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猫，一个人在雪地里面跑，我跑过的雪地被留下了爪印，它们铺成长长的路，一直延伸到世界尽头，可是地球是圆的，我不管往哪里跑，都总是会回到原点。
于是我睁开了眼睛，梦醒了。
窗外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钻入我的耳道，雨滴飘进窗落到我翻开的书页上，它浸透纸张，画了一个甜甜圈，我将书本关上，装进了书包里。
今天的早餐是鸡蛋卷和一杯牛奶，我慢条斯理地全部吃完，接着拿起书包站起了身。
“小叔，我吃好了。”
“带伞没？”谢世安问。
我放下玻璃杯，抬眸看他：“带了。”
听了我的回答，他轻点了一下头，披上外套迈开长腿抬步向外走，我看见他的动作，也跟了上去。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现在我读高一，长高了不少，性子也沉静了许多。
我将头靠在车窗，淡然地看着外面的事物从我身边路过，陌生的路人，熟悉的街道，葱郁的花草，一切的一切，我尽收眼底。
到学校门口时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不少，我打开车门撑开伞，将腿迈了出去，雨滴打在伞面上，声音清脆，我回头看向谢世安，开口说：“小叔，拜拜。”
谢世安没有看我，叼着烟应了一声，我关上车门，转身向学校走去。
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省里最好的高中，是当地的省状元，分数甩了省内第二名一大截，当时轰动全校，我的名字从学校里脱颖而出，照片被挂在了上两届的高考状元旁边，也就是谢世安的旁边。
照片是红底照，当时回学校报志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公告栏处的照片，我与谢世安的红底照共同被贴在上面，撇开中间的那小段距离不谈，还真就像是并肩站在一起一般。
我想到了我爹和我娘，他们也有红底照，但那是结婚证上的，我跟谢世安那照片乍一看确实还挺像……
像什么呢？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一种荒谬立刻感涌上心头，我皱皱眉，轻晃了一下脑袋，想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我没再看那两张照片，转身就走，走的时候也从未回过头。
新学期新班级，我又来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环境里，不过班上的同学和老师似乎都认识我，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底下的同学都在调侃着叫我状元。
我的同桌是个很安静的男生，叫孟宇恒，他戴着眼镜，厚重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只看得到他露在外边的雀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阴郁，但并没有带给我不舒服的感觉。
本以为他不太爱说话，没想到熟悉之后他还挺吵的，老爱给我看他的画。
“孟宇恒，”我叫他，“刘海遮住眼睛你不难受吗？”
孟宇恒呆呆地看了我几秒，随后摇了摇头：“我，我，我习惯了，不难受的。”
见他的刘海把他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我顿了顿，伸手过去撩起了他刘海处的一缕发丝。
“我想看看你的眼睛，”说着，我冲他温和地笑笑，“可以吗？”
他似乎愣住了，耳尖红得发烫，脸颊也泛起红晕，就这么愣了好一会儿，接着才轻轻点头：“好……”
他撩开自己的刘海，我看清楚了他的眼睛，很圆，很明亮，像是珍珠，那瞬间我莫名想到了谢世安的眼睛，与珍珠不一样，那双眼睛并不圆，倒是狭长，就如同花瓣一样，妖冶风情。
为什么总会莫名想起谢世安呢？我不明白。
“孟宇恒，”
他似乎占据了我的童年和青春，小时候一直盼望着他能来，满脑子都是他，后来转学跟他同住屋檐下，每天的生活都有他。
“你的眼睛挺漂亮的，就别遮住了吧。”
孟宇恒的眼眶泛红，看起来像是快哭了，不过他并没有掉眼泪，而是冲我露出一个笑容，像太阳花：“好。”
“谢谢你。”
高中生活很枯燥，日复一日的学习，活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学校门口有许多小水洼，有时等谢世安来接我的时候，闲着无聊我会用鞋尖去踩它，把鞋浸湿，然后上车偷摸着把车垫当抹布擦鞋。
那是一种报复性的快感，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报复谢世安，只觉得我很幼稚。
我靠在栏杆边胡思乱想，直到听见身边车的喇叭声我才回神，随后转头看过去。谢世安降下车窗，冷白的脸露了出来，他抬眸看我，淡声说：“上车。”
我听话照做，上车后依旧是偷偷报复性地把鞋上的水弄在车垫上，但谁知这时谢世安突然开口说话：“别擦了。”
他启动车子，抬眼从后视镜与我对视，我听见他轻笑。
“祖宗，我今天刚洗的车。”
被抓包的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从容淡定地收回脚。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知道，”谢世安扔了一颗口香糖放进嘴里，然后把瓶子递给我，“吃么？”
这不是在说废话吗？我扯了扯嘴角，摇摇头：“不吃。”
说完，我扭头看窗。
窗户上倒映着我的脸，我与自己对视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看到了我勾起的嘴角，我在笑吗？想到这，我连忙将嘴角往下压，恢复了平常冷淡的模样。
回到家，下车的时候我发现谢世安正跟在我后面，我有些奇怪，因为他平时不爱在家住的，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我心里疑惑，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你要回家？”
听见我这么问他动作也停住了，冲我轻抬了一下眉，抬步向我这边走来，随后停在了我的跟前，他微微弯腰凑近我，低声问。
“我不能回啊？”
他语气意义不明，不知道生没生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问题，他说话的时候离我特别近，气势很是压迫。
“小叔，”我张了张口，“你……”
其实我是想说他离我太近了，但他没有听我说完，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伸出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眼角。
“你这里，”他垂眸看我，“有颗泪痣。”
说着，他直起身，越过我往前走，我听见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长得不错。”
耳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缓缓抬起手慢慢触摸着刚刚谢世安碰过的眼角，红晕蔓延过我的耳尖，但我丝毫没有察觉。
晚上看书的时候我一直在发呆，脑子一片空白，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书纸里的黑字上，直到一道响彻天际的雷声扯回我的神智时，我才发现外边儿下雨了。
多久没趴在小窗边听雨声了呢？我记不清了，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就在昨天，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像曾经那样渴望了，我现在只想去洗个澡，然后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但我洗完澡后并没有马上上床睡觉，心里有个念头驱使着我走出房间，我来到谢世安的房间门口停下，接着敲了敲门。
“进来。”
得到了谢世安的允许，我松了口气，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谢世安正坐在地毯上打游戏，白色T恤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毛巾搭在脑袋上，发丝还在慢慢滴着水，听见我走进来他也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操控着游戏角色。
“你找我有事？”
“没有，”我来到他身边坐下，凑到他旁边看他打游戏，“我睡不着。”
他闻言没再说什么，我也没有再开口，整个房间里只有他打游戏放技能的声音，最后他拿了四杀，游戏胜利，他是MVP。
“你真厉害，”我开口夸他，“我都不会玩。”
他微微侧头看了过来，问：“试试么？我有小号，可以双排。”
我摇摇头，拒绝：“我没玩过，我不会。”
“不是睡不着？”说着，他点开我的微信给我发了账号和密码，“你下载一下，我小号发你了。”
其实我也挺想试试玩游戏的，但是怕拖他后腿，见拗不过，我也就抱着试试的心态下载了游戏。
“不会玩没事，”谢世安替我选好角色，将手机还给了我，“玩个辅助上我身就行。”
谢世安打游戏很厉害，有他在，我全局就没死过，躺赢了好几局，不过我可能真不是玩游戏的料，赢了居然也还是会打瞌睡，我也是服了自己了。谢世安见我眯着眼正点着头在钓鱼，干脆抽走了我的手机。
“困了就去睡。”
手机没了，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谢世安露出一副想笑的神情看着我，低声道：“你打瞌睡还会流口水啊？”
此话一出，我顿时感到一阵窘迫，顾不上别的，连忙扯起袖子就擦嘴，结果什么都没有，谢世安这才笑出声：“我骗你的，你真信啊？”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我瞪了谢世安一眼，谢世安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倒在床上，偏头看我：“你不回房间睡觉？”
“我……”我张了张口，定在原地没动，硬着头皮说，“我今晚想和你睡。”
我话一说完他就静了，见他这样我心里有点慌，后悔自己说话不过脑子，谁知下一秒他突然笑了：“沈愿平，你睡觉要人陪？”
不知为何，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调侃，心里觉得害臊，想着干脆一走了之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
“行，”
他打断我的话，轻轻拍了一下他身边的枕头。
“来吧。”
深夜里雨还下个不停，只不过没有再打雷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睁开眼睛看向了枕边的谢世安。
他睡着的样子并没有减轻平时的冷淡，只是变得更安静了而已，我仔细看过他的眉眼，发现了一个平时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他的眼皮上靠近睫毛处的那里有颗小痣。
那瞬间，我突然觉得之前认为他的眼睛像花瓣的想法是错误的。
他闭上的眼睛像月牙，而月牙的上面，长了一朵小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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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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