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衣少年极慢地抬起脸来。
映入玄谏视野里的,先是一双水润的乌眸,里面波光荡漾,像是蓄了一汪盈盈的水潭,瞧上去无害至极,却令人忍不住驻足凝望。
再是那清丽的眉眼,说不上国色天香,却浑然天成一股我见犹怜之态,长睫一垂下去,还未有眼泪,已惹得平常人心生怜惜。
然而玄谏并非平常人,他修行多年,早已清心寡欲,面前的少年是娇柔可怜也好,是凶悍残恶也罢,在他眼里都并无太大区别。
唯一让玄谏思考的,只是面前这个少年,是人还是鬼?
短短一瞬之后,玄谏仍没有得出结论。
他此行是为除鬼而来,也没有料想过会有辨别不出对方身份的情况,因此并未带上识鬼的法镜。
不过没有关系。
玄谏手里的法杖顿地,空气中就浮现出一道金红色的锁链,链身足有成年人拳头那样粗,是捉妖拿鬼的锁妖绳。
管他是人是鬼,都先绑了带回寺中再论。
玄谏手指微屈,那金链就直直冲着少年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那半伏在地上的少年忽然怯生生地开了口,那双乌眸瞅着玄谏,小声道:“大师……”
金红法链停在少年眼前,距离他不过几寸。少年却像是完全看不见那溢满法力的绳链似的,目光依旧定定望着玄谏的身影。
“我迷路在此,可否请您……送我回去?”
玄谏蹙了下眉。
那链子就漂浮在空中,理应挡住少年的视线,他却眸光毫无波动,只是委屈又可怜地看着这个方向。
锁妖绳是法物,如果少年看不见,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他并非修行中人,身无法力,自然不能窥见法物;二则……这少年也并非妖鬼之流,因为锁妖绳天生对这些东西兼具压制力量,假如少年是鬼魅,就算不逃,至少也该流露出几分畏惧紧张神色。
可玄谏在少年脸上扫视几眼,没见对方露出半点破绽。
如此冷静……若非普通人,就是大妖恶鬼了。
玄谏心下有了盘算,先将锁妖绳收回,淡淡出声问:“此地偏僻异常,还有鬼怪传闻,你一个人,为何会夜半迷路在此?”
少年回答:“我阿爹三日前从南边贩货而归,路过这处山林,却迟迟不见归家。我……我担心他,所以才找过来。”
“本想入夜前离开,可是不凑巧,被一只野狼伤了腿,拼死才逃脱。慌乱中不知自己来了何处……也找不回来时的路了。”
说着话,少年低下头,伸手将自己染血的裤腿撩起来。
那笔直雪白的左边小腿上,果然有两道深深的爪痕,鲜血沿着腿腹流下来,渗进身下的泥土里。
玄谏不置可否,面上神情不变,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您——”
见他不开口,少年犹豫了一会儿,又轻轻哀求:“您是来除鬼的大师吗?这里阴森可怖,我听见许多怪声,您……求您带我离开这儿吧……”
玄谏顿了顿,垂眸思忖了片刻。
现在应是丑时末,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该亮了。届时这少年是何种身份,自然一验便知。
他方才施法驱过一轮,这附近已没有了还有害人之力的鬼物,也是时候回寺中了。
既如此,带上这少年又何妨。
“走吧。”玄谏不再停留,开口道。
他转身往外走,却听见后面传来几声艰难挪动的响动,回身一看,原来是那少年受了腿伤,根本站也站不起来,只能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往玄谏的方向挪过来。
这密林里的泥土腐软黏腻,少年折腾了没一会儿,手腕指尖就沾上了那脏兮兮的淤泥,如同上好的白玉被平白玷污了似的。
见玄谏回头看他,少年咬住下唇,眸子里蓄的那汪水终于沿着脸颊落了下来。
“大师……”
少年嗓音里已经带了软软的哭腔:“您、您扶我一下,可好?”
玄谏沉默了半晌。
他不说话,少年就只能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拖着伤腿朝他爬过来,不时发出隐忍的痛哼,瞧上去凄惨极了。
玄谏还是往回走了几步,抬手将少年从地上提拎起来,有些不太熟练地把人往自己背上放去,让少年能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
方才他一直与少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此刻却不可避免地要紧挨在一起。少年趴在他背上的那一瞬,玄谏紧紧皱起了眉头,似是强行忍耐,好半天才缓缓松开。
少年的肌肤温热,是活人的模样。
玄谏背着他,脚步沉稳地往外走去。
少年的呼吸响在他耳侧,细碎的、凌乱的、压制着痛意的,很吵。
玄谏没有背过什么人,不知道需要往前弯着身体,依旧腰背挺直,于是少年便只能用双腿更用力地夹住他的腰,缠得男人抿紧了唇。
不过玄谏一向不是多话的人,所以没有出声。
两人这般安静地行了半刻钟,玄谏突然开了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他背上的少年眯起眼,明白这个和尚心中怀疑未消。
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玄谏正要停住脚步,忽而感到后颈处传来刺挠的痒意。
“我叫……”
少年用沾血的指尖,慢慢地、轻柔地在男人裸露的后颈处,一笔一划写了个字。
“小涯。”
“苦海无涯的涯。”
鬼涯故意夹和尚的腰[狗头]故意戳和尚脖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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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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