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苏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
2026年2月16日，今天是，除夕夜，一个最该团聚的日子。
再也忍不住，萤苏拿着医药箱跑到了悬崖边上。
失魂落魄地坐在悬崖边上，狂风肆虐，像是要将世间一切都卷入无尽的深渊。
发丝被狂风吹得肆意飞舞，遮住了她满是泪痕的脸。伤口处还在渗血，与被泪水打湿的衣衫混杂在一起。
她拿起绷带，开始给自己包扎伤口。动作毫无章法，甚至有些粗鲁。
绷带在她手上胡乱缠绕着，每一下拉扯本该是钻心的疼痛，可此刻却失了感觉。
缠着缠着，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声被风声淹没，却无法消散内心的痛苦。
那些被野兽撕咬的恐惧、坠落悬崖的绝望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如今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女孩哭得太过伤心，以至于没有发现身后站着的应斯。
应斯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
新的血液又渗了出来，应斯闭上眼，努力克制住**，转身离远了些。
情绪彻底崩溃，她手上包扎的动作愈发急促，像是要借此发泄心中的愤懑与无助。
“别哭了”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把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
萤苏把头埋得更深了，她知道来人是执年教官，更不想被他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房间里面太热了，我，我就是来这里吹吹风，沙尘迷了眼而已”，她倔强掩饰着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话语中还带着未消散的抽泣。
还在嘴硬，真可爱。
执年蹲下身来，和她并排坐着，修长的双腿悬落在空中，目光落在她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上，眉头微皱。
萤苏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今天是除夕夜，若是在家里，我和爸妈会各自准备一道年夜饭，然后一起包饺子看春晚，零点过后再出去放鞭炮看烟花，曾经的小品真的很好看，现在的春晚虽然不好看了，但我还是依然会看，我打牌很厉害的，爸妈每次都输给我，让我赢了很多钱，虽然现在也不怎么放炮了，但偶尔还是会有好看的烟花和花灯……”
她说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越说越委屈，泪水又不自觉地模糊了双眼，萤苏咬着下唇，尽量让眼泪不掉下来。
执年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眼神飘向远方，他恍惚中看到了她描述的画面，看到了温馨的往昔，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嗯，或许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今天没有实验安排了，你休息吧”
萤苏并没有动，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萤苏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除夕夜你们还要守着我这个实验对象完成封闭任务也挺辛苦的，我应该挺拖你们后腿的吧。所以你们之前都是怎么过除夕的呢？是和家人一起吗？现在会想家吗？”
萤苏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这两个教官明明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却好像比她成熟稳重得多。
“我不过除夕，也没有父母”
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从执年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萤苏看着他，莫名有些同情。
除夕夜，这是他在前段时间补习九幽知识的时候，才刚学会的名词。
“就你那水平还能做年夜饭呢”
应斯抱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两身后，也不知道站在那偷听了多久。
他顺势在萤苏身旁坐下，时不时晃动着双腿，“觉得你的执年教官可怜么，那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过除夕的么，我也没有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被仇人杀害了，我的姐姐为了救我也不知所踪，每年的除夕夜我都在无尽的等待中度过，等待报仇雪恨之日，等待姐姐回来之时”
应斯说着说着，渐渐有些激动，他看向萤苏，萤苏从他的眼神中分明读出了仇恨与挣扎，她有些看不懂。
“应斯”，执年是在提醒他。
应斯很快收敛了情绪，“害，骗你的，连这都能上当，看来你的实验强度得加大了。二位，别在这吹风了，琅轩那家伙在屋里发疯呢，我可管不了”
萤苏知道，他没有骗人，他们似乎比自己还要可怜。
三人回了屋内，正在绕圈跑叫的琅轩感觉到了萤苏的气息马上迎了上来，撒娇卖萌，没了半点疯狗的气息。
这养不熟的家伙，一会儿见不到萤苏就发疯，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它的主人呢，应斯忍不住想拍它一下，被它轻易地躲开了。
……
萤苏安抚好琅轩，带着满身的绷带进了厨房。
“你要做什么？”
执年皱眉，浑身是伤，还不知道老实点，真傻。
“包饺子呀，让你们看看我到底会不会做年夜饭，你不是说过嘛，做饭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萤苏故意说得轻松活泼，除夕夜应该开心些，她在试图安慰执年和应斯。
和他们一起过除夕或许也不错。
二人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有些发愣，心里有个角落却似乎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她会同情趁人之危的小猫，会同情虐待她的教官，会忘了自己的安危与疼痛，会拥有阳光灿烂的笑颜……
这样一个灵动倔强的女子当真会是魔女么？真的是她毁了之前的世界么？
萤苏伤痕累累，干活不太利索，甚至有些吃力，但她固执地要一个人完成这顿年夜饭。
年夜饭上了桌，热腾腾的饺子在中间冒着暖和的烟火气，糖拌西红柿、凉拌黄瓜、水果拼盘也摆盘得很是精巧，她还用心满上了三杯红酒。
“怎么都是凉菜？”
“饺子不是热的嘛，我还包了硬币呢，看谁能吃到，就能幸运一整年呢”
事实上，每年的除夕夜她负责准备的都是凉菜，因为简单。
萤苏成功转移了话题，应斯和执年竟突然有些期待。
或许可以用法力找到那个带钱的饺子么，算作弊么，万一不灵了呢。
对于萤苏来说应当算是上神的血长殿下竟也有些迷信起来。
正犹豫着，萤苏已经成功吃到了那个饺子，她自己包的饺子可是特地做了记号的。
难得的开心让她短暂地忘记了之前的悲伤。
执年也跟着她笑了起来，但愿她真能足够幸运吧。
别被他杀了才好……
“干杯！除夕快乐！”
碰杯声、说笑声、琅轩欢快的叫声揉合在一起，这一晚，他们竟过得像一家人一般温馨。
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一杯还没喝完，萤苏和应斯都已经有了些醉意。
她哪里会知道自己拿的根本不是红葡萄酒，而是高浓度的白兰地。
应斯眼眸微醺，手指在空中胡乱划着，头却埋得很低，“萤苏，你到底，到底知不知道…… 自己是谁？”
萤苏同样带着几分醉意，脸颊红扑扑的，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我当然是这世界上最最普通的人啦，不然你们也不会找我当实验对象不是”
说话间，她伸手随意撩了下耳边的头发，动作带着一丝醉后的慵懒。
应斯用力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话锋一转问道，“我们，我们这样对你，你不恨我们吗？”
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眼神里却藏着别样的复杂。
萤苏愣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清醒，随后又被醉意淹没。
她仰头喝尽杯中最后一口酒，缓了缓才开口：“刚开始，确实是恨的。但当我过了三楼，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了，好像确实进步了，实验需要嘛，可以理解的，你们也没办法，谁让我最普通呢”，萤苏自嘲地笑了笑，脚步有些踉跄。
应斯的情绪有些低落。
姐姐，你在哪？她真的会是害死你的人么？为什么感觉有哪里错了呢？
应斯的目光停留在萤苏身上，希望能探究出些什么。
只见她突然搭上了执年的肩，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至于你，你真的很奇怪诶，总是忽冷忽热的，我对你……一点也看不明白”
呵，看不明白么，连他自己也看不懂。
萤苏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道，“算啦算啦，看不明白就看不明白呗，今天虽然看不了春晚，但除夕的夜色一定很美，难得休息，走，我带你们看星星守岁去”
微醺的萤苏很自然地抱起了地上蹦蹦跳跳的琅轩，然后腾出另一只手想要拉一个人。
执年往她面前走了一步，萤苏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胳膊。
左手琅轩，右手执年，一人一狗，萤苏满意地带着他们往外走去。
“？？？喂，还有我呢！”
应斯从地上爬了起来，刚刚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脚步踉跄摔了下去，大概是醉了的缘故吧。
被萤苏遗漏的应斯很是不爽，他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么，他偏要跟着他们去看那什么星星。
*
三人把手叠在后脑勺上，静静地躺在悬崖边的草地上，欣赏着漫天星辰。
无数星辰像那镶嵌在幽蓝绸缎上的宝石，散发着柔和光芒，彼此交织着勾勒出神秘的图案。
突然，一道流星如银色箭矢，划破夜空，转瞬即逝，那大概是宇宙送给人间的礼物吧。
繁星璀璨，浩瀚星河，好美。
萤苏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到新年了，你们都打算许什么新年愿望呀”
“无聊”
“幼稚”
……
“新年新气象嘛，许个愿呗，心情或许也会豁然开朗呢，以前每年我都会对着星空许愿，可灵了”
“你都许了什么愿望？”，应斯有些好奇。
她的愿望要是真灵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我希望我和我周围的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呀，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不也还好好活着，多灵呀”
“扑哧，你这愿望谁许谁灵”，应斯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魔女的愿望啊，还真够朴素的。
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陪她随便说说罢。
应斯刚想开口，执年率先发了言。
“我的新年愿望是你，萤苏”
———【彩蛋】———
年夜饭桌上。
执年夹起一个饺子送入口中。
真好吃，九幽之地竟还有这种美食。
昨日刚学习完《亲爱的，热爱的》，里面的女主喝醉后会粘着男主亲亲抱抱举高高。
不如实践一下。
执年轻轻动了动手指，把她那杯酒换成了最烈的伏特加。
魔女真可怕，一杯酒下肚竟只是微醺，酒量真好。
执年痴痴地看着，她的眼眸中星辰流转，好美的醉颜。
不太清醒的萤苏伸出右手想要拉谁，离她最近的是应斯。
眼看就要拽到应斯的衣角，执年弹了个响指，应斯倒地，他顺势上前走到她的身边。
“哎呀”
应斯被摔得有些清醒了，一抬头，只看见两人一狗离去的和谐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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