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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孤山见礼

“不,师父我不需要旁人!我能照顾好自己,”洛书棠听闻,醉雪双眸先是浮上一层惊诧之意,而后像是要急力证明自己有独自生存的能力,不需要旁人护着她,急切地握住师父的手止不住地摇头,仿佛这样就能通过抗令挽救师父性命。

师父了解她的性子反握住洛书棠的手,像小时候教习医术般叮嘱她,说的话却不容反抗,“以后师父不能再护着你了,你的性子要收敛些,不要争强好胜遇事要多与顾盟主商议。”

叮嘱完洛书棠,又放低所有姿态,仔细斟酌用词后,才对顾义辞说道:“棠儿虽好强,但终归是小孩心性,你比她年长,在小事上恳求你多担待一些。”

崔明怀的话几乎是在强求顾义辞应允这桩荒谬婚事,说他恩情相要也好,腆脸相求也罢,只要能用这残存性命为徒儿谋得生路,便在所不惜。

洛书棠已然被魔教盯上,哪怕今日侥幸被救下,只要她稍有松懈便会再次被围困,反之若冠以高位,昭告天下,好歹能让魔教动手前再斟酌一下。

以情相言,这只是一个将死之人弥留世间的最后请求,所以顾义辞没法拒绝,他也不能拒绝。

他显然也思虑到这层深意,犹豫片刻还是在崔明怀的期盼中答应了,他撩开衣袍俯身跪于崔明怀身前,挽手起誓道:“我顾义辞在此立誓,愿以三书六聘之礼迎娶洛书棠为妻,此生唯她一人,若违此言必遭天谴。”

一字一句,皆是虔诚。

洛书棠却骤然背脊挺直地跪在地上,枕于膝上的手蜷缩着因过于用力指尖都泛着白意,她颤抖着声音,泪珠砸进衣袍里,“用你性命换来的东西我宁可不要……”

可崔明怀默不作语地望着她,宛若看着小孩子胡闹般,浑浊的眼底流淌过一丝不忍的神色,终究还是狠下心来。

“棠儿,你想让师傅走得不安心吗?”他的声音被这林间风声切割得支离破碎,他猛地咳嗽起来,好像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一般。

只这一句宛若把住洛书棠命门一般,转眼间就变成了湍急洪流冲垮她所有防备,她太明白失去至亲的感受了,所以骤然被呵斥也不敢再妄言,只能咽下所有不甘认命般俯身跪拜,“是……洛书棠谨遵师命。”

“好好好,如此……师父便可心安了。”崔明怀轻抚着自己花白的长须,明明命不久矣,此时面色却红润了些,声音都比刚才洪亮许多。

洛书棠知道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她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理智就会崩溃,最终只能在低垂眼眸时愤恨地咬紧下唇,指甲也深陷进血肉里。

他轻抚着洛书棠发顶,像小时候无数次安抚那般,轻声道:“就当是全了师父的念想吧,我想看着你成婚。”

“好……”

身上的红色斗篷鲜艳得宛若成亲时的嫁衣般,洛书棠轻轻躬身,微微倾斜的衣摆便铺陈在地面上,好似一簇盛开的红莲炽热而耀目。

没有锣鼓喧天,也无宾客见礼,这场婚事里除了他们再无旁人,高堂之人性命垂危却全然不顾自己染血的衣襟,他忍着疼生怕咳嗽出声惊扰婚事,强装无恙般见证他们虔诚而恭谨地朝自己一拜。

“一拜天地!”没有礼官高贺,崔明怀便自己充当礼官,高昂的声音与他走向尽头的生命形成鲜明对比。

第一拜以天地为证,孤山见礼,草木相喜,他们在贺声中同拜苍天。

“二拜高堂!”

第二拜在师父的见证下,两人结发为夫妻,至此一生除了生老病死,无人能将他们分离。

“夫妻对拜!”

第三拜两人相视而对,低垂躬身,清冽的风缠绕在他们衣袍上,肆意游动着像一尾锦鲤,仿佛连风都在应和。

“礼成!”

话音未落,洛书棠便急切地迎了上去,但此时崔明怀强撑的精神已然耗尽,他握着洛书棠的手,絮絮叨叨说着她幼时之事,话越来越多声音却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在风中止息,他说:“棠儿,师父老了走不动了今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等师父见了你爹娘,可要好好同他们叙叙旧……”

再抬首,高堂之人已没了声息,唯独染血的唇边带着笑,不至于走的时候过于痛苦。

这是师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师父在时,她尚能强撑一丝清明神志,眼眸中闪烁的流光是那样的决绝,翩飞的衣袍坠入喧嚣尘土中像一只被折翼的血雀。

但现在师父不在了,挺直的脊背像被铁刀敲碎般瞬间垮了下来,身体也一阵阵的发疼。

“师父,你怎么能丢下棠儿一个人……”

“你不要我了吗?”

洛书棠颤抖着声音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又怕压住师父身体惊扰他离世魂魄,只敢伏在师父膝头抱着他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泣不成声。

“洛姑娘……”顾义辞迟疑着,见她哭得那样伤心,声声泣血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憎恨、不甘、都发泄在哭泣中。

顾义辞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相反魔教乱世的十年里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画面,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被触动,但在触及洛书棠泛红的眼眸时,还是心有不忍,劝慰的话就这样止于唇边。

一味的安抚只会叫人将所有伤痛藏于心底,宛若压着一块巨石般日夜不得解脱,但若痛快地哭一场适时发泄情绪,才不至于叫落石堆砌在心底,变成永远都愈合不了的疤。

她是他的妻,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也许洛书棠本人并不愿承认,但至少这一刻她需要短暂的温暖来逃脱俗世狼藉。

他将她拥在怀里。

洛书棠跌入一个浸满兰草香气的怀抱里,散乱的青丝与顾义辞的垂落的发丝交织在一起,宛若一张编织的蛛网将她围困其中,他们的距离相隔很近,近到洛书棠可以清楚的听见两人快速跃动的心脏,宛如密集的鼓点般敲击着她的心弦。

两个都在乱世失去血亲的人在这永夜依偎着,汲取温暖。

等哭够了,洛书棠才从顾义辞怀中脱身,端望着玄衣上被泪意晕染的浊痕,紧绷的神色因长时间哭泣越发混沌,只不断重复着说,“长昭林太冷了,我想带师父回家。”

她想带师父回家,但此刻天光却暗淡了下去,直到最后一抹光亮也被黑暗吞噬,墨色深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顾义辞考虑到她连日奔波加之身体受伤,再不休息医治精神也会承受不住,便提议道:“好,但今日天色已晚先去淮阳镇歇息,明日再动身可好?”

不多时,归雾山庄的人也已经循着暗号赶至此处顾义辞,为首之人一袭黑衣劲装,腰间别着长剑,衣摆处同样袖有百兽踏浪图,瞧着与顾义辞年岁相仿,面容却更为黝黑些,仿若一株经受烈日锤炼的乔木。

“属下来迟,请盟主恕罪。”秦安抱拳相握,半跪于顾义辞身前,声音却清亮高昂。

“无妨。”顾义辞同秦安说明情况后,便带着守在崔明怀身旁魂不守舍的洛书棠上了马车,崔明怀的遗体由掠影堂的人带回淮阳镇安置,等洛书棠清醒后再做打算。

洛书棠上了马车便将自己裹进斗篷里,抱着刀蜷缩在角落,太累了,她很想休息。

在孤山的时候,她浴血奋战一刻也不敢松懈,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只要稍有松弛,便会死。

即便她现在被人所救依旧不敢卸下防备,眼眶泛着红意,怕惹人厌烦连哭泣都是悄无声息的,泪珠将顷未顷地坠在眼角。

等顾义辞再注意到她那边时,发现她已经抱着刀缩在角落睡着了,脸色也酡红一片,顾义辞试探着靠过去也没能将她惊醒,指尖轻触在洛书棠额间果然滚烫。

顾义辞掀开车帘一角,低声吩咐,“秦安加快车程尽快赶去浮生居,洛姑娘受了风寒,吩咐掠影堂速去请郎中候着。”

“是。”秦安挽着缰绳的手一顿,车轮碾过坠满落叶的小道,带起一地响动,而后片刻不曾停歇般驶进淮阳镇地界。

洛书棠高烧了一夜,顾义辞便陪着悉心照料了一夜,抵御魔教侵蚀的日夜里,他受过太多伤,所以面对伤寒倒也应对自如。

长夜漫漫,顾义辞偶尔因困顿小憩后又很快惊醒,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手背覆在洛书棠额间探查温度,察觉温度有下降趋势后,赶忙打湿手帕重新盖上去。

一夜过后高烧总算退了下去,洛书棠浑身发软地从噩梦中醒来,身体也因发汗黏腻得很,顾义辞便吩咐随行侍女为她梳洗。

待洛书棠梳洗过后,秦安赶来汇报探查结果,但情况却不如人意,“禀盟主掠影堂已探查过,淮阳镇并无……洛姑娘说的王姓村民,那栋房屋也早已废弃多年,暂无他人居住过。”

“怎么可能?”洛书棠微蹙着眉,带着几分脑意,但更多的是对此事真假的探究。

归雾山庄的探查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秦安汇报的结果,却和她所知事实是截然不同的说辞,其中真相恐怕只有亲自前去才能分辨了。

他们抵达时已是暮色时分,云层压的很低自天边所及之处卷起一丝令人压抑的灰,好似要溢出水来。

前日洛书棠同师父来过的地方,此刻望去早已荒芜许久,檐下青苔因昨夜那阵雷雨衬得地面越发湿滑,墙角蛛网也在雨幕初歇中沾染了破损。

破损不堪的门扉、桌沿积攒的污垢、床榻堆积的灰尘,无一不在昭示这栋房屋早已废弃多年。

洛书棠恼怒地按在桌沿上,手掌用力攥紧后竟将腐朽木屑捏碎,扑面而来的灰尘让她眼底流光都黯淡了几分。

房屋的腐朽程度绝非一朝一夕便能达成,难怪他们有恃无恐,原来早就做足了准备,引他们来淮阳镇的人恐怕早就布下大局,若成功将洛书棠师徒斩杀于孤山,便能将此事隐瞒得更深一些,再加上本就亡故的王氏百姓,更无人能指责出其中过错。

可洛书棠还是不甘心,师父的枉死是为了一个世间不存在的人。

她在废屋里踌躇许久,最终还是缓步走向顾义辞,告知他自己的想法,想在附近停歇一晚,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那户人家的线索。

他们此行并未带太多入手,再加上出门办事穿着朴素,便堂而皇之的行走在长街,行至屠夫摊位时,洛书棠的目光不自觉被一妇人吸引去。

那妇人木簪布衣虽穿着朴素,面容却保养得当不似寻常村妇,她熟稔地从男人手中接过啼哭的孩儿,挽起袖角温柔地擦拭男人额间倘出的汗,唤他相公。

洛书棠将妇人的样貌看得很清楚,确定她是王氏之妻后,满心欢喜地迎上前诉说来由,宛若在水中即将溺毙时寻到的救命稻草。

男人警惕地将妇人护在身后,模样看着憨厚老实,却不曾因来者权贵之势退缩。

那妇人紧紧抱着怀里孩童躲在男人身后,神情困顿不似作伪,面对洛书棠的询问又似被恐赫到,竟说从未见过洛书棠和她师父,白鹤巷也不曾有过王姓子弟。

“你手上的疤……”妇人抱着孩童时,上扬的衣襟随着手臂露出一块被熨烫过的疤,被洛书棠瞧见了,只堪堪问了一句。

前日洛书棠问起那块疤时,她大方将伤疤袒露给她看,说是幼时玩闹被家中柴火烧到,原是小伤但家里人拖拉着错过了最好的救治时间,也就不幸留了疤。

现在她却匆忙将袖口掩下,几乎不敢看洛书棠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解释是陈年旧伤不值一提。

妇人倒还昨日人,只不再是王氏妻。

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辞已然令洛书棠明了她的选择,或许是被人胁迫怕祸事引火上身,所以为求自保,只能装作不认识并极力撇清与对方的关系。

她不愿出来作证,洛书棠又不能强求,就只能放弃这条路,转寻其他线索。

当初师父带她踏入这风雨飘摇的江湖时,也曾挣扎过,彷徨过,历经无数苦难与痛楚,才换来五年安稳生活。

正因洛书棠也是在这乱世挣扎的苦命人,所以很清楚他们只是这芸芸众生中的无根浮萍,普通人艰难谋生已然耗费所有心神,更遑论触及这灭门之祸。

她不怪她,只是在望着天边最后一丝被黑夜侵蚀的天光后,轻轻地叹息一声,尾音充斥着疲惫无力。

“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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