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斑驳树影于红墙静默，雀登檐角收了翅膀。
‘主子，存羽殿的火起来了。’
随着阿招话音，立在院中小池畔的洛棠也已经听见殿外宫道走水的奔告动静。
风清漪安静站在旁侧，虽不言语可心底听着外头越发提高的叫嚷声调，想象着火势汹汹之状以及若是自己没被洛棠借故叫出来的后果，不由心悸恫然，于是乎眸中映出眼前人背影时感激之色跟着不加掩饰的涌动起来。
‘咱们出身泥泞，贵人眼里玩意儿的贱命罢了。说来万事由天，可终究没人不想逆天改命。于你我而言，这条贱命要改唯有一条出路，跟对人，找正主。’
耳边隐隐响起师兄说过的话，风清漪目光中的洛棠疏忽间竟恍然有种金光闪闪，烁人心扉的神迹。
我跟对了人，找到了主！
一锤定音的无声告知自己后，风清漪扑通跪了下去。
‘洛主又救了我一次，这条贱命何德何能，我风清漪对天发誓，生为您的人死做您的鬼，若违此言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愕然回首，洛棠面上闪过一瞬讶然。
阿招在侧听着却是暗暗发笑，只觉风伴君这忽如其来的誓言发的莫名有些暧昧，但看其真挚形状还是有些替主子感动的。
‘好，你的心意我明了了，起来吧。’
片刻诧然后洛棠坦荡接受了眼前人的真意，用眼色示意阿招扶人起来。
就在那俩人将将直身功夫，回廊上脚步声跟着响起。
先入眼帘的是头上还在流血的双喜，在其后还跟着周身火后痕迹的小翠。良帝离宫前着意安排护住长定殿的禁军副统康德则跟在两人之后。
‘你这是怎么了？’
阿招先一个张口对着双喜就问。
‘害，别提了，主子，有群内侍反了，奴才在存羽殿外监视时正巧遇上他们，这帮畜生差点没把我打死，幸亏小翠带着钻了狗洞才甩开他们。’
洛棠眉梢提起，闻得内侍谋反的讯息后脑海第一个想到就是韩泰。
‘洛主放心，属下们护着昭纯殿，定不会叫这些贼子伤了您。’
眸光闪了闪，洛棠盯住康德，说话的声音明显发沉：
‘借火起事，这些内侍必然是外来人的内应，陛下不在宫中，留守的禁军有限，内外夹攻能应付么！’
抱拳动作随着康德身上薄甲发出哗啦声：
‘回洛主，外头的本该是城防营与西郊建备营两股人马，不过...长亭侯鸡鸣前入营斩首印江，如今在外为擒贼的王师。城防营也只半数人作乱宫门，另一半都跟着太子往猎场去了。’
得了此言，洛棠心中忐忑稍缓，余光瞥见双喜，尤其他头上血色，略略沉吟下才又开口：
‘你的伤可有大碍？’
拨浪鼓摇两下，伤口有些牵扯，疼的双喜呲呲牙后笑了道：
‘一点小伤，不劳主子费心，奴才没事。’
点点头，洛棠提步上前巴掌拍了拍双喜肩膀。看着面前受宠若惊的人，道：
‘那本宫再给你桩差事，动动腿脚去传个声就成......’
天上密云聚集，滚滚渐有江河状态时，昭纯殿内杜燕得了信匆匆往里跑。
‘主子，大事成了，咱们的人回来报说，看见宫道上双喜头破血流的被俩小内侍拉着跑，嘴里慌张喊叫救命，说长定殿中乱起，他家主子给乱贼内官割了脖子。’
陶贵妃腾地起身，手里茶盏碎在地面溅湿衣裙也顾不得。
‘那贱人死了！’
‘割脖子，自然死的不能再死。’
主仆两互相对着，喜色与外间乱事行成鲜明反差。
而就在陶贵妃这里乐的功夫，却不知自己殿外头上带血的双喜正引着两拨内侍人马悄悄埋伏在了昭纯殿外。
‘主子说得想个法引贵妃去乾清门，您二位可有主意。’
随着话音，在他身后的内务府总管于恩和御膳房总管马山前两个你看我我看你。
‘那位是主子给咱几个的大功劳，错过这村可没这店。’
双喜的话听在耳里，于恩和马山前格外认同。须臾后，还是内务府大总管往自己身后人里揪出一个矮冬瓜的内官，道：
‘你带几个人进去，就说韩泰让你来的，请陶贵妃往乾清门坐镇，方便等下陶大将军人打进来后立时联络，整肃内宫。’
那矮冬瓜听命后竟是毫无惧色，一脸横肉狠狠点头，往后数落二十几内官，再转头抄手从双喜额头摸了把血涂在自己身上和下巴，便义无反顾往昭纯殿门而去。
捂住头上伤口，双喜忍着疼问于恩：
‘这家伙成么？奶奶的，他要不成爷爷我好容易快结痂的伤口都白给折腾了！’
马山前笑了拍拍他，替于恩答话：
‘他叫雀心，原来是韩泰十六干儿中的一个，现在给老于收了。正愁如何在新干爹这建功立业，这不是人正渴水天下雨么。’
‘这小子是个瘪嘴葫芦，从前做了干儿也是给旁的欺负份儿。韩泰还曾经让他喝过自己洗脚水，足足喝了三年呢。’
于恩的话后，双喜和马山前面上都紧了紧，同为内官，都是奴才，闻人屈辱免不得兔死狐悲。
想想刚刚雀心无畏无惧的样子，双喜似乎也对他此行多了些信心。
就如当初干爹倒台双喜在长定殿拼命证明自己，无论什么脏活累活，再多辛劳也咬牙忍住才换来主子对自己信任与托付。
做奴才的要改命，只有用命换，没其他捷径。
在双喜自我思忖功夫，昭纯殿门从内打开，早先进去的雀心打头，后面内官们护着陶贵妃以及杜燕两个出来。
只是与设想不同，还有刀架在那二人两侧。
‘这小子是...’
三人心中明了，这是没能哄骗成功干脆翻脸耍狠了。
‘里外里都这样了，一起上吧！’
开口的事于恩。
双喜与马山前对视，随即跟上。余下领着的内官们也随之从暗处往光亮里现身。
‘你，你们这群狗奴才，想造反么！’
陶贵妃颤声道。
‘呵呵，只怕今儿要造反的不是奴才们，而是贵妃您吧。’
于恩脸色都是阴冷，同往常所见的恭维状判若两人。
陶贵妃还要说什么的嘴才张开，就给雀心塞了团破布堵住。
杜燕后背刀尖顶了顶，也是不敢出声。
黑烟在宫城中弥漫，是无人救火的存羽殿烈烈当空的结果。
陶孝满身被火烧的破败，紧紧靠在从内关紧的殿门上，目色如血的看着院中已经疼的匍匐地面不再嚎叫的火尸。
母亲，孩儿不能弑父，可至少也算了解了多年来毒蛇般缠绕欺辱咱们母子的一个仇人，地府相见，总能有几分快意。
宫道乱糟糟的人群中，楚王尹舟并着十几名随身护卫，簇拥着自己的王妃洛雎，还有岳母赵氏以及小舅子洛桑，一路杀杀砍砍的来至长定殿外。
康德认出楚王，两厢略略简言后忙将人请进去。
在洛棠惊见家人，从母亲的我的儿的痛呼中落泪入怀时，京郊猎场上一番交战也才到了尾声。
‘谋逆弑父，犯上作乱，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良帝长剑无情，硬生生挑断太子尹澈右手腕子的筋脉，在儿子满眼不可置信疼的跪地的目光中，巍峨如山般立在当前。
‘怎么会，不可能，不是这样的，你...你竟有防备！’
‘朕无防备难道等着你来杀，逆子，你还真当自己做的事万无一失，以为联合几个奸佞就能翻了天么！’
环视周遭，跟随自己的城防营的人马或者做了尸首，或者缴械匍匐。
至于原定在猎场埋伏的伏兵自始至终就无踪迹，取而代之反是洛延年凭天子金牌号令而来的京都步军哨营兵士千人。
而在这军兵之内，围绕天子身周自然是陈豹带领的禁军。
即便再不愿相信，可尹澈还是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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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第 1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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