祈求他不要走。
一人呼出一口长气:“他终于走了,咱们也赶紧出去和大哥汇合吧!”
“好,不过我要先把这屋子毁了,得不到,也决不留给他们!”
齐瑛正纳闷他们想如何毁掉这间房子,头顶床板忽地“咔啦啦”应声碎裂,刺客的剑尖距离她头顶不到一尺的距离,再深一点,她只怕就命丧当场了。
满腔恐惧在此刻喷薄而出,她再也忍耐不住,嘶声尖叫起来。
下一刻,她就被刺客揪着领子拎了出来,身子虽瑟瑟发抖,眼神却还是保持着骨子里的高傲,生怕被人取笑了去。
他们挟持着齐瑛向外走,刚打开房门,一把剑就抵在了一人脖颈上。
“你们的首领已经束手就擒,别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其中一人眉心一动,显然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可是另外那个刀疤脸却并不打算引颈就戮,反而将手中的剑往齐瑛颈间移了几寸:“那又怎样?老子是来杀人的,多一个陪葬的就成!”
程远扬微眯双眼打量着他:“你想赌一赌谁的剑更快吗?”
刀疤脸冷笑一声,剑正要往齐瑛颈间按落,不提防她身子忽然软倒。他一分神,颈间已被程远扬的剑刺入,鲜血四射,立时毙命。
余下那人连忙跪下求饶,以防万一,程远扬还是把他的双手拉脱臼了,然后才绑起来押了出去。
程远扬左右端详了她一番,才放下心。齐瑛跟在他身后,抚着胸口缓了半天气,向他道了一声谢。
程远扬回头看着她,语气云淡风轻:“微臣说过会护公主周全的。”
话音落地,齐瑛却再也无言可对。他们的话语中透着疏离,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沉默更是像天堑一样难以跨越。更令他们无助的是,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卸下对方的心防。
她本来只是想换个无拘无束的地方好好活着,可是这个想法忽然变得那么虚无。假如一直这样下去,她的人生就会如古井般沉寂。与其虚掷时光,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
爱上他如果是一种必须,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天刚蒙蒙亮,大臣便早早等候在金銮殿等候上朝。齐谌姗姗来迟,就被迎面而来的程远扬吓了一跳。
“定王殿下看到微臣,为何如此惊慌啊?”
程远扬嘲讽的笑意是那样刺眼,可齐谌面上却不露分毫,强笑着回应:“振威将军昨夜新婚,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上朝了?**苦短,难道还不能多留将军一刻吗?”
程远扬淡淡一笑:“殿下真正关心的,恐怕不是这件事吧?别急,等会儿好戏就会开场了。”
“什么好戏?”齐谌装出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脚步却慢了下来,让程远扬赶紧走过去。
程远扬没有等他,远远把他抛在后面。他狠狠瞪了程远扬几眼,暗骂陈复行不中用。
朝堂上,程远扬禀报了擒获乱党祸首陈复行的消息。齐烜龙颜大悦,命京城卫戍将陈复行押入刑部大牢审讯。他听闻公主府被乱党损毁,又吩咐工部修缮公主府,让他们夫妻二人先搬回程家住一段日子。
散朝后,程远扬回公主府换了身便服,便与齐瑛指挥下人收拾行李回程家。
那边厢,齐询自然是要打点一番,让人好好“照顾”陈复行的。
大牢中仍是那么阴暗潮湿,狱卒生怕陈复行暴起袭击,用铁链穿透了他的琵琶骨。鲜血洇湿了他的囚衣,他却只是耷拉着头,仿佛还沉在睡梦中一般。
见到来人,狱吏忙上前谄媚地笑道:“公公来看犯人了?”
小顺子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放在他手心:“他差点害死我们殿下,我当然要来看他是怎么受苦的了。皇上命你们大人速速结案,在这之前,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狱吏点头哈腰地应道:“知道,奴才一定让他吃点‘好’的。”
说罢,他便献宝一般命手下把陈复行拖出来打了一顿。
小顺子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演,点点头正欲离开,就看到门口看守的狱卒走进来对狱吏耳语几句。
狱吏瞄了小顺子两眼,不耐地摆摆手:“没看见老子忙着呢吗?让她们赶紧走!”
小顺子不以为意,走出大牢,却见令仪和渊柔站在门口,赶紧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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