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铭的春假没剩两天了,回去的前一天,金小姐打电话约他们聚聚,还说自己会带个男的一起。
“哎哟,谈恋爱了。”李理摁下免提,冲费铭丢去一个八卦的眼色。
费铭正坐他旁边剥桂圆,忙里偷闲附和了一句:“恭喜啊。”
“神经病啊你们!”金小姐气得飙高音,“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
李理指着手机,用口型对费铭说:你看,急了。
费铭笑了笑。
金小姐在电话那头解释:“就是公司研发部新来的总监,也是桥市人,同事兼老乡的,想着就一起叫上了。你俩不介意吧?”
“介意,”李理冷笑一声,眼里却闪着促狭的光,“金玉珠你竟然背着我偷男人。”
“姓李的,你去死!”金小姐气急败坏。
李理乐了,还要说什么,费铭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桂圆,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因为担心家里两位老人管不住我这只八十多斤正值青春的大金毛,李理索性把我也带上了。
聚餐地点定在了一家金小姐馋了好久的大排档。
虽是过年,但生意爆火,店内座无虚席,店外还搭了防风棚,几张桌子差不多坐满了。
人们围着火盆,吃着大烤串,吆喝的、闹酒的,欢声鼎沸。
金小姐穿着纯白毛毛领的羽绒服,下边牛仔裤、小白鞋,没有细高跟、大红唇,没有十指丹寇,大波浪长发扎成了一颗丸子,相比初见时的妩媚动人,她今天看起来格外娇俏可爱。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高个,偏瘦,肤色冷白,眼神淡静温和。
金小姐介绍他叫周书佑。
费铭和李理露出同款友善的微笑,跟周书佑握手打招呼。
席间,周书佑话少言淡,即便笑着,亦透出一种不经意的疏离感。但这样一个男人,会在金小姐嘴角沾到辣椒时,及时递给她一张纸巾,或是在她筷子掉地上后,默默起身,帮她另拿一双干净的过来。
趁周书佑去洗手间时,李理问金小姐:“真的只是同事?”
金小姐叹气:“真的。”
李理说:“我不信。”
金小姐白了他一眼:“爱信不信。”
一股冷风从大棚缝隙灌进来,李理和金小姐同时缩了缩脖子,一起笑出了声。
李理说:“试试吧,感觉还可以。”
金小姐不语。
“金玉珠,”李理敛了笑容,表情很严肃,“我说真的,试试。”
金小姐依旧沉默,眼眸微垂,半晌,低低地哦了一声。
李理端起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金小姐的酒杯,一饮而尽,淡淡地笑了一下:“大过年的,开心点。”
金小姐端起酒,一仰头,也干了个见底,眼波流转间,瞥一眼费铭,反问:“那你开心吗?”
“当然了。”李理回答得很快,他喝了些酒,白皙的脸颊泛着微微醺红,他挽住费铭的胳膊,像猫儿般轻轻蹭了两下,“开心得快要死掉了呢。”
恰巧周书佑回来,见这一幕,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查的浅笑。
金小姐悄声问他笑什么。
周书佑说想起了自己的一位朋友。
费铭揉了揉李理头顶的发,说:“见笑了,这家伙喝点酒就这样。”
聚餐快结束时,李理提议一起干一杯,金小姐附议,费铭和周书佑要开车,以茶代酒,也举起了杯子。
“怎么说?”金小姐问。
李理想了一下,说:“就敬梦想吧,也祝在座的各位所愿皆所得,事事皆如意。”
“借您吉言。”金小姐说,“那我就敬咱们的友谊,万古长青。”
周书佑垂眸一笑:“敬人生。”
费铭最后一个,略微思索一番,说:“敬当下。”
玻璃杯在酒桌上空碰在一起,清脆的碰撞声穿越时空长河,颂一曲梦想,歌一段友谊,人生如梦,精彩于当下。
结完账,费铭和周书佑去取车,李理牵着我,跟金小姐并肩站在路边等候。
金小姐问:“什么感觉?”
李理转头看她,不解。
“见家长了都,别装啊。”
李理一怔,浅浅垂眸,嘴角弯起一抹缱绻的笑。
“就感觉,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又似乎刚刚开始……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安心吧。”
*
春假寥寥几日,一眨眼就过去了。
回去这天,费妈妈让费铭带了好多吃的,各种特产、水果,大包小包塞满了后备箱。
跟我们一起回去的,还有小翀。
据姑姑说,小翀寒假还有一阵,孩子没去过首都,想过去玩几天,顺便跟李理请教一下钢琴。
李理让小翀坐副驾,自己跟我挤在后座。
在费铭父母殷切的注视下,车子慢慢起步,李理趴在车窗跟两位老人挥手道别,叮嘱他们注意身体。
等到二老的身影终于消失于视野,李理往旁边一歪,抱着我长长吁出一口气。
费铭瞄一眼后视镜:“睡会儿吧,安全带系好。”
李理乖乖系好安全带,调整姿势,脑袋枕在我的屁股上。别说,这人脑袋小小的一颗,竟然还挺沉。
这几天,李理因为认床,睡眠质量很差,再加上第一次见费铭父母,还有不少这那的亲戚,神经几乎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眼下总算彻底松懈了,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起来。
而坐在副驾的小翀,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没说话,自顾自地低着头玩手机。
他并不想去我们那儿玩,也并不想让李理指导什么钢琴,这些都是姑姑和他父母的意愿,并强加于他的,我能感觉到他沉默背后的抵抗、挣扎,以及最后的妥协。
车子不知开了多久,窗外的山和树不断后退,模糊在了记忆里。
李理换了一边,蜷成一团继续酣睡。
我跳下后座,卡在费铭和小翀的座位中间,左瞟右瞄看着他俩。
小翀悄悄伸手撸了撸我的下巴。
费铭瞥见,问他:“喜欢狗子?”
小翀飞快缩回手,盯着前方不说话。
费铭笑了笑,没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小翀又伸出手,这次是一根手指,比刚才更小幅度地撸我的下巴。
我开心地咧嘴笑,轻轻摇起了尾巴。
小翀并非表现的那样沉郁冷漠。
前几天除夕夜,大家围坐在客厅看春晚,我趴在靠近过道的地板上困觉,被起身去厕所的小翀不小心踢了一下。他立刻小声跟我说对不起,又悄悄撕了好几片猪肉铺喂我以示歉意,还因为我吃相太虎,不自禁地弯起嘴角,轻声叮咛我慢点吃,嚼烂了再咽。
我喜欢小翀,他其实是一个温柔善良的男孩子。
费铭的无声包容,让小翀渐渐放松下来,从悄悄撸我,变成了光明正大。他摸着我的狗头,越过我往后座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李理,眼神若有所思。
“舅舅,他真的很厉害吗?”
费铭反问:“哪方面?”
“钢琴。”小翀说。
费铭点头:“非常厉害。”
“那他后来为什么放弃了呢?”
费铭想了想,说:“因为他大提琴更厉害。”
小翀鼻腔里哼了一声,嘟嘟哝哝地说:“始乱终弃。”
我不懂这四个字什么意思,不过费铭听后有些失笑,琢磨半晌夸了他一句成语用得不错。
“舅舅,喜欢上男人是什么感觉?”
“等哪天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可我喜欢女生。”
“一样的。”费铭偏头看小翀一眼,笑容温情而包容,“都是一样的。”
*
到家已是更深露重,费铭收拾了一楼的书房给小翀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动静,我猛地睁开眼,动了动耳朵,紧接着,一连串杂乱的钢琴声砸进了我的耳膜。
亦惊醒了床上睡得正香的两个人。
李理坐起来,耷拉着脑袋,眼睛都睁不开,睡得乱糟糟的长发,如同一窝缭乱的水草。
费铭倒是睁眼了,只是躺着没动。
强制开机的状态下,两人迷迷瞪瞪地“欣赏”了一小段钢琴演奏,而后一同跳下床,挤进卫生间洗漱。
“如何?”费铭问,声音透着没睡醒的沙哑。
李理扒拉着乱发,努力把眼睛睁开了一半,有气无力地说:“悲怆弹成了鬼火少年炸街,难评哪……”
费铭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过去:“这阵子你受累,多教教他。”
“放心,包您全家满意。”
李理对着镜子刷牙,费铭站到他身后帮他梳头,墨黑的发丝拢在掌心,手腕绕了几下,拿皮筋挽了一个低低的发髻。
李理看着镜子里的人,忽地笑了,说:“很熟练嘛,费先生。”
费铭也笑,浅浅地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了。”
洗漱完,两人一起下楼,李理张罗我的伙食,费铭去厨房准备早餐,热好浓郁的鲜牛奶,煎了火腿和鸡蛋,面包片烤得香气扑鼻。
可小翀偏要吃小笼包喝豆浆。
费铭夹给他一个煎蛋,说:“今天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去买。”
“那我要吃面。”小翀赌气,推开面前的餐碟。
“谢逸翀你是公主吗,什么事都要依着你?”费铭不惯他,直呼全名,把餐碟推了回去。
小翀的脸刷一下红了。
李理正一边看戏,一边往面包片上抹果酱,没憋住,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小翀瞪他。
“怎么还急了呢。”李理笑眯眯地把一杯牛奶推到他面前,“公主息怒,喝口奶消消气。”
*
早餐后,李理把小翀叫进了琴房。
他并没有传授什么技巧或心得,而是自己坐到钢琴前弹奏了一曲。
我不知道小翀的钢琴弹得好不好,反正清晨那一曲,听得我心脏突突狂跳,就想冲出去找条狗子狠狠干一仗。
而李理的琴声……
白皙纤细的手指翩翩起舞,黑白琴键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琴声时而激昂澎湃,时而悠扬舒缓。
曲子很耳熟,我听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跟小翀之前弹得乱七八糟,被李理比喻成鬼火炸街的,竟然是同一支曲子。
一曲弹罢,李理转头看向小翀。
“公主,这才是悲怆。”
小翀从怔忡中回过神,脸上凌乱着愤慨,以及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服气的挣扎。
“你喜欢钢琴吗?”李理单刀直入地问。
小翀默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喜欢什么?”
“不知道……”
李理思忖片刻,起身,把小翀按到钢琴前坐下。
“那就试着喜欢上钢琴吧,别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李理半靠着钢琴,姿态闲适而慵懒,但说出口的一字一句,却极为真挚恳切。
“你知道吗,你会用琴声抒发并传达自己的感情,这其实很难得,几乎万里挑不出一个一来。很多技艺再高,指法再精准的钢琴师,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或许在你,在外人看来,是你的家人在逼着你练琴,你如同一具傀儡,被他们支配束缚,失去了自由,失去了青葱少年该有的轻狂自在。但不得不说,他们算是歪打正着了。小翀,你很有天赋,如果你能发自内心地接受并喜欢上钢琴,将来有一天,你一定能为一名优秀的钢琴家。”
小翀怔怔地看着李理:“你说儿豁。”
李理挑眉,一缕长发滑落脸颊,他抬手,漫不经心地撩到耳后。
“儿豁。”
小翀一下子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阳光透过窗玻璃落在男孩的眉宇,那是少年人该有的、如朝阳般耀眼夺目的笑。
周书佑是《星之印记》里一个比较重要的配角,拽过来浅浅地客串一下^_^
周书佑:出场费结一下,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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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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