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铲掉进糖醋汁里溅起的油星，在闻渌宵的白T恤上画出一道抛物线。
林岁手忙脚乱地去捞锅铲，闻渌宵却突然伸手关掉了煤气灶。
"别动。"他扯过厨房纸按在溅油的位置，"会烫伤。"
林岁举着沾满酱汁的锅铲僵在原地。
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他低头时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原来活人的睫毛会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和鬼魂那种凝固的美完全不同。
"你们在搞什么行为艺术？"方芳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她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小宵的白T恤是限定款哦。"
闻渌宵直起身："我的错。"
"不是！"林岁急忙解释，"是我手滑..."
"行了行了。"方芳笑着摆手，"赶紧收拾收拾，开饭了。"
餐桌上的气氛意外融洽。
赵伊人和方芳沉浸在回忆里，两个小辈成了陪衬。
林岁咬着筷子尖，闻渌宵突然转动转盘，把清蒸鲈鱼转到她面前。
"尝尝这个。"他说，"我姐最拿手的菜。"
"谢谢。"她夹了块鱼腹肉，"你...伤好了吗？"
闻渌宵正在剥虾的手顿了顿："医生说下周可以归队。"
"归队？"林岁差点呛到，"你才醒三天！"
"刑警队缺人手。"闻渌宵把剥好的虾放进赵伊人碗里，"伊人姐吃虾。"
赵伊人受宠若惊："哎哟，小宵真是..."
赵伊人在桌子底下踢了林岁一脚。林岁这才发现自己的筷子正无意识地在饭碗里戳出个小坑。
饭后甜点时间，闻渌宵抱出个蛋糕盒子。
林岁看着盒子上"金麦坊"的logo，突然想起某个深夜，这人在她家翻冰箱时评价过："金麦坊的奶油太腻。"
"要帮忙吗？"她凑过去解丝带。
闻渌宵的手指突然压住她的手背："别动。"
林岁触电般缩回手。
闻渌宵从丝带缝隙里抽出一根极细的铜线："防拆装置。"他抬头看她，"这是局里同事送的礼物。"
林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拆开盒子，蛋糕表面用巧克力画着警戒线图案，旁边立着个翻糖做的微型尸体轮廓线。
"你们..."林岁嘴角抽搐，"生日祝福真别致。"
闻渌宵嘴角微扬："去年我姐夫收到过一个手铐造型的蛋糕。"
蜡烛点燃时，方芳突然提议："岁岁来唱生日歌吧？"
林岁正在偷吃草莓的手僵在半空："为什么是我？"
"你妈妈说你大学参加过合唱团。"方芳冲赵伊人眨眼睛。
闻渌宵擦燃火柴的手停在蜡烛上方。
"祝你生日快乐——"林岁已经开口了。清亮的嗓音带着点恶作剧的上扬，在"快乐"两个字上故意拖长尾音。
闻渌宵举着火柴愣住，跃动的火苗快要烧到指尖。
赵伊人突然掏出手机录像："小芳快许愿！"
方芳闭眼的瞬间，林岁悄悄把蛋糕上的翻糖尸体轮廓线转了个方向。
等方芳睁开眼，发现那个白色人形正对着闻渌宵比中指。
"谁干的？"方芳憋着笑。
林岁若无其事地吹口哨。
方芳突然指着落地窗外："快看！"
夜幕中炸开第一朵烟花，金色流光瀑布般垂落。
林岁跑到花园时，发现闻渌宵已经倚在梧桐树下的秋千旁。
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侧脸被烟火映得忽明忽暗。
"你安排的？"林岁指着天空。
闻渌宵摇头："隔壁在求婚。"
果然，透过篱笆能看到邻居草坪上用蜡烛摆着巨大的"Marry Me"。林岁看着那对相拥的情侣，突然笑出声："好土。"
"确实。"闻渌宵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吃吗？"
林岁剥开糖纸，橙子味在舌尖炸开："你爱吃糖？"
"戒烟的替代品。"闻渌宵也含了颗糖，脸颊鼓起一小块，"当鬼的时候最想抽烟。"
林岁差点被糖噎住："你...还记得？"
"记得什么？"闻渌宵转头看她，烟火在他眸中绽开，"工作原因经常熬夜，熬夜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鬼。"
林岁松了口气，又莫名怅然。
"其实..."闻渌宵突然开口，"我见过你。"
林岁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上个月金麦坊门口。"闻渌宵的糖在齿间发出轻响，"你抱着电脑包在躲雨，刘海..."他比划了一下，"湿成这样。"
林岁想起来了。
那天她刚和客户吵完架，淋着雨在蛋糕店门口等出租车。
原来玻璃窗后那个模糊的身影是他。
"当时觉得你像..."闻渌宵斟酌着用词，"炸毛的流浪猫。"
林岁瞪他："你才像..."
第二波烟花腾空而起，盖过了她的声音。
闻渌宵忽然靠近："你说什么？"
"我说。"林岁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你像块冷冻排骨！"
说完就要跑，却被闻渌宵抓住手腕。
他手心滚烫，带着活人的温度："冷冻排骨？"
"又冷又硬还..."林岁突然卡壳。
他的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她腕内侧，那里有握鼠标留下的茧。
烟花在他们头顶绽放。
闻渌宵低头看她："还怎样？"
"岁岁！"赵伊人的呼唤及时解救了她，"我们要拍合照！"
林岁落荒而逃时，听见闻渌宵在身后低笑。
那声音和某个雪夜重叠："林岁，我需要你的帮助。"
拍完照已是深夜。
林岁在门厅穿鞋时，闻渌宵递来件外套："穿上，外面凉。"
"不用..."
"你刚才打喷嚏了。"闻渌宵不由分说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病假会影响破案进度。"
林岁拽着过长的袖口："破什么案？"
"冷冻排骨失踪案。"闻渌宵一本正经地拉开大门，"嫌疑人特征：身高165，讨厌冷冻排骨，以及..."
林岁跳下台阶就往院门外跑："以及讨厌多管闲事的刑警！"
夜风送来闻渌宵最后的回应："回见，外甥女。"
林岁差点被石子绊倒。
等她气鼓鼓地钻进出租车，才发现外套口袋里多了只糖纸折的纸鹤。展开翅膀，里面用钢笔写着串电话号码。
"师傅等等！"她突然拍驾驶座，"能借个火吗？"
司机惊恐地看着这个要烧纸鹤的姑娘："姑娘，失恋也不能..."
"不是！"林岁咬牙切齿地把纸鹤塞回口袋，"您开车吧！"
当晚她的手机通讯录新增一条：联系人「闻渌宵」，备注「冷冻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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