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留了一头金色的大波浪长发，上身穿了一件短款黑色皮质夹克开衫，里头只有一件黑色抹胸，下半身是紧身裤，踩了一双大约到小腿肚中筒粗跟皮靴。
她直接无视了其他人，大步走到白棠的面前。
“怎么叫可惜？难道让那帮不识货的买回去，骂几句，再当废品送去回收成了便宜材料才不可惜？”
身前这个女人的形象比自己要高一些，白棠抬起头，毫不畏惧地对上那人略有些犀利的目光。
“再好的兵器，如果上不了战场，那和一堆废铁也没什么区别。”她声音平静，眸中如冷水无波，比之对方，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老成与持重，“我想你的本意应该也不是想做个只能摆着看的花瓶出来吧。”
她就这么站在比形象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狙击手面前，气场竟是不输半分。
“要是被人买回去却不会用当个玩具挂件，或是被不断转手，那才是暴殄天物。”
“你故意抬高价，导致它卖不出去。宝刀蒙尘，无人问津，难道就是珍惜？”
那女人的眼中略过一丝惊讶，眼前这个姑娘看着个头小小的一个医师，谈吐间却可见大家风范。她将白棠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又落到她斜挎在身上的医疗箱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轻轻勾了勾唇角。
“听你的意思，是对这刀感兴趣？”她问道。
白棠也不与她绕什么弯子，直言称是。
“那这样吧。”那女人抬起双手抱在胸前，“今天碰上我也算是缘分，你拿着这刀，咱俩随便找个台子打几场，你赢了，这刀我就送你了。”
白棠脸上的表情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对方说这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很平常的切磋邀请，若是在从前她想都不用想便能欣然答应，可如今却只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我只是个医师，我打不过你。”她说，“我也从没用过这种刀，不……不太会。”
“唔……”那女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也的确，但你也看到了，我主职业是个狙击手，也不擅长这个。”她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己背上背着的那杆子狙击枪。
“不如这样，也不一定要你赢，你把我打高兴了，我就便宜卖你。”
“什么叫打高兴了？”白棠不解。
“打高兴了就是打高兴了呗。”女人笑了笑，“就字面意思，不用过度解读。”
白棠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她这话，她确实没有打架的兴致，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头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阻止她就这么转身而去。
“怎么？”那女人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犹豫，“你一边觉得我暴殄天物，一边不想出那么多钱，一边又不愿意为它打上一架。”
“想白嫖？这世上可没这么好的事啊，更何况我也没要求你一定要赢不是吗？”她说着向前走去，路过白棠身侧的时候，眼中的轻蔑和讥讽显而易见。
“连拿刀的胆量都没有，还这么大言不惭，小医师，再有下次，说话前可得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
天色将晚，游戏中的人也多了起来，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经过这里总忍不住要侧目一观，更有闲来无事的驻足在不远处观望。
七区的常客几乎都知道第八号铺子的这个老板是个脾气古怪又十分傲气的女人，今天看到竟然有人敢与她对峙，也觉得好奇。
那女人走到白棠的面前，似是不想再与她多说什么，抬手想把她手中的那把刀拿回来，一股力量阻止了她的动作。
“好。”白棠紧紧抓着那刀，问她，“去哪里打？”
四目相对，女人微微眯起了眼。
这个姑娘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可手下和她对抗着的那股力量却是真实存在着，就好像是一片沼泽，越用力挣扎便会陷得越深，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杀机暗藏。
“诺，就旁边那个擂台怎么样？”女人松了手，曲肘示意右边的那个擂台，“那是我铺子的试兵台。”
七区兵器铺子多，试兵台也多，基本都是有空就上，有些生意做得比较好比较有钱的店家也会有自己专用试兵台，比如女人指的这座，台子上立有三个木桩，右边的笼子里关着几只机械鸟，是用来给驯鹰人试弓所用。
台子上已经站了四五个人，但比之其他的公共区，还尚有空余。
“好。”白棠点点头，那台子并不高，距地面不过两级台阶，她走上去，将身上的医疗包卸下，放在一边。
那女人将狙击枪脱下来丢给铺子里那个中年男人，又从摊上随意挑了把未开刃的短剑，放在手里颠了颠。
七区试兵台的规矩，所有开刃的兵器均不可上台，枪械等试兵时不得以人为靶。
“来！”
白棠眼睁睁看着她跳上台子，低喝了一声就像自己刺来，却不知为什么，直到那尖刃到了自己身前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要做出应对，可此时想要持刀抵挡已然太迟，只能右翻规避。
“反应太慢了啊，妹妹。”
挑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短剑擦着她的左脸颊划过，又在空中转了弯，再刺过来，白棠上一个动作还没完成，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下意识就想挥刀抵挡，可手中的刀在那一瞬间却似有千斤重，完全不知该如何发力，只得胡乱抡起迎上那短剑，“铛”地一声刀剑相接，一声巨响在耳畔炸裂，白棠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在瞬间被震的没了知觉，刀脱手而出，落在不远处的石质地面上，又旋转移动了一小段距离，才堪堪停下。
台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这柄漂亮的环首刀已经挂在这里多时了，许多人都看着眼熟，今日见到宝刀上台，纷纷都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劳动老板亲自试刀。
原本想着高手大约都是外表平平无奇，可两招下来，都觉得无趣，一个个唏嘘着转身离开。
“陈老板！人家就是个医师！你轻点啊！”
“就是啊哈哈哈，下那么重手，欺负人吗不是！”
还有一些看客实在是闲的无聊，开始在台下起哄。
那女人挽了个剑花，将短剑收回腰间，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棠，哧笑了一声。
“没意思。”
白棠依旧趴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现实中脑袋受伤的缘故，方才那一下子震的她有些头昏脑胀，直到现在才稍缓过来些。
长期的近身战斗经验让她明白其实方才对方的速度并没有很快，可她就是无法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或许是因为对手中的兵器并不熟悉，或许是因为医师本身的属性加成相比以前被削弱了许多，又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
她紧咬着下唇，慢慢撑着身子站起来，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漫上了头脑。
“我只是个医师，我不擅长这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她十分讨厌这样的自己。
“不，你不是不擅长。”女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只是没那个心思而已。”
“你看。”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那把刀。
白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未开刃的兵器不会被损坏，那刀与方才并没有什么差别，白棠一时间不知道她是想让自己看什么。
“它甚至都没有出鞘。”
白棠浑身一震，瞬间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瞳孔中暗潮汹涌。
是啊，这么明显又简单的事，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想不想打又是另一回事。”女人的声音平静，“如果因为怕输，就不敢拔刀，那就滚回去安安稳稳当你的医师，别在这里对着我的刀指指点点。”
“不。”白棠略有些急促的喘出一口气，“打！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快步跑过去捡起那把刀，横在胸前。
“再打一次。”
台下响起几声低呼，那女人挑了挑眉，眼中掠过一丝玩味，她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是再次拔剑在手。
“那你当心了。”
话音未落，剑锋又至。
这一次，白棠却早有准备，右腿往后退半步，侧身闪避，趁着对方想再转弯的时候，她将长刀调转，垂直于地面，而后一手紧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身，自下而上用力一顶，柄尾的铁环恰好打在那短剑的剑把之上。
女人很明显没有料到她竟会有这一招，手中力道一松，短剑脱手飞到空中，只听得“刷”地一声，白棠手中长刀出鞘，横扫向女人的脚踝，女人顺势翻身后跳躲过横扫，落地回身踢中回落的短剑，抬手握住。
台下响起一阵低呼，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众人还没来得及复盘方才的那一幕，便见那金发女郎脚下再次发力，又攻过去。
这一剑用了十足的力道，少女握着刀连退四步，直至后脚抵到台上的一块试刀石上退无可退，才不得不勉力抵挡。
台下的呼声更大了些，医师属性不足，又是第一次用刀，不通门道，再加上她本就处于被动，怎能挡得住狙击手的全力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白衣少女单膝跪地，后脚抵在石头上，左手反握住刀，竖在身前，右手屈起以手肘抵住刀背，迎上前去，竟是硬生生接下了这招。
“漂亮！”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兴奋，忍不住夸赞出声。
可尽管接下了这一招，白棠的状态却并不是很好，她咬紧了牙关，面目略有些狰狞，左手向内一转，短剑擦刀而过，电光火石间，那短剑竟如无骨游蛇一般，绕过刀身向上一挑。白棠本就是反手握刀，冷不丁被这股逆向的力一带，手上的劲道被卸了个干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刀再一次被挑飞到远处。
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完成换位，却不想被对方抓到机会反客为主。白棠的脸上掠过一丝懊恼，还想再爬起来去捡那长刀，寒光落入眸中，剑锋已至颈前。
万事皆休，周遭的嘈杂声又如潮水般涌过来，白棠轻喘着气，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台下的人都看得呆了，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拍手叫好。
“你赢了。”白棠呼出一口气，沉声道。
“何必谦虚？”女人的声音里有很明显的愉悦，“若非刀未开刃，方才你挡的那一下，我的剑早就该碎了。”
白棠有些意外的抬起头，她看到女人向自己伸出手，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与赞赏，就好像是冰封千里，终于又见了一抹春色。
“运气好罢了。”她笑了笑，将手递给她，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
“如此天赋，不愧是……”那女人还想说什么，却在白棠疑惑的眼神中忽然住了嘴。
众目睽睽之下，她转身捡起地上的长刀，又走到台边，丢给一直等在台下的中年男人。
“老白。”她唤了一声。
“开刃！”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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