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排练:
周日一早,郑裕林最先到。拎着自己的乐器箱,走上陈旧的楼梯,拿钥匙打开门,走进排练厅,定了定。把自己的黑色皮质乐器箱郑重的放好。走到角落的旧钢琴旁,掀开键盘盖,随便弹了几个音,随后关好键盘盖。走到窗边,打开圆拱窗,锈迹斑斑的窗框,窗外枝芽泛绿。承重墙上整面的大镜子,镜子前的下端放有一排连体矮柜子,可临时储物也可坐在上面休息。柜子表面的油漆龟裂形状大小很均匀,边角有些起皮,摸上去直刮手。镜墙两侧的墙边立着两排陈旧掉漆的把杆,两侧一共四根,还是那种俩墩子上伸出两根铁托,横着一根表面刷了一层清漆的木头,木头上的透明漆有些也裂了。这样安静的排练厅,能听见自己的呼吸的回声。郑裕林去水房找了个拖布,在排三勤勤恳恳的打扫卫生。
纯美背着塞满舞蹈用品的大背包进来,看到正掘着腚拖地的郑裕林:哥哥好,我帮你。
郑裕林第一次眼神那样温柔:妹妹,早上好。不用不用,这些粗活,我来就好。
纯美掏出包里的湿巾开始擦镜子前的储物柜:叫我纯美就行,那……那我也干点什么吧。
郑裕林笑:你就是我妹妹!你什么都不要动,休息一会,我很快就弄完了。
纯美:我也习惯早点到,打扫排练厅。
郑裕林:以后取消掉这个习惯,我会早来,也会晚走。
拎着早餐进来的任宁,后面跟着背琴的施岳峰,两只手各提两杯咖啡。
任宁看着拖地的郑裕林:都到啦,怎么着,林少发扬风格呢?
施岳峰:呀,拖地呢。
郑裕林把拖布杆向下一震:拖地。
任宁:快,洗洗手去。吃饭吃饭,吃早点!
郑裕林剑指着任宁手里的包子,心领神会。一路小跑拎着拖布放回水房,洗手。
施岳峰把琴放倒在排练厅角落,任宁一屁股坐在镜子前的矮柜子上把早点放下。
招呼纯美也坐下。
纯美:不是不让在排练厅吃东西吗?
郑裕林湿着手进屋,施岳峰递给他纸巾。
郑裕林:那是新楼的规矩,别怕。
任宁:来,一人一个鸡蛋、一个大包子。一人一杯咖啡,咖啡老施头出门前现做的,还烫着呢。
郑裕林指着包子:你家楼下那个?
施岳峰:不然呢。
郑裕林:哇,想吃很久了。
任宁:纯美,牛肉的,特别好吃!
纯美:姐,我能不能掰半个吃,我,怕吃不了。
郑裕林:妹妹,随便掰,你剩下的我可以吃!
施岳峰提着纸杯翻看,拿起写着的岳字的咖啡:姑娘,喝这杯,没加奶。看到你我才想起来,估么着舞蹈演员得喝美式。
纯美双手接过咖啡:好,谢谢哥。
郑裕林:哎,晚上我去买材料,明天我来带早餐。
施岳峰:你们明天还来啊?
郑裕林:当然了!不然,你想我们三个输?
纯美:我也想多练练。
任宁:就是,可爱排练了,排练使我快乐。
施岳峰:呲呲呲,曲子都没定的三个人。过阵子应该是有外出巡演,是该趁着有时间多练练。
纯美:消息可靠吗?
郑裕林:他说巡,应该就会巡的。明天我亲手给你们做我家祖传三文治,宁哥要不要喝郑记冻柠茶。
任宁:喝!那咱俩就轮流带早点,妹妹不用管。
纯美举手:我也能带的!宿舍有个小的咖啡机,我可以带咖啡,早上我还可以去食堂打奶黄酥!
任宁:食堂奶黄酥可是凭缘分的,只有早上第一炉能买到,之后就都是花式小面包,一出锅瞬间就没了。进团快三年,就有幸尝过一回,真是不错。
纯美:奶黄酥,包在我身上!还有老婆饼和枣泥酥,要不要尝尝。
郑裕林:食堂还有老婆饼?我怎么不知道。
任宁:哈哈,你不是嫌弃食堂早点上火吗?。
施岳峰剥好鸡蛋掰开蛋白把蛋黄吃了,留下蛋白给任宁:那我就不过来了,你们仨,好好过吧。
郑裕林:别这样说嘛,你好重要的,我不相信任宁能爬起来买包子。
任宁两口吃完蛋白,赶紧剥了一整个鸡蛋给纯美:给。
纯美:谢谢姐。
任宁:这孩子,老这么客气。
郑裕林一口吃完纯美掰剩下的包子:话说,我们是不是该抽空聊一聊作品了。
任宁:哈哈哈哈哈,对对对。
施岳峰:那你们创作吧,我去办公室拿机器,领导让我给你们各个组拍点工作照,一会儿再上来。
郑裕林:哼,还不是想看谁不来排练。
施岳峰拿着写着纯字的咖啡站起身:你们快点吃,我直接扔出去。搞不好什么时间领导也到了,瞅见你们连吃带喝的,总归不太好。
郑裕林:没事,我一会顺手去扔,再探查一下敌情。
施岳峰:行吧,那我走了。
施岳峰走后,郑裕林刷着手机歌单喝咖啡。任宁边吃剩下的包子边刷手机。纯美偷偷的看着镜子里的任宁。干净的侧颜,睫毛低垂,修长的脖颈,湛白的衬衫折领,咬着包子的嘴唇。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干净好看,连简单的咀嚼都好看。让人越发想要躲避,却躲不过。
纯美:姐姐你和刚刚的哥哥是一对吗?
任宁:嗯,室友。
郑裕林:呵,室友,他们俩结婚了。
纯美:什么?
任宁:嗯,结了。
纯美:什么时候?
郑裕林:去年过完年结的。(挑眉)
纯美:大家是不是都不知道?
任宁:对啊,我俩进团都不久,告诉大家,好像是在要礼金一样,不好。
纯美:也对。
郑裕林:本来只有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啦,就是我们两个知道,哈哈。
纯美:英年早婚。
任宁:本来也到年岁了。
郑裕林:都吃完了吧,我扔掉了。
任宁用纸巾擦擦嘴,用完纸巾收在放鸡蛋壳的袋子里:给。
纯美:辛苦你啦。
郑裕林抿嘴:不辛苦,你们俩再休息一下,我下楼去转转,可能会转到新楼。
任宁把音乐放给纯美听:你听听看这个。
纯美:还行,挺好的,姐,音乐你定吧,我都行。
任宁歪头:这个不太行哈,我再找几个,不过,还是没什么思路。
纯美拿着衣服站在走到旧钢琴后面:姐姐,我想换个衣服。
任宁有点慌张:啊,好好好。
纯美站在钢琴后边的夹角处:我在这换。
任宁:好,好……那我出去,抽支烟。
纯美:没事……
任宁迅速拿上烟、打火机、喝剩底的咖啡杯。三两步走到门口,腾出一只手背着身子关上了排三的门。
纯美透过门上半部分的玻璃,恍然看见那个脑海中住了多年的背影。清瘦的,有棱角的肩膀,任宁就是纯美出国前遇见的,那个短发姐姐。
空无一人的走廊,斑驳的光影,走廊尽头的窗台旁,任宁点烟,叼在嘴边。那个年代留下来的建筑窗子都很高,窗框是窄窄的铁边,合页生锈,有些费劲的打开窗户。烟灰弹进纸杯里,任宁靠着窗台。
纯美换练功服和软鞋,站在镜子前挽起头发,嘴里叼着U型夹,快速的给自己梳好一个。
换好衣服的纯美,从大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蓝牙音箱,自作主张连上了任宁的手机。直接按下播放键是梁静茹的《爱情之所以为爱情》,纯美打开门,声音那样轻盈的顺着蓝牙音箱流淌进整个走廊,也流淌到窗边,流淌到任宁的指尖。任宁刚要起身回排三,却又退回倚靠窗边,不自觉的攥了拳,心里琢磨还是听完这首歌再回去吧。
一首歌快结束,排三门缓缓的开。纯美伸出个小脑袋,很精神。
纯美:快回来吧。
任宁定睛看了看她:来了。
郑裕林拎着四瓶水,溜溜达达的上楼,和任宁一前一后进了排练厅。
郑裕林把水递给纯美和任宁:你们最想知道哪组的情报。
任宁:吕欧姐,来了吗?
郑裕林:来了呀,让俩个弟弟带着她上分呢。
纯美:和你们吹长笛的姐姐一组的女生呢?
郑裕林:长笛……,大仙女,没看见,好像没来。她们是不是新楼排一。
任宁:是那屋,和苏赫他们换的。
郑裕林:我看见一个女演员自己跳舞,音响放的“西西里”。
任宁:苏赫他们组呢,演什么?
郑裕林港普:苏赫还没来,俩个王子在那陪着老杨师傅调琴。
任宁:调什么?
郑裕林:你取笑我。
任宁:没有没有没有,要不请老杨师傅给咱也调调呗。
郑裕林:行!我下去跟杨师傅说一声,那边结束请他上来一趟。
任宁:你干脆在那等着,堵着老杨师傅。老头儿一天神出鬼没的。
郑裕林对纯美说:调好了,我给你弹钢伴。
纯美:你会弹钢琴?
郑裕林:嗯,会点。我上学的时候,帮忙弹过几堂晚功,大踢腿么、蹲、小弹腿,是吧。
纯美:是!哈哈哈哈,你什么时候弹的?
任宁:入学没多久,低年级的小盆友加晚功课,钢伴老师好像是不够用,就想着在音乐系找,弹钢琴的也不是每个都愿意去,就问其他乐器谁弹过钢琴,我一听,我会啊。就记得我妈说得积极参加学校活动了,学姐一问,我想都没想就举手了。弹了几天,小同学越来越少。后来我弹这个班就小班长带着自己宿舍的在这练。我们系花在我隔壁弹,她那个班没几天,一个人都没了,她自己再排练厅练琴,白捡个大琴房。
郑裕林下楼去找杨师傅,路过排二,里面有几个人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三五个人盘腿坐在练功的软垫子上。
郑裕林掐着腰充大辈儿:一个个,都干什么呐,啊,也不排练。(走进一看)在这边做小手工啊?
三五个男芭蕾演员,一个女芭蕾演员,大提琴乐手,盘腿坐了一圈。
男演员关震:哥哥,一起吗?
郑裕林看着大家手上在粘的小房子,小家具:干嘛,追女生啊。
关震:不是追女孩,经纪人让我给同门师妹做个生日礼物。
郑裕林:经纪人?你明星啊?
关震:没有没有,我刚签约经纪公司,下半年离团,就出道了。
郑裕林:噢噢噢噢,长这么帅,一定会红噢,加油。
关震:谢谢哥。
缩着脖子,正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拼迷你小椅子的大提琴乐手吴辰抬头看郑裕林:你来干嘛?
郑裕林:关心一下大家的进度。
吴辰推推眼镜,把拼好的小椅子放在中间:没有进度,这个拼好了啊,再给我来一个。精巧一点的,难度大一点的,我过过瘾。
郑裕林:用现有的曲子就行吧,不是非要写吧。
吴辰:应该是吧,没说非要写个新的。不会写!你是不是有事,说。
郑裕林:我去隔壁。
屋里唯一的女舞蹈演员轩宝放下手里的小餐桌:纯美和你一组吗?
郑裕林:对呀。
轩宝:你们开始排了吗?我可以去找她玩吗?
郑裕林:去吧去吧,没在排的。
轩宝:哪个排练厅?
吴辰忍不住一乐。
郑裕林剜了吴辰一眼:楼上,就一个排练厅。
轩宝小声嘀咕:那我先上去了和纯美玩一会,要排练给我发信息。我立刻下来。
吴辰:玩去吧,一时半会儿排不上。
轩宝拿着自己的舞蹈大包一溜烟出门奔着大楼梯去了。
吴辰小声问旁边几个小哥们儿:这小姑娘叫什么?好可爱啊。
关震:轩宝,我们这边老幺,上学时候,进团她都是最小的。
郑裕林:你看不出来,她还是个孩子吗?
吴辰:你看,你看你看。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何其龌龊。
郑裕林:我想什么?显然和你一样的东西!我何其龌龊?哼!我去隔壁了。
吴辰:你看苏赫来了吗。
郑裕林看了一眼隔壁:没有。
郑裕林悄悄走进排一,小心翼翼站在芭蕾王子和钢琴王子身后。
老杨师傅调完琴:好了,你试试。
钢琴小王子坐下,随手开始弹“劳伦斯先生”。
刚听到前奏,吴辰立刻放下迷你小凳子,起身拎着自己的琴和弓子去了隔壁,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安静的坐下。随着钢琴,吴辰的大提琴一点一点轻轻附和,极为好听,到后面两个人配合的更是默契,互相给予力量。隔壁做手工的男舞蹈演员也都跑到这屋来听演奏。曲罢,周围的人一起鼓掌。钢琴小王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吴辰就显得不要脸多了,优雅的点点头。
老杨师傅满意的点点头:还行。你觉得哪不舒服,来找我,再给你调。
钢琴小王子非常有礼貌:已经很好了,谢谢老师。
老杨师傅:其实我觉得排所有排练厅里这架才是最好的。用的料子也好,新楼的琴都比不上它。
钢琴小王子:弹着和我老师的琴很像。
老杨师傅:这架77年进团的。
众人:哇。
老杨师傅:行吧,你们弹着吧。有事儿再给我打电话吧,去我办公室也行。
钢琴王子和芭蕾王子一同:谢谢,杨师傅。
郑裕林一把跨住拎着工具箱要走的老杨师傅:杨叔,也帮我们调调呗。
老杨师傅很是爽快:走,哪屋?
郑裕林:楼上。
老杨师傅神色一紧:楼上那个就没必要了吧,再说,你不是吹管的吗?
郑裕林:您就去看看嘛。
老杨师傅跟郑裕林一起上楼。
一进屋,任宁马上打招呼:杨师傅好,帮我们看看琴。
纯美和轩宝两个小姑娘并排坐着也向杨师傅微笑点头,十分乖巧。
老杨师傅:哎,小纯美。
纯美:杨爷爷。
老杨师傅:你爸,好点了吧。
纯美:嗯,好多了。
老杨师傅掀开键盘盖,琴键上的白瓷片都少了几个,指尖又随便按了几个音。
老杨师傅:这样吧,你们什么时间不用这个排练厅,我抽出一天专门修它。话说前面,我不保证修完了能像楼下那架一样啊。
郑裕林:好的,谢谢杨师傅,周三,周四都不用。
老杨师傅:行,那我周三来。
郑裕林送走老杨师傅。
施岳峰的微信群发到了几个人的手机上。
“领导马上到。”
只见各个“不务正业”的排练厅里,一派积极祥和景象。
长号苏赫一手拎着乐器箱,一手拎着两杯咖啡,在走廊飞奔,冲进老排一,钢琴王子正在给芭蕾王子弹钢伴,芭蕾王子优雅的练基训。苏赫长舒一口气,两杯咖啡放在一边,开始打开乐器箱子,摆弄着自己的长号,时不时瞟着门口,等领导来视察。
隔壁排二,几个男生一股脑把手工收到一个纸箱里,放在钢琴后面藏了起来。
吴辰装模做样的拉琴试音。几个男孩除了关震穿着练功裤和软鞋,其他几位,有的一会儿要出去找女朋友所以穿着硬邦邦的牛仔裤,有的穿着人字拖和大短裤,有的穿着起球的棉布睡裤,几个人统统脱了鞋,把腿放在把杆上。轩宝飞奔下来换上软鞋就把腿搭在另一侧把杆上,嘴边叼着U型夹梳头。
楼上的排三,郑裕林立刻拼管,任宁一手拿弓子,一手拿松香,耳朵听着门口,准备再领导进屋的一瞬间,认真表演打松香。纯美不知所措,把纤细的手轻轻搭在把杆上,小腿向下用力压脚背。
领导从新楼排练厅开始视察。
女演员3自己在新排一里练“西西里变奏”。
新排二里,男演员2和男演员3,一起练双人舞组合。吕欧坐在一边兢兢业业的擦琴。
在新排三原本正刷抖音的二位,立刻踹好手机。巴松小胖子和双簧管两个人立刻吹起《让我们携手同行》。
新排四锁着没有人。
施岳峰一路跟着领导穿梭在各个排练厅,拍工作照。
走到旧楼排练厅,老排一,领导进屋坐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芭蕾王子的组合练习,十分满意。
领导走到老排二,一进屋:这什么味,开窗户通通风。
关振赶紧屁颠屁颠的去开窗户。
施岳峰跟着领导走到排三,脚步逐渐逼近,郑裕林情急之下吹起邓垚的《诀别书》,任宁迅速的擦了三下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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