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之对姜黄的惊问置若罔闻。
他俯下身轻抚龙十八的面具,指尖在青铜纹路上摩挲的动作近乎虔诚:“放心吧,你很快就能彻底醒过来了。”
他眉间闪过狠厉之色,姜黄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手腕、颈侧、股间同时一凉,再一热!
剩下的全是延迟而来的痛,姜黄三处大血管已被精准划开,血喷薄但不乱溅,被王知之以术护着,源源不断涌进了龙十八的心口。
“哼~嗯。”由于异体血液涌进心头,龙十八上半身不适地弹了弹,又软了回去。
果真有用!王知之眼中全然疯狂的喜色,抽取姜黄血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你,你……”姜黄愤恼,说不伤心是假的。她就算再怵王知之,那也是把他当作淬火山的统领在尊重爱戴,何况他才刚陪自己到龙冢走了一遭,目的就是为了治她的眼疾。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凡王知之主动跟她提及,有这么个人需要她救,她怎么可能舍不得自己的血?
但他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商量都不商量,上来就把她当血包,看样子是要抽干她的血的,这她绝对不能答应,不可能!她还想活到一百岁呢!
她偏不让王知之得逞,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手掌软绵绵的趴到平台边缘,想翻身逃走,奈何失血过多的身体慢成龟速,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她不知为何龙十八身在此处,也不愿问王知之要个理由,非要在今日复活龙十八,她只知道,她的血要被抽干了,她要死了。
脑子一阵一阵缺血发晕,她想活着。
相反的,龙十八的胸膛起伏也越来越明显,面具下的嘴唇竟微微张合,发出久违的气音:“之……之。”
王知之久违的听到龙十八叫自己,浑身一震,手上力道稍松。
十八醒了,就像等了一百年的花,终于肯在今日赏脸,盛放在王知之心头。
知道花总有一日会开,但竟是今日,等太久了,今夕是何年也忘了,只有眼眶真实的在发热,“十八,你,你终于醒了。”
王知之刚要伸手把龙十八拥进怀中,脑后传来凌厉破风声,“哐——”重物击打颅骨,姜黄听了都害怕。
“睡你的大头觉去吧!”王知之身后的人看着这位不可一世的龙官长晃了晃,索性帮了他一把,一把把他推到平台上,栽倒在龙十八身侧。
他身后的阿蒙喘着粗气丢开盘龙铜柱,脸上残留了好几道倒地时的擦伤。他看都不看脑袋呼呼出血的王知之,抢到姜黄身边,“姜姐,你怎么样?”
没了王知之暴力取血,姜黄的伤口流速慢了下来,阿蒙发现了,手忙脚乱去按她颈侧的伤口,鲜血又不断从手腕伤口涌出,甚至股间的血也淌到了地面。
“这是放了多少血啊!”阿蒙眼圈都红了。
姜黄虚弱得已经抬不起眼皮,耳侧还能听到阿蒙边骂边哭。
也能听到另一道声音在催促:“快……趁现在,带她,走!”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走!”
阿蒙根本不认识王知之旁边躺着的是谁,但感觉这人也是无辜,好好睡在那里,王知之主动“偷”姜黄的血,强迫的输送给他,也算受害者之一吧,于是阿蒙有些迟疑,“那,那我们都走了,你,你会不会死啊?不然,不然……”
“你聋吗?”龙十八拽住阿蒙衣领,借力猛地立起上半身,这个动作让他心口之血顿时浸透前襟,“我叫你带她离开淬火山!走得越远越好!”
他只剩这一口气,说完完整的话便重重倒在王知之旁边,胸口像安了个风箱,呼哧呼哧的倒着气,血也一股接着一股往外冒。
都是大姐大的血啊!阿蒙心疼得脸都抽搐了。
但他听话,权衡之下背起姜黄。
“你说为什么呢,”姜黄伏在阿蒙背上气若游丝,“我都分了那么多血给他了,他还不想活。”
阿蒙麻秆腿踹开通往地面的暗门,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将姜黄往上托了托,实在是没力气回答她了,咬着牙往外走。
好不容易坚持到烙魂井外,放下姜黄瘫坐在地上,喘得跟狗似的,带着硫磺味的风立刻灌进了他嗓子眼里。
“嗯?”
远处淬火山被那块小小玉扣点燃,下面深藏的上古炎脉又没吸够人血能量,正往外发狂喷发,岩浆如血泪般顺着山眼噗噗滑落。
好在一路过来阿蒙背得仔细,姜黄滴的血不多。
“这淬火山看样子是待不下去了,我们赶紧走吧!”阿蒙喘匀了气,避开火山灰,又背着姜黄绕道走,“趁龙官长没醒,我把灵龙叫出来,凡事有个准备。”
“不,”姜黄扣着阿蒙的肩膀,“还不能走,小黑蛋……”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它?!”那可是王知之的龙蛋!没救到王知之要救的人,还要故意拐走他的龙蛋,怕是不被他追杀都难吧?“我们得赶紧走,我带你回我们将军府治伤!”
他们将军府多的是名医好药,再不来淌这两头浑水了,阿蒙心想。
“它,它还得用我的血养裂口。”
“……”好一个大好人啊姜姐,自己都没剩二两血了还要舍己为人,阿蒙无语了。
但他惯来是拗不过姜黄的,认了,阿蒙朝后一转身,“说吧,去哪儿接它?”
“火山口。”
“什么?”阿蒙尖叫,真是他的福报,刚出死地,又入死门。
靴底在火山灰中踩出深深的脚印,蹭在焦烂的草皮上,每走一步都想打滑。
姜黄伏在阿蒙背上轻得像片落叶,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你怎么确定那傻蛋在火山口?”阿蒙没话找话跟大姐大聊着,生怕她没了那口撑着的气,又还要兼顾警惕地环顾四周,忙得热汗直流。
持续下落的火山灰倒是完美掩盖了他们一路过来的踪迹,“它要真在那儿,早该烤熟了吧?”
不知道烤熟的龙蛋是何滋味?
姜黄的手指收紧,掐了他一把。
“嘶——”阿蒙刚想反驳说想想而已,有必要动气么,就见远处山下走来几个龙官,灰雾中往他们这处来了。
原来姜黄是在预警。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阿蒙只觉背上的大姐大少见的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怕的,还是失血过多强忍疼痛。
他赶紧沿着山壁放下姜黄,手快速捧起火山灰撒满姜黄全身,盖好,他本人提气轻轻一跃,蹲到了姜黄身边的树上。
火山灰很快便将蒋黄掩住。
眼看着巡逻的龙官从人影变成人身,再走远变成小黑点,阿蒙这才跳下树,将姜黄扒拉出来。
大姐大的血竟是意外的止住了,没想到火山灰还有这妙用?阿蒙愣了愣。
姜黄眨了眨眼,努力看向阿蒙,径自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眉毛上堆积的火山灰,无力地扯开笑:“你好像雪人嗷。”
阿蒙差点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噎住:“谁家雪这么脏啊?”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雪就这样。”
孤儿院人多,下了雪踩踏后就是这么脏,还得齐齐披着雪打扫院子,否则大雪没了院,他们就真的出不了门没吃没喝困死在孤儿院了。
若说雪是天上撒下来的盐,那她的盐肯定是未曾制过又苦又涩的,天寒地冻生冻疮的。
阿蒙听了胸口发闷,“去我们将军府,冬天我给你堆白的雪人。”
许诺话音刚落,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山坡上滚下来,不偏不倚砸在他后脑勺上。
“哎哟!”
姜黄就瞧着阿蒙整个人往后一仰,翻到地上,连忙爬了两步:“你怎么了?”
阿蒙疼得龇牙咧嘴,伸手往脑后一摸,摸到个温热的东西。他扭头定睛一看,差点跳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正是砸得他眼冒金星的小黑蛋,在地面上滴溜溜打着旋,蛋壳上的金纹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阿蒙的狼狈。
更气人的是,蛋壳绕开他,扑进了姜黄怀里。
“小黑蛋!”熟悉的手感,熟悉的重量,熟悉的温度,姜黄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喜色。她想伸手抱抱小黑蛋,手臂抬到一半就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阿蒙?”难得祈求。
阿蒙咬牙切齿地把蛋裹进她怀里:“抱抱抱!”
“先说好啊,我不可能背它的,它得自己跟着滚。”
小黑蛋悠悠浮到半空中。
阿蒙:“……”
“小黑蛋厉害着呢,是吧?”姜黄盲目夸夸。
“咔咔。”黑蛋得意地在空中转了个圈,金纹闪烁的频率都快了几分。
阿蒙气结,“那走呗?”
走着。
阿蒙背着姜黄一路疾行,小黑蛋悬浮在前侧,像是在为他们探路。
火山灰渐渐下落稀薄,远处终于现出淬火山的边界——一道偶尔在斜阳下泛出流光的透明结界,如薄纱般笼罩着——姜黄上次乘着渊冥还是个瞎子,这次算是看到实体结界了。
阿蒙脚步加快,“过了结界我们就召唤灵龙!”
他一步跨向结界之外。
一声闷响,阿蒙整个人穿了过去,可背后的姜黄却被结界猛地挼了一把,像撞上一堵空气墙,从阿蒙背后跌落。
“姜姐!”阿蒙大惊失色,他又穿了回来,“怎么回事?!”
姜黄捂着被撞疼的肩膀,“我,我好像过不去。”
阿蒙愣住:“什么意思?”
姜黄心下一沉,意思就是她被锁在淬火山了。
小黑蛋:头槌警告,少给姜姜画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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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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