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狂/热的呼声止息,教室再度陷入沉寂,赫尔曼低低的警告声似乎就格外响亮。不知伊芙琳是否有这个觉悟,但孟瑄禾知道,这明摆着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没有想到这会是她上的这位可爱的小老头的最后一堂课。
“赫尔曼,莫尔斯教授毕竟是我们的老师。”两个姑娘也陆陆续续的随着人潮走出教室。伊芙琳小声提醒,她震惊于男人的冷xue,“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当他选择为那个犹/太人挺身而出的时候,不应该想到现在这个千夫所指的下场吗?”
“还有,你说话别吓着莉娅…”
“我吓着她?伊芙琳,你太低估你朋友的胆量了。”
“什么意思…”孟瑄禾下意识反驳,但攥紧的手指出卖了她,“我没有…”
“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前不敢和将来没有。”赫尔曼嗤笑,“你给过一个犹/太小/鬼两颗牛奶糖,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怎么…”孟瑄禾努力维持镇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碎裂,低下头躲闪着赫尔曼那似乎能把她看透的目光。
“哼。”赫尔曼似乎也觉得无趣,耸耸肩走开了。
“莉娅,虽然我也不完全认同赫尔曼的话。但现在,我们先保护好自己,才有余力…”伊芙琳凑过来,说到一半似乎觉得不妥,“反正,现在这么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是最重要的?但是当真正身临其境时,之前做好的心理防线看起来不堪一击。直至踏入家门坐上餐桌,机械的盛好餐食,孟瑄禾依旧没有解开这个难题,吃的索然无味。
“呦呦,是不是太甜了觉得腻?”孟母在看到女儿的碗里见了底,才察觉出来不对劲,“还是在学校…”
“没有,妈妈。”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瞒着我们。”孟瑄禾看着父亲摇摇头走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你的朋友刚刚打了电话过来,你们班的教授辞职,你们停课三天。”
“昨天盖/世太/保到学校里搜人。”孟父把报纸交到了孟母手上,“德国几天刚通过《公/务员法》修正案,犹/太人不被允许担任公职。”
“那呦呦班上的老师…”
“他当然不是犹/太人。”孟父的嘴角弯起,却不是上扬的弧度,“但他是一位…‘不识时务’的德国人。”
“还好,他已经向纳/粹党保证不再插手犹/太人的相关事宜,德国人对待这些教授还算宽容。”孟父已经掩去了所有的情绪,走到女儿身边,“就是你需要重新适应一位新老师了。”
孟瑄禾觉得自己永远会记得父亲的这个苦笑,她在里面品出了转瞬即逝的落寞与悲凉,待再看时已踪迹难觅,这才惊觉父亲眼角的纹路,眉宇间的倦意和她的老师几乎是如出一辙。
“呦呦,我们的祖国曾经有五/胡乱华,满/清入主中原。也许犹/太人就像那‘五胡’,那‘满清’之类的异族在欧洲与许多国家结仇结怨。我们无法共情德国人的恨意,但也不能去嘲笑一个为了这些人挺身而出的德国人。于公,他试图保住这个国家的未来。于私,那是他的挚友。”
无法共情恨意…几天后,起迟了的孟瑄禾匆匆赶上有轨电车,照着母亲的叮嘱买足了未来家人一星期的量。吃了一点准备把剩下的塞回书包,心不在焉的想着父亲的话。但是,谁能想到抢东西这事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而且,又是犹/太人!
迎面有个孩子走过来,孟瑄禾看得很清楚,和去年她给糖的那个孩子一样,瘦到了几乎是形销骨立的程度。相似的开头再次重演,孟瑄禾当然不愿再重蹈覆辙,续写一个惨淡的烂尾。
很快就错开了视线,下一秒视线虚晃,人被推倒在地,眼前的纸袋也不见了踪影。抢/劫者也飞奔而去。
她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是个神色慌张的犹/太男孩,顶多14、15岁,甚至更小。
“等等!至少留一点钱给我!”这时的人们习惯于把零钱用单独的小纸袋包好,放进纸袋里,所以理所当然的,她连剩下的零钱一起被抢了。
孟瑄禾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第一感觉不是愤怒,而是崩溃。她父亲是个心气很高的人,除了刚来德国那会接受了一点冯·施瓦茨家的好意,剩下都不肯再麻烦别人,餐馆生意在夫妇二人的打理下才略有起色,虽然不至于到锱铢必较的程度,但平白被抢了能买一个星期的一家人早餐还有零钱,她忍不了!
蠢si了…这一幕让在远处观望的赫尔曼气得咬牙切齿,太阳穴突突地跳。
“赫尔曼,被抢的那个姑娘不就是曼斯的那个小女友吗?”西格德向副驾探头,“啧,这么看来她运气可不太好。”
“运气不好?她那是蠢!蠢到无可救药!谁被抢了一声不吭地跟没事人一样?!”
“我得回慕尼黑报道了。”西格德耸耸肩,将车停稳后开始赶人,“我记得父亲给你安排的是今年6月毕业吧,那时候你就可以庆幸眼不见为净了。”
“孩子,你还好吗?哦,我们日/耳/曼民族是一个素质极高的民族。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些杂/种以偏概全。”“这些该si的犹/太人,真是够嚣张的!真是毁了我们的形象!要喝杯水缓缓吗?”
“我没事,夫人。谢谢您的好意。我要迟到了,再见。”孟瑄禾感觉自己颇为狼狈,在路人投来的同情目光下匆匆走入校园。在赶到教室的时候,新教授已经背靠着讲台开始点名了。她听说过德国人的严谨性,尤其是这上了年纪的老一辈人,没敢打断,只能在门口规矩的干站着着。
“弗里德里希·韦伯…”“赫尔穆特·莱因哈特…”“赫尔曼·冯·里斯特…”“伊芙琳·施莱辛格…”
……“莉瑞尔·孟…”看到这个名字,施耐德教授的眉头挑了一下,再看向伊芙琳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心中了然,他也听说了今天早上的事。
“教授,人来了。”伊芙琳看着姑娘可怜兮兮的,腼腆害羞也要挑时候啊,怎么宁愿干站着也不开个口呢。
“快进来吧孩子,我都知道了。”“谢谢您教授。”
“好的人齐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一堂课接近尾声时,一阵沉稳的军靴踏出的‘嗒嗒’声划破了课堂的和谐,偏偏又很有礼节等到了课下。
“教授,今天贵校外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抢/劫案件,据目击者所述,受害者是一位东/方小姐。”那个士兵面无表情的机械叙述,“而她是您的学生,请允许我们将她带去做一段口供,事不宜迟。”
“莉瑞尔,请过来一下吧。别紧张。”“请吧,小姐。”
孟瑄禾被带到了一座恢弘的大楼前,想来应该是德国人的某个分部的办公楼。那名下士领着她来到了一处像是会客室的房间前,敲敲门算是通报了一声,板着脸让她进去。
房间里太静了,光是四周灰白色调的装潢就足够让姑娘感到压抑。还有高悬在办公椅后的那副希/特/勒画像,那双恶魔之眼正正盯着,莫名的寒意从背后窜起。
一个高大的军官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在抽雪茄。此刻感知到女孩的到来,那根雪茄已经提前被掐灭在手,一个优美的弧度投进了烟灰缸。
“小姐,幸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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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运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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