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批弓箭原是以前京都转手卖出的旧器,也就是先前孔凡与孙桂暗中销毁换钱的旧器,交易到别处后要运往指定地点。
奈何经过青要山却被这群山匪截获,大当家谢昭再根据白塔寨人的习惯和地势重新锻造收弦,形成属于他们自己的武器。
丢了违禁物的人不敢报官,恐生事端,只能咽下哑巴亏。
谢昭下令让白图安置陆听晚,陆听晚刚出主事堂,就听闻白图与谢昭商议,要将那批货物拿去当卖,换成财物。
陆听晚在白塔寨凑合了一晚,依着一夜的风搅不断,她猜测这白塔寨位置属于青要山山谷低处。
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原本只是途径,眼看不日便能抵达江陵,回乡过年。
不曾想落入贼人之手,谢昭和白图想要她为白塔寨出力,紧凭自己展现的那点本事,便能决定留下她来,可想而知,白塔寨何其缺人,且是要生面孔。
只是进来白塔寨,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陆听晚在草榻上转辗反侧难以入眠,半梦半醒后,仿若回到了知春里,见到了洛云初。
起初梦里的翩翩公子执扇对着她笑,当她走近后,适才温润的笑容霎时狰狞。
她想要退,却发现退无可退,左边是陆明谦和陆听芜,陆听芜伸出手唤她,“阿晚,过来,来阿姐这儿。”
陆明谦肃穆神色狠厉,“不孝女,赶紧滚回来。”
而他们身后立着仪态万千的姜太后,身后无数的侍卫要锁她命,“捉拿此女,听候发落。”
右侧立着程羡之,他面无表情,只一抬眼,无需说话,陆听晚便连连后退,梦里还惦着和离书,忽而程羡之取出纸,引她过去,“陆听晚,你要的和离书,给你!”
陆听晚欣喜起身去拿,半道公孙雪拔刀刺入她的心脏,得意挽上程羡之,二人亲密无间,居高临下望着她,一副嘲弄之色。
她无路可走,只能往身后的悬崖踉跄爬去,就当纵身一跃时,木门敲响了。
陆听晚惊厥起了一身汗,窗棂还在作响,门外的催促声不停。
“江姐姐,大当家叫您过去主事堂,您起了吗?”
这声音貌似十岁出头,陆听晚睁眼,甩了甩脑袋,晨光晃眼,她揉了睡目,回笼神后才清醒身在白塔寨。
她拖着身子,取下门栓,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冷意让人彻底清醒了。
这白塔寨竟然真的有孩子,难不成是他们虏回来的?
“姐姐跟我走。”
从居住的草舍走到主事堂,要经过一条街,街道虽小,却与山下乡镇无异,热气腾腾的包子,冒着香气油滋滋的煎饼,还有刚出锅的热汤。
一列匪队穿过主街,往主事堂方向去了,寨民们热情招呼,还要送上吃食。
白塔寨的寨民与山匪之间的关系并非水火不容。
陆听晚巡视四周,青要山群山围绕,四处环山,且山石居多,不宜耕种。
冬日风霜比山下要厚重,生存不易,或许这些寨民本是世代居住于此,至于山匪是后来居上还是其他,她暂且还未可知。
“小妹妹,你说大当家的找我过去,这个大当家平日对你们好吗?”
小孩应道:“谢哥哥对我们好,我娘说若不是谢哥哥和白二爷,我们这些人都要饿死在这白塔寨了。”
小孩的话或许可信,再看这些寨民对山匪没有惧意,更多的是一种敬意。
街道不长,很快便行至主事堂正门,陆听晚一个人进去了。
主事堂外白图在检查昨日那批截获的物品,按照昨日镖车压过的痕迹,这批货物不是重物。
“大当家说了,今日下山把这批货出了,得赶紧找人换钱买些粮回来,不然寨子的存粮喂不饱这么多人。”白图吩咐属下装车。
陆听晚被带进主事堂,白图扫了一眼背影。
谢昭用着早膳,一碗小米糊配上几个包子。
“来了。”他摆手,属下退了出去。
“大当家叫我过来是有何事?”
谢昭不急着回答,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这人平日是不带面具的,怎么昨日见他时却带了面具。
陆听晚在他对面坐下,谢昭将那碗小米糊移到她跟前,自己拿了个包子咬下一口。
“昨夜睡得可好?”
他这么一问,陆听晚顿觉浑身酸痛,那草榻一动身就有声响。
眼睑下的乌青告诉他,她没睡好。
“山谷里风大,窗子叫了一夜,委实算不上好。”陆听晚捧着米糊,暖手。
谢昭唇一勾,将剩下一半的包子放入口中,两口一个。
见陆听晚还不吃,索性又递了个包子过去。
陆听晚接过后咬了一口。
“你就不问问,我留你下来,要你做点什么吗?”谢昭脚撑在长凳上,一手搁在膝头审视她。
陆听晚放下包子:“我人在这里,好像不管我问还是不问,大当家只要让我做什么,我似乎没得选。”
谢昭点头,她还算识趣。
这就开门见山道:“我要你跟白二爷他们下山,把昨天那批货换成钱,不管你什么手段。”
这种要事,他怎么就敢交给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尚且还不知自己底细。陆听晚寻思后问道:“是什么货?”
“贾诩布庄的云锦布匹,”谢昭比划着手,“我要卖这个价,少一文不行。”
十箱云锦,两千两,这价格未免太高了些。
“清风县贾会长的布匹,大当家要我一个生人去替你找买家,那不就是自投罗网吗?”陆听晚并未应下。
“若没有风险,我要你做什么?”谢昭正起身子。
他就是看重她脸生,才要她去跑一趟,镖客丢了货,贾诩那里很快便会收到消息,这时候将布匹出售,哪个商行敢接。
陆听晚说:“如果没有我,你们打算如何出售这批货?”
白塔寨有自己的输货渠道,正常商路走不通,还有黑市,只是黑市价格不定,这批云锦卖不到他想要的价格。
谢昭抽出腰间白刃,直插木桌,白刃闪了陆听晚眼睛。
“不需要你去谈,我的弟兄们不能直接露面,但是你可以,你只需以贾氏商铺名义,去与人交货就行。”
陆听晚摇头,觉得不妥:“大当家想要我借贾氏名义出售这批云锦,既然贾诩是清风县商会会长,而这云锦在清风县想必名声不小,若大张旗鼓的出售只会引来后患,每个商铺出售的商品,上面都会有他们铺子的商标,何不隐匿了这里边的商标,再出售呢?”
“如此一来,也无需担心会让人知晓我们卖出去的这批货就是贾诩丢的那一批。”
若论做生意,谢昭不在行,也不精通其中门道,他们劫富济贫,劫的都是大富人家的钱财和货物,而贾诩身为商会会长,横行霸道,强买强卖,为自家布匹能够畅销清风县,垄断市场,寻常摊贩更别想同他做一样的生意。
“那依你的意思?”
“大当家若信得过我,这批货物包在我身上,只是你的人得听我的。”陆听晚道。
“成交。”谢昭拔出短刀,插回刀鞘,“但胆敢搞小动作,死!”
陆听晚喝完小米糊,起身出了主事堂。
按照陆听晚的意思,十箱云锦的商标拆完,又重新换了别的箱子装箱,替白塔寨送货,这算接近白塔寨机要,如此一来,往后怕是更难摆脱。
可她是陆听晚,她不愿意被京都的权势所困,同样也不会甘愿被这青要山群山万壑围困。
白图与谢昭自不会彻底信任她,至少下山时,陆听晚仍是蒙着黑布的,直到下了山抵达扶风镇后,陆听晚才重获天日。
一路上她想过趁机逃跑,可是白图精明,不好甩掉。
陆听晚询问他们以前都跟哪些商铺有过生意往来,每个商铺之间有何种联系,与商会又有何关系,她将所获信息提取重组,最后锁定两家商铺,与贾氏布庄往来鲜少且有嫌隙的商铺。
依照这批云锦的质量和工艺,要卖出好价钱自然不难,只是如何要人愿意收下这批货物才是关键。
对于陆听晚而言,这并非难事。入夜之后,白图等人赶回青要山,主事堂内,谢昭看着陆听晚,坐姿随意,背靠椅背,翘起二郎腿,一副山匪吊儿郎当架势。
又看了看自己跟前的两千八百两。
白图等人分散坐着,对陆听晚露出几分敬意。
谢昭忍不住开口:“我要你卖两千两,你卖两千八百两?”
白图几人被他倪着:“你们带她抢钱了?”
陆听晚捧着茶盏,颇有闲情呷起茶。
白图双手叠胸,戏谑道:“差不多,不过江姑娘是文抢,跟咱们武抢不同。”
陆听晚一口茶险些呛住,轻咳了几声:“大当家只让我一文不少,可也没规定不能多啊,若是嫌多,不如大当家把这八百两给我如何?”
陆听晚底气足,也不怕他恼怒。
白图几人笑声不止:“江姑娘跟那商铺掌柜讲得云里雾里的,白二爷我愣是听不懂,临走那掌柜还乐呵的说下次若还有货,就只送给他们家。”
谢昭压着眉,让人将银子收起,遣散了白图几人,主事堂内只剩下二人。
谢昭语气含着警告:“白图脑子不好使,只要看到了钱就觉得是好事,我不管你以什么手段卖的这两千八百两,若因此事给白塔寨招来祸患,我谢昭拿你江雁离献祭。”
陆听晚不受他威胁,说:“大当家都当土匪了,官府和百姓人人喊打,还怕惹出别的什么祸患?况且我也没那么傻,我若拉白塔寨下水,首当其冲就是我自己,如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再者,我连下山的路都不知道,大当家怕什么呢?”
“你知道就好,我只是想提点你引火上身的事别做。”
帘子外有人求见谢昭:“大当家,寨子南角的草舍昨夜被风雪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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