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今是随时注意着她的,看她望过来,面色沉了沉,突兀地说出口。
“阿翡,快到冬天了啊!”
文粟点头:“嗯。”
她懂郑今这话的意思。
冬季会提前来临,让人猝不及防,到这里的头两年,没有准备及时,那个彻骨的寒冬,不少人都大病了一场。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文粟与郑今回到家,雨就停了,在拂去身上的雨渍时,许多族人就前前后后进了院子。
文粟还没来得及询问他们前来做什么,他们一进院子就开始诉说前来的理由。
“阿翡首领,这些人留不得,尽快驱逐出部落。”
“是啊,阿翡,不能留,他们与我们相差太大,留下来对部落不利。”
“也能留下,咱们缺人手。”
“就是,现在部落里事情多,我们都快忙不过来了啊!”
“不能留,不能留,你们这些娃娃,是不知道外来人的厉害性。”
“很多年前,阿舒首领也是好心收留游民,结果呢?害得咱们部落失去多少族人?”
……
文粟听他们一言一语,言语激进,已经吵了起来,出声让他们安静:“先停下讨论。”
文粟摁着刺痛的额角,望向尺墨:“墨叔,您觉得呢?”
“我……”尺墨犹豫不决,他在为两人治伤时,看到其身上的物品及一把锋利的刀,眼神闪烁:“我又想让他们走,又想让他们留。”
文粟又问部落里的老族人钱罗:“钱阿祖,我也想听您的看法。”
钱罗重重地咳了一声:“阿祖听阿翡首领的安排。”
文粟心弦一拧,沉住气瞧向兴高采烈的梨落,“梨落,你呢?”
梨落有些羞怯,言语轻轻:“我看上那个叫贺磊的。”
“你……” 文粟看她这毫不掩饰的喜欢,提醒道:“你、你、矜持一点。”
梨落眨着眼睛,言语不掩俏皮:“阿翡首领之前说,遇到喜欢的人,要胆大。”
文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向院子里站着的族人,各各都保持着自己的意见,有让留下,有让驱逐。
“阿翡姐,阿翡姐。”黄狐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来,面色慌张,极力冷静下来禀报:“她们有两个孩子出生,有一个状态不太好。”
急剧的狂风拂来,伴随着细密的雨雾。
文粟瞧着端着严肃和喜悦的两拨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瞧着变幻无常的天气,开始吩咐:“小狐狸,梨落,可以把那些人叫过来。”
文粟在等的间隙里,瞥到了在东屋窗前向着这边看过来的郑忠。
郑忠神色凝重,看见妹妹的视线转移过来,伸手取下撑住窗户的棍子,不想影响到她。
霍勤被周海渠带过来,在急剧的赶路时扯到了伤口,忍着疼痛,站在院子里,目及之处都是虚晃的,看不清实物,耳边也吵吵嚷嚷的。
文粟望着满眼希冀的周海渠问,“你们商量得如何?”
周海渠满眼笑意,声线诚恳:“都想留下,壮大咱们部落。”
“大雨将至,只留你们住一晚,明早你们得离开。”文粟朝梨落招手。
梨落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自己得来的信息。
文粟颔首,只说出梨落提到的一部分名字,“霍勤,周海渠,王简,王芮,留在我这。”
她拍拍梨落的手臂,示意她可以离开,在这些人中走动观察,又挑选了几个衣料比旁人要昂贵的人留下。
周海渠眯着眸看她挑选的人,是秦行让,乔斌,柴赫,乔薇薇,令狐雅,彭雪。
他眼皮跳了跳,心里亦有惊愕。
这女子怎么…
挺会挑的,都是些富家公子与千金。
“这些人留在这,其余的,再平,存弦、赤鸣你们给他们安排住处。”
文粟快速安排:“男子住左边的厢房,女子住右边厢房去,里面摆放了些杂物,你们自己收拾。”
时间匆促,文粟话音也落下没多久,大雨如注坠落,砸在地面。
文粟快了两步走到屋檐下,瞧着躲避不及的女子,看她们神情呆傻,动作却是木讷地慢慢挪进了指给她们居住的厢房。
文粟眯眼,注意到了一个女子的腹部有隆起,她眉间有着惆怅,眼窝下流淌过一行薄泪。
霍勤已进到厢房里,又匆匆出来,向文粟行了礼:“多谢姑娘收留,霍某感激不尽。”
文粟看他时轻眨眼皮,出声提醒:“雨大,霍县尉请先进屋。”
霍勤进了厢房,闷着的心里,慢慢疏解,紧绷的弦也逐渐缓和,他靠着墙壁,缓解着身上的疼痛与心里的压抑。
周海渠把杂物搬开,都小心地摆放在最角落,他拍着手上的灰,挨个看去,长舒一口气:“霍县尉,王老板,乔老板,柴兄,秦兄,咱们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秦行让睨他一眼,唇角上扬,笑容里含着褒贬的意味,“周举子倒是挺会做事的。”
周海渠微微笑着,只道:“求生本能,求生本能。”
秦行让席地而坐,已没了往日的光鲜,重重地叹口气:“唉,没想到我秦某还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周海渠走到他身边蹲下,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秦兄,世道如此,不必心忧,我看这女首领是个心善的。”
秦行让摇头,不这么认为,“她戒备心很重,不然怎么会把我们留在眼皮子底下。”
可转念一想,秦行让又平和地笑:“她能收留我们,确实是好心。”
乔斌环着手臂,审视着眼前的屋子,蹙起眉头也给予评价:“这小女子,看起来不过才十几岁啊!”
柴赫,王简只相互看一眼,没有言语,又合上眼皮,闭目养神。
周海渠听他这么说,才舒展下去的眉头,就又皱起来,心里也惊跳起来,站起来望向院子里,如注的雨水砸落下来,仿若天塌了一般,摸着下巴猜测道:“若是男子为首领,在这样的时代生存,最危险的该是女子了吧!”
听到这句话,闭上眼睛假寐的王简陡然睁开眼睛,心神不宁地看着周海渠。
周海渠急急转身,走到靠着墙的霍勤的面前,声线急切,“霍县尉,咱们得当心啊,这里的就属你亲眷最多。”
霍勤的眼皮微掀,低沉地“嗯”一声。
文粟在库房里寻了几条灰兔皮缝制的毯子,先到了右厢房。右厢房里,平日里放置的背篓和一些种植着不喜阳的植物,都被她们挪到了墙角。
王芮停下手中的动作,木讷地站起来,眼神呆木地看着她,“你……”
文粟将四条毯子递给她,“夜里冷,拿着盖。”
王芮伸手接过,声音有点嗡,“谢、 谢谢!”
文粟颔首,算是回应。看她将毯子一一分给她身边的女子,等她分好,走到了捧着毯子发怔的瘦弱女子,看她又没能忍住哭腔,上前一步,凝视着她眉间的惆怅忧郁。
彭雪抿唇,最终因嗓子嘶哑,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捧紧柔软的毯子,看陌生女子给予的关怀,向她轻轻鞠躬。
文粟沉重地开口:“手给我。”
彭雪木讷地伸出手,腕骨细弱,有些脏污,不懂她的意思,可在当她的手搭过来时,急忙缩回。
文粟及时伸手捉住她细小的手腕,诊了脉,因有孕久累,身体乏力,心气虚,眉头微颦,看她神思忧郁,问,“六个月了?近期有家人逝世?”
彭雪低低地应一声:“嗯。”
文粟给其他几位也诊了脉,长期劳累,气虚无力……
“你们现在这体质。”文粟想到与周海渠说的。
那条路男子尚能挨一挨。
女子孩童,老人这些体力不支的,怕是难以跟上。
她声音微缓,“先休息吧!”
令狐雅是迟疑不定的,有不少话要说,可现在这情形,到底只是说了一句:“多谢首领收留。”
令狐雅搀扶住身子不适的彭雪坐下,“来,大嫂,慢点坐。”
走到门口的文粟步子有所放慢,短暂地回头看一眼。她来到左厢房,轻叩虚虚开着的门后推开门,只站在门口把毯子递给周海渠。
周海渠笑着忙接下,触碰到柔软的皮毛,突然头皮发麻,手指也仿佛是被什么咬着了。
周海渠眯着眼睛,又慢慢张开一条缝去看,其中一条还是花灰色的,似之前袭击他们的狮子,瞳孔微缩。
他紧张地咽口水,真诚感谢,“多谢姑娘了。”
文粟转身离开,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周海渠又急于表现的声线。
“姑娘,请问,可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做的?”
文粟笑着走到他面前,只简单地仰头看他,收回视线,看他心急火燎的,非得要做些什么事来,还总想出头。
文粟瞧着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的几人,迟缓地敲着手臂思索,语速迟缓:“那……我还不知道,你们都会些什么呢?”
文粟抬手指着周海渠,看他跃跃欲试的模样,眉梢微挑,“你就先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举人,会洗衣做饭,农活也会。就是不知道,是会些皮毛,还是老练了?”
周海渠有些窘态,听着她温软的声音,没觉得尴尬,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文粟轻轻咬了牙齿,走到霍勤面前,看他精神不错,但肤色还是蜡黄,在这些人中,他是受伤最重的,“霍勤,霍县尉是吧,就麻烦你说说,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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