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半,街道还笼着湿冷的雾气。沐晏辞戴着帽子出了门,打算绕远路去买那家唐人街里的早餐车。盛之眠一直挑食,吃饭也不怎么规律,就爱喝豆浆。
沐晏辞拿起手机开始导航,脑子一直播放着昨天晚上桓未央和盛之眠的亲密举动。太令人生气了,明明这么多年盛之眠都在自己身边,为什么桓未央一来他就不理自己了。沐晏辞摇了摇头,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才让他们中间升起一堵墙的。
正苦恼着,导航一句你已到达目的地把他的思绪拉回来。一抬头,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剪影站在队伍前头。高马尾,黑风衣,连站姿都像在压着火气。
“林余?”他脱口而出。
女孩回头,脸色直接阴沉下来:“你怎么在这?”
“来早餐摊能干嘛?”他不动声色地应着,顿了顿,“吃早饭呗”
林余脸上瞬间绷紧:“你早餐什么时候吃这么油的食物?你是来买豆浆的吧?是不是给盛之眠?”
“林余,别闹。”
“我没有闹!”她直接提高了音量,“你都被他影响成这样了?他一句他没事让你魂不守舍的!你知道我给他抽血的时候他什么样吗?他说我说的不是人话!他说他对他像对宠物一样!他视你的关心如草芥!”
沐晏辞眉头拧起:“你不是答应我小心一点吗?”
“他挑衅我!他说的那些话就是在不尊重你啊哥!”她咬牙切齿,“他根本就是个心机婊。”
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连起来, “你划伤的他?”沐晏辞声音一下冷下去,一把把林余的肩膀掰过来,像是北风卷雪。
林余也不躲,反而抬起下巴:“我就是动手了。他欠教训,我只划了一下手臂,又不是致命伤。”
“不是致命伤?那么长那么深一道口子!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进急诊?为什么会进手术室?你知不知道这样他会因此讨厌我,厌烦我!”他声音一瞬拔高,周围路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
林余也吼了出来:“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哥,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你以前多克制、多冷静,现在呢?你半夜给他送退烧药,早上给他跑腿买豆浆,会因为他跟别人走进了一点就去给别人下马威!你连我坐了那班飞机都不知道!”
沐晏辞怔了怔,那一瞬间他的理智像是被人用手攥住狠狠一扯。他抬起眼看着她,声音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林余,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干出跟控制狂一样的事了。”
林余眼睛一下就红了,声音颤着:“我不是控制狂。我只是……你是我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从小就是跟你在一起,一起出生,一起上学,我怕你被他抢走,怕你有了他,就再也不要我了。”
“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林余。”他低声说,“再说了,盛之眠我们一起长大的他什么人你不知道?”
“我不管,那你要是被他玩弄、被他背叛、出事了呢?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他立刻从这所学校滚出去?”
沐晏辞死死盯着她,脸色苍白,冷得像要结冰:“林余,你再敢动他一下!我就连你这个妹妹也不要了。”
空气瞬间凝固。林余呆在原地,像被这一句话抽了魂,手里的早餐袋掉在地上,啪一声炸开,早餐撒了一地。
街道另一头的阳光终于照下来,他们却像站在冰天雪地里,彻底陷入了一场无法回头的裂痕。
沐晏辞意识到自己言重了,默默捡起早饭丢进垃圾桶。
林余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耳边还在回荡着那句话:“连你这个妹妹也不要了。”
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下一秒,眼眶里的泪水倏地掉下来,像是控制不住一样。
“你不要我了。”她低声呢喃,“你真的不要我了。”
沐晏辞闭了闭眼,声音低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她忽然吼出来,眼泪一边掉,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只要是他,只要是盛之眠,谁都可以不要是不是?连我都可以扔,是不是?”
“你为了他连人话都不讲了!我被他骂、被他挑衅,被他骗,你不问一句,还要反过来怪我?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会难过!”
沐晏辞想伸手扶她,却被她一把打开。
“那你听好了。”她眼睛红透了,脸上写满崩溃,“如果你真的非要选他,那我就让你看看你选的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
“你不是最珍贵他吗?我有他Alpha的验血报告副本,我拷在U盘里、也传到我私人云盘了,只要我动动手指,就能寄到校长邮箱里去。”
她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到时候他全校通报,身份造假,档案废除、比赛成绩清空,退学、驱逐,什么都没有了,你看他还怎么回头看你一眼。”
“我会毁了他,哥。”她一步步退开,哭着说,“如果你真的不顾我,那我就把你喜欢的那个人,从你世界里连根拔掉。你不是说我像控制狂?那我就疯给你看。”
她转身跑进街头的雾气里,背影快得像要碎成风。
沐晏辞怔在原地,只觉得指尖一片冰冷。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最亲的家人会站在他对面,用一把刀,架在他唯一想守护的人身上。
而那把刀,是被自己亲手递给她的。
他愣了几秒,忽然回过神来,拔腿就追。
“林余!”他吼了一声,声音在街头炸开,像是要把刚刚说出口的话收回来。可林余已经拐进了街角那片蒸汽弥漫的小巷,背影越来越远。
他几乎是没命地跑,鞋底溅起一地水渍。拐角的阳光被高楼遮住,空气湿冷又逼仄。沐晏辞喘着气,像疯了一样在人群里穿梭,眼神死死锁着她的背影。
终于,在一处巷口,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颤着,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满是惊惧,“林余,你不能做这种事。”
林余挣了挣没挣开,眼神几乎是恨的:“你不是说我控制狂吗?你不是要跟我断绝关系吗?那你管我干什么?”
“你做了这件事,会毁了他的一生,”他咬牙道,“你以为只是退学?你知道Alpha伪装Omega是什么后果吗?那是信任、名誉、社交、未来,全都完蛋了!”
“那我就毁!”她哭着咆哮,“我宁愿毁了他,也不想看你被他拐着走、跟我越走越远!”
沐晏辞一巴掌拍在墙上,砸得混凝土都震了一下,眼眶泛红:“林余,你把你哥当什么?你觉得我是被蛊惑的吗?”
他低声吼道:“我知道他是Alpha,我知道他在骗,我甚至知道他为什么要骗——可我还是愿意喜欢他,保护他,站在他身边,这不是因为我被洗脑,是因为我做出的选择!”
林余一下愣住,像是被当头一棒。
“你要告诉学校?”他盯着她,“你现在就给我看你的云盘,把你那份验血报告删掉。你不删,我现在就报警——非法保存他人医疗信息,林余,你做得出来,我也拦得住。”
“哥……”
“你不是不想我恨你吗?”沐晏辞脸色苍白,声音却冷得彻骨,“你只要发出那封邮件,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眼神沉得吓人:“你要是在我和盛之眠之间亲手放一把火,那以后你就只能站在火堆外面,看着我们一起烧光。”
巷口一阵风吹过,林余站在原地,肩膀微微颤着,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忽然抬起头,笑了。
不是释怀的笑,也不是崩溃的笑,而是一种带着胜利和疯狂的、让人脊背发凉的笑。
“哥,”她嘻嘻地开口,声音轻快得像在说笑话,“你说得太晚了呀。”
“我早就发出去了。就在你追我那一刻。”
她一边笑一边抹去脸上的泪,“你不是说你要站在他身边吗?那你现在就去看看,他还站不站得住。”
沐晏辞像被人猛地击中心脏,整个人愣在原地,手指冰冷,耳边嗡的一声,像所有的声音都被抽走,只剩她那句轻飘飘的话,在雾气里回荡:
“太晚了。”
另一边盛之眠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穿好了衣服,镜子前整理发丝,扫了一眼自己的形象就叫了一声躺在床上玩儿手机的狐狸。
“去唐人街买豆浆。”他淡淡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冷意。
桓未央笑嘻嘻地扭头看他:“好嘞宝贝儿”
盛之眠眯起眼:“再叫我宝贝儿把你头扭下来。”
桓未央假装受伤地捂胸:“哎呀,盛哥哥~人家被冷到了~,要不要我帮你把冻伤治疗一下?”
盛之眠没理他,拽着他的领子,径直走出门,两人打打闹闹地走在还带着晨雾的街道上。
桓未央忽然开口:“哎哟哟哥哥我错了,说说看,你为什么非得伪装成Omega?难道Alpha身份怕别人知道你高冷范儿会被打折扣?”
盛之眠翻了个白眼:“我小时候朋友挺多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小学开始就没人愿意跟我玩了。”
桓未央作深沉状:“是不是你小时候散发的‘冷漠毒气’太强,直接把人都吓跑了?又或者你脑子里有个‘别靠近我’的隐形盾牌?”
盛之眠摇了摇头,声音带了一点点勉强,试图用笑来掩盖:“或许吧哈哈”
桓未央步速慢了下来,让盛之眠一脸不解的看向桓未央。
桓未央看着盛之眠突然抱住,力道大的像是抓住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盛之眠愣住,他不是没被桓未央抱过,但这次好像不一样。这种感觉很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回家家里人都在等她吃饭的温暖感。
被抱了一会儿,盛之眠拍了拍桓未央,刚准备说什么感觉肩膀被什么打湿了。
“盛之眠,我开玩笑的。如果我说这个让你难受了我道歉,对不起。你很好,你会让人忍不住接近,我不知道说什么。马上跨年了,新的一年你要好好的,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桓未央……你这是干嘛?”盛之眠脑子有一点空,人好端端地怎么哭了,就因为自己说了一句或许?。
桓未央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盛之眠耳朵上染上红色,心里什么东西悄然生长,扯着自己的神经。
“再不走我要饿死了。”
桓未央像是刚刚才被拉回思绪连忙放开盛之眠,又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抱歉,刚刚想到一些事,情绪有点激动,走我们去买!”
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在唐人街的早餐摊前买到了热豆浆。
摊主手脚麻利,豆浆倒进塑料袋里,还贴心地塞了根细长吸管。桓未央捧着那袋热豆浆,手指冻得有些红肿,被蒸汽一熏,才渐渐找回了知觉。他吸了一口,温热的豆香顺着喉咙滑下去,胃像被轻轻按了一下,暖意却来得不够快。
十二月的早晨像被谁扯开了一道口子,寒风从建筑缝隙间直钻骨头缝,裹挟着夜未散尽的凉意。天还没全亮,街道边的树叶都打着卷,枝头上挂着些没干的雨珠,风一吹,滴滴答答砸在人行道上。远处车辆驶过,压起薄薄的积水,灰蒙蒙的天让人分不清几点。
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下雪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跟秋天没什么区别。
桓未央低头喝豆浆,眼神却盯着地上一道裂开的井盖缝。他忽然走神了。
脑子里不受控地转进一个旧画面。
他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在幼训营第一次发烧,是因为没穿够衣服被冻着了。那天他们全体排队做体测,他抖得厉害,但不敢说冷,因为班上另一个omega因为咳嗽被请假后,被教官当众训了一个小时,还叫了两个Alpha小孩去“帮忙把他训回状态”。
他当时只想忍一忍就过去了,结果忍到了晕倒,晕倒前最后一个画面,是教官皱着眉对旁边的助理说:“omega就这点体能,简直拖后腿。”
那时候的他,不太懂什么叫“拖后腿”,但很清楚那不是个好词。
更清楚的是,Alpha受伤会被立刻送去医护室,omega呢?会被告诫要更坚强。
他从小被灌输“要隐忍”“要有团队价值”“别太娇气”,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比别人体温低一点、力气小一点、发烧来得快一点而已。
“明明就是体质问题。”他曾经对自己小声辩解过。
可这些话不能说,说了就被贴标签。哪怕是现在,他把自己包裹进“Alpha”的身份里,也还是时不时地,会被类似的旧记忆扯进黑暗里,像此刻这样,一袋热豆浆都暖不透。
“喂。”一道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拽出来。
盛之眠侧头看他,眼里带着一点察觉,“你是不是发抖?”
桓未央赶紧低头吸了口豆浆,勉强笑笑:“不是,冻着了。”
他没说实话,也说不出口。他只想快点走远一点,再走暖一点。走到那些回忆追不上他的地方。
可这鬼天气太冷了,连风都像带着刺儿。
他埋着头往前走,没注意到盛之眠什么时候落到了他旁边,又什么时候,突然抬手替他压了压兜帽,顺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往外扯了扯,搭了一半过来。
“你耳朵红得要滴血了。”盛之眠语气还算淡定,但手的动作有点生疏,像是想表达点什么,却又不敢太明显。
桓未央一下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那条围巾是浅灰的,带着一点点淡淡的香味。他知道那不是信息素的味道,可他的心跳,还是像被人拎了一下似的。
“……你干嘛?”他声音发哑,试图保持口气平稳,可听着却像质问。
“给你挡挡风,你穿得跟要抗高温似的,又不肯多说一句话,不照顾你还能干嘛?”盛之眠啧了一声,但并不是真的不耐烦,“你刚才一副‘谁碰我谁倒霉’的脸,害我都不敢问你是不是便秘。”
桓未央垂着眼睛,没吭声。
他其实很想说点什么回过去,像平时那样,逗一逗,打个哈哈。但他喉咙哽着,什么也说不出。心里却像慢慢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堵住了,有点胀,有点酸,又有点奇怪的暖意,像热豆浆洒在掌心那一瞬间。
有点疼,可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忽然想,如果那时候,他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是不是很多事,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盛之眠,”他突然轻声叫他。
“嗯?”
“……你挺烦的。”
“你才烦。”盛之眠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却抿着笑,“不过还好,我有的是耐心。也轮到你说我烦了吗?”
桓未央没笑,也没接话,只低头继续走。但他把那条半搭在自己身上的围巾,又悄悄往自己这边扯了一点。
风还在刮,可好像没那么冷了。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好像又喜欢他,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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