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悄无声息中如指间沙,一日一日地漏下去。爷爷和李半日复一日地在晨露未干时出门,踏着夕阳的余晖归来,三轮车里装着维系这个家的微薄希望。李文呢,沉迷于构思他那份“创业计划清单”。从王半仙那回来后,李半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隐隐的不安掺杂着一丝恐惧,甚至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如就把这回事儿彻底忘了吧”,她的心备受撕扯,每天夜里都为是否有必要再去找王半仙而纠结,终于在一个彻夜未睡的清晨,她下定了决心,“我这样一个连过去都一无所有的人,还怕什么看不清的未来?” 这个念头如同暗夜里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心底的迷茫与怯懦。无论那真相会带来多大的困扰与风浪,她都必须去面对。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就在她刚刚鼓起勇气,准备自己寻觅一个合适时机时,一个她根本不想要的机会竟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寻常的黄昏,李半和爷爷拖着满载废品的三轮车回到院中。院子里静得出奇,李半习惯性地朝炕上瞥了一眼——空的。
这很不寻常。李文虽然游手好闲,但困于囊中羞涩,并不常出门应酬,大多数时候都像一滩泥似的陷在炕上。
爷爷也察觉了,大喊了几声“李文”,都不见答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给李文打个电话。”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李半掏出那只屏幕布满裂纹的旧手机,拨通了李文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忙音,一遍,两遍,始终无人接听。一种不祥的预感,悄悄缠上了李半的心。
“这孩子……跑哪儿野去了!”爷爷有些急了,刚想让李半出去找找,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正是李文的号码。
李半连忙接起,刚要开口,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冷静的中年女声:
“你好,我们是县第一医院急诊科。请问你是机主的家属吗?”
李半的心猛地一沉,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糟糕的念头——手机被偷了?出车祸了?还是……她强迫自己稳住声线:“是,我是他妹妹。请问……”
“机主头部遭受钝器重击,导致急性硬膜下血肿,伴有颅骨骨折,情况非常危急,目前正在抢救。”对方语速平稳专业,但每个字都像重锤,“需要家属立刻赶到医院,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并办理相关缴费手续,手术才能进行。请尽快。”
李半屏住呼吸,用尽全力记住每一个关键信息。“县第一医院,急诊科,抢救室,急性硬膜下血肿……”她复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声音发紧地问:“医生,他……有生命危险吗?”
“是的,存在生命危险,请你们尽快。”
挂了电话,李半转过身,看到爷爷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的询问。她深吸一口气,没有隐瞒,但用尽量和缓的词语,剔除了最血腥的细节:“爷爷,哥……他在县医院。头不小心被东西砸到了,需要马上做个小手术,医生让我们过去签字。”
“砸到了?严不严重?怎么砸的?”爷爷连声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李半垂下眼睫,避重就轻:“医生说……需要家属到了才能决定下一步。我们得赶紧带钱过去。”
“钱……对,钱!”爷爷像是被点醒了,猛地站起身,然而年迈的身体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与起身的猛劲,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直直朝后倒去。
“爷爷!”李半惊呼一声,一个箭步上前,用单薄的身躯死死撑住老人,费力地将他扶坐到板凳上。“爷爷,您别急,别急!您就在家歇着,我带着钱先去,有什么情况我马上打电话给您!”
爷爷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手指因用力而颤抖,他喘着粗气,倔强地摇头:“不……不行!我得去……”他浑浊的眼里是全然的不顾一切。他用手撑着冰冷的灶台边缘,借着力,一点点重新站直了,脚步沉重地走向里屋。
片刻后,他抱着一个洗得发白、印着模糊红字的军绿色帆布包走了出来,那里面,是他积攒了半生、原准备给两个孩子成家的血汗钱。
“走。”爷爷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嘶哑。
李半不再劝阻,默默扶着他,坐上那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车。引擎发出乏力的轰鸣,载着祖孙二人朝着县城医院的方向颠簸驶去,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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