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名字、名字。
燕衔花严肃地思索:
——起什么名字好呢?
夕阳裹满了酱料,涂红了半边的天空,不远处,渔村炊烟四起,是该回家了。
燕衔花愁眉苦脸地往回走。
少女拎起小木棍在沙地上划拉。
哎——她有一个点子:“铁柱!”
贱名好养活……
实验体不认字,但是点头同意。
“……”哥舒翡翻了个白眼,“好土。”
驳回。
燕衔花愁眉苦脸地往回走。
哎——她有一个点子:“帝冥炎!”
是不是霸气、邪魅又火热?
实验体不认字,但是点头同意。
“……”哥舒翡翻了个白眼,“好土。”
驳回。
燕衔花愁眉苦脸地往回走。
哎——她有一个点子:“燕衔草!”
此子类我!
实验体不认字,但是点头同意。
“……”哥舒翡翻了个白眼,“好土。”
驳回。
燕衔花恼羞成怒,挥舞小木棍,划拉道:“好就是好,土就是土——什么叫好土?!”
实验体不认字,但是点头同意。
——不过太长了吧?
燕衔花:“……”
燕衔花跳起来打他:“大笨蛋!”
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她气鼓鼓、怒冲冲地跑开了。
实验体:?
实验体疑惑:??
实验体疑惑地挠头:???
——咋这样?
哥舒翡叹气:“唉,女人。”
实验体好奇:“女人又是什么?”
大家不都长得一样吗?
白头发、红眼珠的超级邪祟王疑惑。
哥舒翡:“……”
一样在哪?
嘶,哥舒翡福至心灵,有了坏主意。
他主动凑近了实验体:“来,我告诉你,女人就是……”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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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衔花垂头丧气。
“我怎么……”少女咬唇,“又发脾气了?”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
燕衔花的面具,是天真浪漫、娇俏可爱的小师妹,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任由旁人做什么都一张笑脸儿,听不明白嘲讽、看不明白打压、想不明白欺负,凭此逗人发笑,惹人爱怜。
……这才不是她。
燕衔花只是一个贪生怕死、阳奉阴违又口蜜腹剑的小人而已。
不可以,燕衔花在营帐里打转儿,不可以不可以。
她在实验体的面前太懈怠了,以至于恶劣的本性根本无从收敛,露出青面獠牙的真容来。
我起码要装出温柔的样子,燕衔花思忖,骗他为自己卖命才行……
毕竟,燕衔花需要一个打手,陪同自己寻找祓除凶心机变的方法。
实验体探头。
他不习惯用手撩起营帐的门帘,总是一脑袋戳进来,像条狗。
实验体专心致志地注视着燕衔花。
盯——盯——盯。
燕衔花:“……”
做、做什么?
……他不会要还手了吧?
实验体走近。
燕衔花后退。
实验体一语不发地向前。
燕衔花往后——没地方了,营帐就这么点儿大,她的背都抵在了厚实的篷布上。
啧。
她好不容易戴上的温柔面具又出现了裂痕:
——这条大笨狗到底想干什么?
实验体冷不丁地伸出手来。
燕衔花头皮发麻,果不其然,这玩意儿就是来还手的!
算了,挨一下也没什么,是我自己对人家乱发脾气——
实验体撩起了燕衔花的头发。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又发亮,比最上等的丝线还要顺滑。
女人都是这样么?
实验体生怕自己扯断了,小心地捏住了一绺,捧在掌心观察:
不,她不一样,她才不一样。
燕衔花不自在:“……”
干什么?
到底要干什么?
凑这么近到底要干什么?
太近了,燕衔花想走开,她能闻见实验体身上的味道,是海滩和丛林的气息,蓬勃、原始又野蛮。
燕衔花:“……”
疯子,她又在闻什么啊?一条笨狗而已!
燕衔花面红耳赤——她也知道自己在面红耳赤什么——说到底有什么面红耳赤的!
她大怒,又想发脾气了,伸手要推开实验体。
实验体捏住了燕衔花的手心。
他速度很快,燕衔花差点儿没看清楚动作,没有一丝赘余的细节。
燕衔花一怔。
这还是她头一回触碰到实验体的手。
冰冷的,粗糙的,沉稳的。这只手能轻而易举地拎起上百斤的“天渊影花”,没什么好奇怪。
燕衔花能感受到伤疤的存在。
不对。
燕衔花仓促地回过神来:“——”
不对不对不对!!
——谁允许你碰我的手了?!
没礼貌没规矩没分寸的大笨狗!!!
放开!燕衔花发力挣脱,正想甩他一大嘴巴子……实验体低头。
燕衔花定在了原地。
他俯下身闻了一下燕衔花头发的味道。
野花的气味,药材的气味,皂角的气味。
实验体认真地记住了燕衔花的气息。
——无论燕衔花的外貌怎么变化,他都不会跟其他女人弄混了。
至于,金毛说的女人如何与男人不一样,反正都是人,实验体并不太关心。
他只忧虑,血肉熔炉外这么多女人,自己会认不出她来。
实验体放下了燕衔花的头发:“好。”
现在,他认下了,永远都不会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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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实验体又有了全新的疑惑。
“你……”他奇怪,“很红。”
发生什么事了吗?
燕衔花呆滞地望着他。
她眼尾很红,脸颊很红,嘴唇很红,令实验体联想起了金毛分享过的野果——咬一口会有甜蜜的汁水流出来吗?
“……说,”燕衔花颤抖地比口型,“跟我说,‘对不起’。”
实验体立刻照做了:“对不起。”
燕衔花捂住了通红的脸庞:“……”
她有些喘不上气,慢悠悠地坐在了地上,实验体疑惑,也蹲了下来。
短暂的慌乱之后,燕衔花找回了冷静,又开始比口型:
“你在做什么?”
实验体单刀直入:“闻你。”
燕衔花:“……”
她握紧了砂锅大的拳头:“为什么?”
——说不出来老娘就打穿你!!
“因为,”实验体坦诚,“在害怕。”
啊?
燕衔花匪夷所思,这家伙说什么呢?
血肉熔炉天字号实验体,超级邪祟王,起手把凶心御免切成五等分的人形兵器——在害怕?
大哥你能有什么好怕的?
“害怕,”实验体认真地注视着她,“害怕找不到你,害怕认不出你。”
所以,要立刻、马上、赶紧,记住你的气味。
“……”燕衔花又捂住了脸。
实验体见状,又重复道,“对不起。”
“……”燕衔花咬住了嘴唇。
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泛上心头。
——为什么要记住我呢?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一时情急,为求自保,利用你的强大和无知罢了……
一点儿也配不上你的信任。
燕衔花清楚,该轮到她表态了,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上百种话术堵在喉头。
她演不下去。
燕衔花只觉得难过。
别……别这么……别再这么笨了。
“……”燕衔花恍然。
她知道要给实验体起什么名字好了。
燕衔花站起身,去书案取来一管笔,顺手蘸了点墨汁。
这是九师姐的书具。她为了“薄情寡义红”的配伍苦思冥想,扯了好几张白纸也没写明白。
燕衔花示意实验体摊开手。
她俯下身来,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
“薄情”。
祝福你,木心石腹,薄情寡义。
不要相信我,不要亲近我,不要……
燕衔花撇开了眼神,有水波潋滟,情愫淤淀:
……走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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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冷不丁地扬起了双臂!
燕衔花:“……”
谁又惹他高兴了?
薄情一语不发地伸出手,托住了燕衔花腋下,举高高,转圈圈!
他不清楚,不理解,不明白——纯高兴!
我有名字了!!
狗的快乐如此简单。
燕衔花:“……”
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她气愤地挥胳膊蹬腿,脚尖怎么也够不着地面,索性绷直了去踹他。
梆梆梆,燕衔花不忿,踹薄情没有任何成就感,这男人凭什么跟铁板一样硬?
她心底,那点儿幽微的酸楚,倒也烟消云散了。
“……”
燕衔花咬住了嘴唇,少女的脸颊好似烈日下烫晒的花瓣,娇艳欲滴:
随、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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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面无表情地凑了上来:“哥舒翡。”
正在刮鱼鳞的哥舒翡:“……”
谁又惹他高兴了?
哥舒翡迟疑地点头:“……到?”
“我,”狗冷酷地举起了手掌,向哥舒翡展示,“是薄情。”
哥舒翡做作地用指尖鼓掌,没有任何感情地棒读,“太好听了吧!”
下一个。
狗面无表情地凑了上来:“九师姐。”
正在煎药的九师姐:“……”
谁又惹他高兴了?
九师姐正襟危坐:“咳,我在。”
“我,”狗冷酷地举起了手掌,向九师姐展示,“是薄情。”
九师姐配合地鼓掌,真心实意地夸赞,“太好听了吧!”
下一个。
狗面无表情地凑了上来:“唐棠。”
正在躺尸的唐棠:“……”
大少爷还没醒。
“我,”狗冷酷地举起了手掌,向唐棠展示,“是薄情。”
正在躺尸的唐棠:“……”
如图所示,大少爷还没醒。
下一个。
狗面无表情地凑了上来:“燕衔花。”
燕衔花正在掰大蒜,见他过来了,往旁边水盆努嘴,示意薄情洗手来帮忙。
薄情展示自己的名字:“我——”
燕大夫笑眯眯地注视他:
去洗手,来帮忙。
要、我、重、复、几、遍、呢?
薄情:“……”
狗不情愿地洗掉了掌心上的墨迹:“……我是薄情。”
嗯嗯嗯,燕衔花好饿,敷衍了事地点头,把大蒜全丢给了他掰。
狗不高兴地掰好了大蒜:
“我是薄情、我是薄情、我是薄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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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无名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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