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铭原定第二天一早出发，一切准备妥当后，早早就上楼休息了。
亚历情绪低落，照例钻进了我的狗屋，我进去陪他，安抚性地将他抱在怀里。
“他就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轻声说。
亚历冷哼了一声：“无所谓，我才不在乎。”
傲娇而有恃无恐的样子，依旧没能掩藏住他眼底淡淡的落寞。
临近半夜，一通电话打破了夜的静谧。
费铭坐在床边接电话，那头的人急匆匆地说，他沉默地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沉声回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费铭缓缓放下手机，盯着面前的衣柜，仿佛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我悄悄靠过去，用鼻头拱了拱他搭在膝盖上的手。
费铭一愣，转头看我，我立刻摇晃起尾巴。
沉郁的嘴角微微一扬，他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说：“我没事，快去睡吧。”
后半夜，费铭几未合眼，直至翌日天青，便起床洗漱。
他换上了笔挺的衬衣西服，然后打开收拾完备的行李箱，将一小部分换洗衣物转移到了另一个黑色的手提旅行袋里。
然后，费铭发现了那颗皮球，拿起来握在手里，看得出神。
我在旁边哼唧了两声，告诉他这是我给李理的礼物，我很想念他，希望他早点回来。
费铭回过神，摸了摸我的脑袋，低声说：“大毛好乖。”
在玄关换鞋时，手机响了，费铭拿出来看了一眼，面色复杂地摁下了接听。
刚一接通，李理雀跃声音便传了过来：“费先生，你出发了吗？”
费铭闭了闭眼，眉心紧锁。
“哈啰？听得见吗？”未见回应，李理声音里透着疑惑，继而自言自语，“什么情况……信号不好么……”
“宝宝。”费铭终于开了口，嗓音低沉，几近艰涩，“我去不了了。”
“什么意思？”
“有个项目出了问题，很棘手，我必须马上去一趟上海。”费铭揉了揉眉心，“抱歉。”
李理不说话了，隔了许久，平静地说了一句：“没事，工作要紧。”
费铭长吁了一口气。
“春节放假我一定去，你再等等我。”
“没事，不急。”
李理轻轻笑了一下。
*
费铭出差，金小姐再一次成为这个家的代家长。
她跟李理通电话，颇有微词，说费铭临时放鸽子，李理竟然一句抱怨没有。
李理笑，说费铭那是为了工作，没什么可抱怨的。
“这么懂事？”
“这叫识时务，你懂个屁。”
“去死。”
金小姐气得咬牙切齿。
李理却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沉下声音，严肃地说：“金玉珠，你知道吗，费铭负担着家里的全部开销，还有我在俄罗斯的学业和生活，他已经很辛苦了。所以，哪怕一个字，我都没资格抱怨。”
*
去看李理计划顺延，费铭继续忙于工作，一直忙到过年。
春节前夕，费铭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
因为是在阳台，所以我没听到费爸费妈说了什么，只看到打完电话回到客厅的费铭，神色凝重，眼底甚至隐隐透出罕见的烦躁。
晚上，他跟李理连了视频。
李理那边有些嘈杂，断断续续传来各种乐器发出的声音，混在一起，凌乱刺耳。
“你等下，我换个地方。”
李理边喘边说，似乎正在跑步，不一会儿，周遭安静了下来。
“刚在音乐角转悠来着，”李理笑着说，“那儿主打的就是一个群魔乱舞。”
费铭笑了笑。
李理又说：“你定的哪天的飞机？几点？我去接你啊。”
“宝宝。”
“咋了？”
“我爸妈前不久感染了。”
手机那头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李理才出声：“都感染了么，情况如何，现在在医院吗？”
“昨天已经出院了，”费铭顿了一下，垂下头，摁着眉心，“我妈倒没什么事，但我爸恢复得不太好。”
“没事，你回去吧。”
“宝宝……”
“春节本就是跟家人团聚的节日，况且你也快一年没回去了。”
费铭艰难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未能成言。
李理轻声笑了一下，一如他上次那样，温情而浅淡。
他说：“费铭，我们来日方长。”
*
除夕一早，费铭带上我和亚历自驾回家，顺势还搭上了金小姐。
他们轮换着开车，开了近一整天。
亚历没出过门，上车之后非常紧张，中途甚至应激口吐白沫，金小姐将他抱在怀里，我从座位中间探头过去不断舔他，安抚他。
好不容易，亚历终于适应了，红着眼睛叫我滚开，然后把身上被我舔湿了的地方，认真打理了好几遍。
再次来到费铭老家，天空飘着凉飕飕的毛毛雨，空气一如记忆中那般潮湿阴冷。
费铭先把金小姐送回家，然后再回的自己家。
费爸费妈虽已痊愈，但状况却大相径庭。费爸身子大不如前，爬两步楼梯都带喘，费妈妈却恢复得很好，没有后遗症，健康依旧，温柔的笑容亦一如从前。
费爸依旧不怎么待见我，但对亚历却莫名喜欢。吃饭的时候，偷偷夹了好几块鱼肉喂给他。
费铭无奈，说您别这样。
费爸却说，吃两块鱼怎么了，猫儿就该吃鱼的。
“这小馋猫以后得守嘴了。”
“守嘴你就给他吃，猫儿这小嘴小胃，能吃得了你多少？”
“不是吃多吃少的问题，”费铭解释，“养宠物不能一味娇纵，得立规矩。”
费爸皱起眉，说：“你跟一只猫立什么规矩。”
费铭无言，索性埋头扒饭不搭话了。费爸瞪他一眼，说你什么态度。费妈赶紧打圆场，给这爷俩各自盛了一碗汤。
其实我能理解费爸。
猫儿圆脸大眼，叫声绵软，天生惹人怜爱。对于那些过分溺爱猫儿的人来说，这么小小的一只毛团子抱在怀里，恨不能天上地下地宠着供着，无条件满足它们所有的要求。
给猫立规矩，简直莫名其妙嘛。
晚上跟李理视频，费铭提了一嘴这件事。
李理笑着问他：“委屈了？”
费铭顿时赧然，低声说：“没有。”
“好了，”李理夹起嗓子，软绵绵地说，“哥哥亲一个，乖了，不委屈哈。”
费铭抿着唇，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人不说话，半晌，终是低下头，浅浅地笑了。
*
费铭在家待了三天，确认父母安好后，就返程了。
他依旧忙碌，时常工作到深夜。
有一次，跟李理通电话，费铭说他现在手上这个项目很关键，如果做得漂亮，他很大概率能获得再次晋升的机会。
“等这个项目完了，我就去看你，你再等我一个月。”费铭说。
“好呀，”李理笑，“加油。”
然而就过了几天，李理那边出事了。
确切地说，是他所在的国家俄罗斯出事了。
“突然就打起来了，”李理在电话里有些激动，“我正看冬奥会闭幕式的回放呢，中途浅浅地眯了一觉，竟然就打到基辅了，我去。”
“那边情况怎么样？”费铭问。
“还行，圣堡没什么问题，边境一些州可能有些危险，别尔哥罗德好像就遭到炮击了……”李理说，“这两天陆续开始有人上街搞反战游行了，但规模不大，伊万也去了，不过他是反反战，当搅屎棍去的。”
他说着，不自知地笑了一声。
“伊万跟我说了好多乌克兰的事，我也是听得一知半解，就感觉乌东的老百姓过去几年真挺惨的，打战也是情有可原。”李理继续滔滔不绝，“伊万这小子倒是义愤填膺，恨不能立马抗起AK上前线去。笑死，一拉小提琴的小年轻，加入部队文工团给士兵们拉几曲解解闷，可能更靠谱一些。”
“李理。”一直沉默的费铭，终于开了口，“我后悔了。”
李理一下不说话了。
费铭揉了揉眉心：“我当初……不该送你出去的。”
我感受到了他翻涌的情绪，但他很克制，一字一句，甚至呼吸，都是平静沉缓的。
“费铭，我没事的。”李理喃喃地说。
费铭却说：“我有事，我担心你。”
“哎哟，你别担心了，我很好，真的，这边很安全，没你想的那么——”
“你根本不懂。”
费铭沉声打断了他撒娇似的安抚。
李理闭嘴了。
他们两人隔着手机屏幕无声对视，谁也没再出声。
气氛渐渐变得凝重，暗流汹涌。
“好，我不懂，”终于，还是李理率先开口，不再捏着嗓子，声音异常沉肃，“你这么担心你倒是过来看我啊。”
费铭蹙眉：“你知道我——”
“那你说个屁！”
李理愤愤地挂断了。
顷刻间，我恍然大悟，原来李理并非心无怨怼，对于费铭的一再失约，他只是强行让自己豁达知礼，佯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以掩饰内心的失落罢了。
而费铭，我却很纳闷。
他深知李理对大提琴的执着和热爱，当初也是他说服李理要勇敢追梦的，可如今他又说……“我后悔了。”
好好的一次通话，到最后竟不欢而散。
作为见证者之一的亚历却满不在乎，嘲笑费铭和李理他们两个都有病，吵架都吵不到一个点上。
我张了张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就莫名感觉亚历似乎精准地切中了关键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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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A鞠躬ｍ（．＿．）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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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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