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二下班,没有任何一位詹姆斯回电。
我琢磨着杰克是不是抄错了地址。
周三,我推开诊所大门,准备开始一天的营业。
尚未到开诊的时间,候诊室内竟然已经有一位陌生的顾客正在等待。
看见我意外的神色,他把帽子拿在手上,“拉法罗医生,我是詹姆斯·怀瑟。我提早来了,希望不会耽误您正常的工作。”
“也许您不记得了,我曾经送我母亲来看过一次病,因为听说您很擅长胆囊手术,但您看过我母亲的情况之后,断言无需手术,还要求她不要相信任何劝她开刀的医生,她按照您叮嘱的方式调整了饮食习惯,现在明显好多了。”
我笑了,“我想起来了,是怀瑟太太。很高兴听到这个好消息。”
由于杰克正在打扫,我带怀瑟先生去了手术室。
“所以,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詹姆斯·怀瑟关切地问,“有关您来电询问的那件事——您为什么会知道我那天在伊诺利?以及您为什么会对那件事感兴趣?很抱歉,鉴于我的工作性质,有一些事情必须保密。但我想,也许您有合理的理由——”
我决定开门见山。
“我确信歌图医疗在干一些非法的勾当。”
他的神色有一些微的变化。
我接着说下去,“我有一位朋友因调查此事失去生命,我检测过她体内的化学元素,与伊诺利的制药废水数值相符。”
“等等,请等等,”他皱紧了眉头,“您是说上上个周三?”
“不,她的死亡时间是那周的周日,”我停了停,决定解释一下,“伊诺利有一条快速邮道,从那里寄东西到纽约只要一天,我在周五收到了她发自伊诺利药厂的包裹。后来,我听说伊诺利药厂在周三夜里发生了机器被关停的意外,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也许没有。”
我给了他一点时间理解。
片刻,他问,“她寄了什么给您?”
“包裹寄错到了隔壁,我想你也许在报纸上读到了那个周六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您为什么会知道她寄了东西给您?”
“因为隔壁的医生把寄错的包裹送了过来,而我那天夜里外出,第二天白天才回来,当时这里拉起了警戒线,谁也不能进,于是包裹一直放在诊所里,直到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在报纸上大声嚷嚷烧错了,然后你猜怎么着,当天夜里就有人来我的诊所把东西偷走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读出了他的想法,“是的,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你可以认为我只是在编故事。但我的助手确实看到过那个包裹。”
他谨慎地问,“您认为歌图医疗在从事什么非法勾当?”
“这正是我要调查的事情。”
他又陷入了沉默。
杰克的脑袋忽然从手术室的门边冒了出来,“拉法罗大夫,利兹太太在候诊室了。”
“我马上就过去——你要出去坐一会儿吗?这儿太冷了。”
詹姆斯·怀瑟一言不发地跟着我出去了。
预约的病人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午饭时间,我才意识到我把詹姆斯遗忘在候诊室里了。
然而杰克告诉我,怀瑟先生早在我看明妮太太的时候就走了。
他问过他是否有什么话要留给我。
“他说什么了吗?”
杰克以一种古怪的口吻说,“他说他还不确定。”
这天晚上,有纽约医师协会的活动。
如果不是为了学术前沿的分享环节,我才不会无聊到来参加这种全男性的聚会。
很意外的,我看到了泽兰·歌图。
他如同一颗彗星,一露面就成为整场活动的焦点人物。不断地有人与他碰杯、攀谈。
“怎么?今晚是由他分享?”我问身旁的格林医生。
“当然不是,他很少来。我赌五美金,他今天来是为了拉票。”
我笑,“我赌十美金,我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为了选票。”
泽兰·歌图的视线穿过无数穿晚礼服的医生,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着他,微笑。
副会长找到了我,以一种略带责备的口吻说,“拉法罗医生,您上周的义诊没来。”
“抱歉,我明天一定会去。”
“我们希望您能坚持下去,您是新一代医生的榜样,无故缺席可不是个好征兆——”
“请容许我为拉法罗医生说情,”泽兰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他这个月被卷进了一桩案子,我想警方一定占用了他很多的时间。”
“歌图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副会长伸出手去。
在他们握手寒暄的时候,我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谈话圈,来到外侧的走廊。
纽约的夜色落寞、迷离。
低温下,昏暗的灯火有气无力地照耀着来往的马车,以及贵妇人身上的闪闪发光的珠宝。
相对于伦敦,这是一座很新的城市。
它本应该生机勃勃,却令人意外地,过早地沉沦——
仿佛伦敦有毒的雾气,幽灵般弥漫过一整片大海,爬上了年轻的躯体,将她的内心变得阴暗。
“您上周为什么没有来?”
身后,有人在问。
语调是一种不带感情的温和,没有丝毫责难的意味。
我依旧望向廊下的光景。
“我不喜欢这种最后时刻的邀请,仿佛我只是一个临时的替代品,因为某一位比我更重要的大人物突然不能来。”
“您多心了,”泽兰来到我身边,但始终与我保持一段距离,“我的确邀请得太晚了,但绝不是想用您顶替谁。您是独一无二的。我只是考虑得太久,也许您不喜欢那种场合——因为有一些政治人物会来,”他停了一下,“我承认我私心想介绍他们认识您。”
我碰了碰他的酒杯,“话说得很漂亮,歌图先生。”
“如果您有兴趣,我乐于再安排一次。”
“为什么,”我对他微笑,“您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
“我认为像您这样的人,值得更好的机遇。”
我好奇地问,“您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说过,您是独一无二的。”
非常奇怪。
他的语调中有一些非常奇怪的东西。
很微弱,但没有掩饰。
“如果我拒绝呢。”
“我尊重您的意愿。”
“话依旧说得很漂亮。”
“我认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所以?”
“所以,如果您需要优惠的药品供货渠道,可以直接联系我,不要私下与药厂的工作人员交易。”
我笑出声来。
“你把那位可怜的凯恩先生怎么样了。”
“他的行为属于渎职,药厂那边已经做了相应的处理。”
“怪不得我一直没有收到剩余的样品。”
他拿出了支票薄,“我听说他收了您一笔订金?”
我夸张地退出一步。
“天哪!请收回去,如果别人看见这幅场景,还以为我在勒索您呢!”
他泰然地收回支票簿。
“也许您还不愿信任我,但我会用诚意证明,我是一个想给予您帮助、而不是一个想与您为敌的人。”
我挑衅地微笑着,“难道您可以怎样与我为敌吗?”
“拉法罗医生,我没有恶意。”
“我相信,”我故意说得很慢,很清晰,“就像我相信法律——一定会伸张正义。”
他毫无惧色地看着我,同样清晰地说,“我也相信。”
稍微感到一点小小的挫败。
身后的门被忽然推开,“歌图先生,原来您跟拉法罗医生在一起,”会长热情地说,“大家希望在分享会开始前,您能讲一点什么——”
我笑着说,“真巧,我正在勒索歌图先生吐露分离连体人的技巧。”
会长大笑,“拉法罗医生,您真会开玩笑。”
“我想歌图先生一定不吝向大家分享这件事。”
泽兰·歌图淡然地看了看我,迎向人群。
之后掌声淹没了整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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