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同学们啊,今天咱们的国旗下讲话就先不演讲了啊,我来说几句。”
周一的升旗仪式,教导主任带着两位警察登上了国旗台。
“之前经常在我们学校附近出没的小混混,昨天已经被警方拘留了……”
宋泽放在体侧的双手倏然攥紧,手心沁出冷汗。警察拘留了袋鼠,现在是要来处理自己了吗?
“我们先鼓掌,向勇敢无畏的警察们表示感谢,谢谢他们为我们保障了一个安全的学习环境。”
操场上的同学们一边拍手,一边开始交头接耳。
“是解决了袋鼠那伙人么?”
“真假?他不是上头有人吗?”
“是啊,之前多少学生被欺负过,都不敢报警。”
“他们被抓了,我之前被抢的钱能不能找回来啊!”
“安静,安静。”教导主任的声音压过底下的嗡嗡声,“关于打击这伙黑恶势力,我们学校的同学也提供了很多帮助,尤其是高三一班的宋泽同学!请宋泽同学到国旗台上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宋泽。
宋泽紧握的双手瞬间松开,在同学们好奇的注视下,快步走上国旗台。
教导主任将话筒交给了警察。警察的嘴张张合合,表扬了宋泽临危不乱、机智勇敢的做法,然后递给他一面锦旗和一张奖状。
在全校师生的掌声和赞扬中,宋泽又变回了曾经的天之骄子。
但他面对这样易得也易逝的赞赏已经毫无波澜。
如今的他,更加好奇那个一直帮助他的毅哥。
他知道,刚才警察所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真相。他给袋鼠的是真药,而非他们口中的假药;袋鼠将他供了出来,但他没有落得和袋鼠一样的下场,反而得到了表彰。这其中,一定有毅哥的帮助。虽然不知道毅哥具体用了什么办法,但一定逃不过钱权二字。
原来权力和金钱,是这么好用的东西。
宋泽抚摸着锦旗上的烫金字,如是想。
因为这次表彰,宋泽的座位又默默地被搬到了第一排。
数学课结束,后桌的同学凑到他身边,如往常一般求助道,“宋泽,能帮我看下这道题吗?老师讲得太快,我没跟上。”
“哦,好。”宋泽接过她的试卷,拿起笔,在几何图形上连接了两条线。
“咦?这和老师的解法好像不一样……”
宋泽解释,“老师要照顾所有学生,所以教的一般都是普通方法。但你的数学成绩很好,像这种不需要写解题步骤的填空题,可以试试看更节省时间的简便算法,后面就有更多的时间做压轴题了。”
问题的同学眨眨眼,“你关注过我的成绩呀?”
“是,方梦圆。”宋泽说出她的名字,和他的小圆姐一样的“圆”字,全班就她一个,“老师说你的解题步骤是全年级最规范的,因为我有时候做题会跳步,他还让我借你的答题卡多学习学习。”
“可你从来没借过呀。”方梦圆不解地歪歪头。
“他是在我出事的前一天说的。”宋泽抬起头看着她,淡淡地笑了笑。
方梦圆一时哽住,尴尬地抿了抿唇。
宋泽出事后,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方梦圆试着支持过他,但在察觉到大家因此也孤立她后,也就不敢再做了。
“对不起。”方梦圆小声说。
“你又没做错什么,不用向我道歉。”
宋泽说完,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将话题转回了题目上。
上课铃响,题目也刚好讲完。
这堂课是自习,方梦圆回到座位上,按照宋泽的思路重新做了一遍题,顿时豁然开朗了许多,又趁热打铁,练了几道同类型的题目,果然速度提升了不少。
他真的好厉害。方梦圆看着宋泽认真的背影感叹。
感叹过后,她扯下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下几个字,然后粘在自己上次模考的数学答题卡上,戳了戳宋泽的后背。
“答题卡,借你看。”
宋泽回过头,第一眼就看到了明黄色的便利贴——
「谢谢你。」
后面还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小晚课结束时,宋泽归还了答题卡,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张写满了算式的A4纸。
“谢谢你的答题卡。我看你压轴题的第二问按照老师的做法改过了,但其实你最初的解题思路是正确的,我也是这么做的,如果你能继续写到限定值那一步,最少可以得一半的分。这是我的答案,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探讨。”
方梦圆如获珍宝地将A4纸抱在胸口,“谢谢你!”
宋泽笑笑,起身准备去食堂吃饭。
方梦圆见状也背上书包,自然地和他并肩走,聊起学习之外的事儿。
“宋泽,你有没有想过要考哪个大学,学什么专业?”
宋泽不假思索地回答,“考首都大学,学法律。”
“是因为你妈妈吗?”方梦圆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说错了话,懊悔地拍了拍嘴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理科成绩这么好,不学理工类的专业太可惜了。”
“谢谢。是我妈妈希望我考到首都去。”而学法律,准确地说是学海商法,是为了丁灵。丁灵学国际贸易,工作后一定需要一个他这个专业的帮手。
“我也想考首都大学!不过按去年的分数线,我虽然能上,却不能选想学的专业。”方梦圆苦恼地努努嘴。
出于礼貌,宋泽问了一句,“你想学什么?”
“化学!”方梦圆兴奋地说:“我很喜欢化学,以后做研究也好,像我妈妈那样做个化学老师也不错。”
“如果是化学专业的话,其实也可以选青安大学,化学是他们的王牌专业,不比首都大学的差。”
“可我已经在青安市待了十多年了,大学嘛,肯定要考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呀,你说呢?”方梦圆歪着头看他。
晚春的暖风拂过少女明媚而期待的神色,看得宋泽微微出神,不禁微微扬起了嘴角,“嗯,那希望我们都能梦想成真。”
“那我们就说好咯。”方梦圆开心地蹦跶到他面前,“我们说好,要一起考首都大学咯?”
“呃……”他是要考首都大学,但这并不是与她的约定。
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成熟的女人声。
“圆圆?小晚课都结束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方梦圆是走读生,不上大晚自习。叫她的人是她的妈妈,是这所学校的化学老师。
“老师好。”宋泽礼貌地打招呼。
老师也冲他点点头。
方梦圆走过去挽上妈妈的手臂,贴着她的肩头撒娇,“正准备回去呢妈妈,刚才在和同学讨论数学题。”
“上学的时候不讨论,放学了和我在这儿装用功是吧?”妈妈点点她的额头,“天都要黑了,赶紧回家,你爸今天不加班,说给你做了可乐鸡翅。”
“好耶!谢谢妈妈!”方梦圆举起手臂欢呼,“那我回家了,妈妈再见!”
“到家了记得给妈妈发消息啊圆圆。”
“知道啦。”方梦圆又看向宋泽,冲他摆摆手,“明天见。”
宋泽也摆手,“再见。”他的眼睛一眨,余光捕捉到丁灵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
嘴边的笑意放大,宋泽含笑说出他心里的那个名字,“圆圆。”
方梦圆怔愣片刻,然后猛地转身,小跑着消失在了黑夜中。
而丁灵正在向他跑来,正巧与方梦圆擦肩而过。
宋泽笑得露出了整齐的八颗牙,张开双臂,等待她扑进怀中。
可她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你怎么来找我了,小圆姐?”很可惜,在丁灵面前,宋泽不能肆无忌惮地喊她“圆圆”。
丁灵还在喘着,眼眶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红红的,惹人爱怜。
“小泽……”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宋泽敏锐地发觉,“你哭过?有人欺负你了吗?”
丁灵不做声,只是紧咬嘴唇,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
“是你妈妈出事了。”随后而来的沈如风言简意赅地说:“你马上和我去趟医院。”
宋泽不明所以地上车,又下车,在沈如风和警察的带领下进入医院,顺着长长的走廊走到底,进入了一个泛着森森寒气的房间。
“小圆姐,这是什么地方?”宋泽有些不寒而栗,迷茫地问,“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丁灵握住他不自觉颤抖的手,还没开口,身穿白大褂的人先问了他一句,“你是死者什么人?”
宋泽仿佛被冻僵了般,表情古怪地转向丁灵,“他在说什么?”
“小泽,阿姨她……”丁灵欲言又止,无奈地看向沈如风求救。
“宋玉在看守所内上吊自杀身亡,现在需要你这个亲儿子协助认尸。”沈如风冷静地说完,看向法医,“麻烦给他看看吧。”
法医掀开白布,宋玉惨白的脸暴露在宋泽的眼中。
宋泽只看了一眼,马上就移开视线,问丁灵,“这是我妈妈吗?”
丁灵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挤出一丝声音,“是……”
“不是的。”宋泽认真地否定道,“我妈妈在看守所,过几天她的案子就会开庭,沈律师说会尽最大努力帮她减刑,可能她只要坐几年牢就能出来了,出狱后她会来首都找我,我们会开始新的生活,这是我们说好的,小圆姐,这些你也知道的……所以她怎么可能死呢,这个人一定不是我妈妈,一定不是……”
“小泽。”丁灵打断他的喃喃自语,劝道,“你再看看她吧,小泽,等火化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宋泽执拗地重复,“不是她,我不看。小圆姐,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待在这里。”
“小泽……”
“你不走我走!”宋泽的情绪突然爆发,狠狠甩开丁灵的手,径直冲向门口。
沈如风快他一步,拦在门口,任由宋泽推搡,如定海神针般岿然不动。
“宋泽,我知道你难过,你现在再怎么发疯,你妈妈都回不来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大家走完程序,如果你想追究责任,我可以帮你提出赔偿。”
“我不要钱!我要钱做什么!”宋泽捶打着沈如风,痛哭流涕,“我要我的妈妈!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自杀……”
沈如风忍着疼痛说:“也许是心理或精神上出了问题,你上次见她时,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
丁灵牵过宋泽的手,把他又带回宋玉面前,“和阿姨道个别吧,不然她会舍不得走的。”
“妈妈……”宋泽的眼泪滴落,洇湿一小块白布。他想去握握她的手,但刚掀开白布,却发现她的手指上有着不正常的勒痕,指缝中还残留着未被完全清理的纤维。
“她不是自杀。”宋泽喃喃,抓起宋玉的手说:“你们看,你们看她这里!”力气之大,差点把人从停尸床上拽下来。
警察急忙上前控制住他,却一下子点燃了他的愤怒。
“放开我!”宋泽用力挣扎,大吼道,“你们是瞎了吗?我妈妈死前挣扎过!她的指甲里有勒死她的那个人的衣服纤维!你们去查啊!”
沈如风解释,“这只是濒死时被恐惧激出了求生欲,想要挣脱而留下的纤维而已……”
“放屁!她是被人害死的!她就是被人害死的!”
宋泽双脚乱踢,把存放尸体的柜子踢得哐啷作响。
眼看着警察就要控制不住,丁灵立即上前,将他搂进了怀中。
“冷静一点,小泽,你别这样。阿姨会害怕的。”丁灵放轻声音,温柔地拍打他的背。
宋泽本来还在喘粗气,但闻着熟悉的香味,慢慢的,跟随着丁灵的节奏呼吸,也安静了下来。
“小圆姐……”他回抱住丁灵,却顺着她的身子,无力地跪到了冰冷的瓷砖上。
这个高度,他的脸颊正好枕在她的小腹,温暖的,拥有蓬勃生命力的小腹。母亲曾用这里孕育过他,他的小圆姐,此刻也在用这里温暖着他。
宋泽觉得自己退化成了还在母体的婴儿,拼命蜷缩起身体,依靠丁灵的身体,汲取丁灵的温度。
“小圆姐……我只有你了。”宋泽又这样说。
“嗯,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丁灵的日记:我是小狗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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