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早,事情已传得沸沸扬扬。
国公一回府,就见国公夫人等在府门内踱步,焦急万分。
“老爷!你快管管!”蒋氏正满头大汗,见了夫君回来,顿时眼前一亮,忙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走了过去,“母亲如今是铁了心了,要世子娶了元氏,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是哄她而已……”
“嘘!”国公眉毛差点竖起,瞪着眼睛道,“你小声些!”
蒋氏气急败坏:“你们如何打算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这要传出去,我还哪有脸在京中活下去!”
说罢她拈起帕子遮脸,又哭了起来。
元九璃已是国公府的养女,“嫁世子”一说,她原以为只是为了元氏背后那点势力,才哄骗元九璃而已。
没想到老夫人心中执念已深,今早竟逼儿子当场给元九璃承诺!
她这儿子向来是个死心眼的,将来必定要遵守诺言!
想到此,蒋氏不由打了个冷颤,立即揪住国公衣袖不依不饶起来。
“夫人莫急。”国公宽慰道,“我这就把渊儿叫来问个清楚。”
今日天气凉爽,也一扫往日焦躁情绪。
国公踏入府内花园,曲径通幽处,尽头一座书房伫立,豁然开朗。
上回听了公主在宴席上的提议,他便也跟风把书房搬进自家后花园,每日在此读书办公,既安静又有花鸟虫鱼相伴,十分惬意。
从书房往远处眺望,花园内湖面平静,人的心境都会开阔几分。
他不禁微微颔首,觉得萧家的孩子也并非全是扶不上墙的草包。
不一会儿,宋渊进来了。
他呼吸不匀,一看便是不知从哪里赶来的。
“听你母亲说,你……这回真的打算要娶元氏?”国公开门见山道,二人本就是亲父子,自是免了那些虚的。
宋渊稳了稳心神:“不知父亲听到这消息,是欣慰?还是生气?”
“哼,你倒学会来套你父亲的话了!”他上下打量着儿子,“此事终究关乎你的终身大事,我如何思量,最终还不是你自己的事!”
宋渊从父亲的态度中,察觉到他好像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对这桩婚事上心。
他假意试探,不屑一顾道:“我的终身大事,在父亲眼中何尝比得过家族之事?父亲难道不想元氏能永远留在宋家,为我们所用?”
国公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看来自从上次对他行了家法后,他总算又恢复到从前,知道以大局为重。
然宋渊话锋一转,神情严肃起来:“敢问父亲,若这可利用之人生了二心,不知父亲还敢不敢留她在身边。”
国公眉头一跳。
元九璃生了二心?
“你且说说。”
宋渊朝父亲深深一躬,起身缓缓道:“今早,儿原是想去祖母那儿尽一份孝心,元氏常在祖母身边照顾,我与她自是打了个照面,谁知她竟当场承认自己前段时日投靠了二皇子。”
“她?投靠萧家那个老二?”国公仿佛听笑话般,“萧家老二为人阴狠,又骄纵惯了整日里不可一世,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他若是有大本事还好,可惜也是个草包!她是眼瞎了还是心盲了,投靠萧老二那个无情无义的浪荡子?”
见父亲不信,宋渊道:“祖母也在,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若父亲不信,可去问问祖母。”
国公这才沉默下来。
看来此事是真的。
“你祖母……如何说?”他迟疑道。
宋渊冷笑:“父亲知道,祖母和她的情分非同一般,到了这份上,自然要为她找补,把错全推在我头上,说是因我迟迟不定性,让她心中不安,才会做出如此举动……所以才有了之后,要我给她承诺之事。”
国公眉头紧蹙:母亲真是老糊涂了!
他目光阴鸷,盯着窗棂上透出的光线,人一旦生了二心,决不可再用!
可如今赶她走亦不是时候。
“世子作何打算?”他问。
“自是如母亲所说,”宋渊冷静道,“一切皆是权宜之计。”
“好!”国公张口一个“好”字,赞赏道,“我儿能屈能伸,为父倍感欣慰。”
看来上回家法之事,他总算吸取了教训。
若放在以前,他怕是会为了公主,定不松口向元氏假意承诺。
*
不到半日,萧玉容已经搬回了住处。
这院落在正厅之后,一字排开五间上房,正是气派堂皇。
她从前不觉得此处有什么好的,毕竟和皇宫相比,俨然差了一截。
不过此刻望着比那小杂院大了一倍不止的庭院,才觉浑身舒畅爽朗。
想来梁国公夫妇肯把这处主院让出,也是看在她是皇家公主的份上,不敢怠慢,以免给人留下把柄。
这公主的身份,倒是比元九璃这孤女身份强上不少。
这让萧玉容想起戏里常演,天之骄女往往要家道中落,或遭了大难从高处掉落,却不屈不挠向命运挑战,最终寻了个好夫家,又重新过上好日子……
她不由嗤笑,元九璃果真拿了一本好戏本,可惜还是要在宋家仰人鼻息,做宋家的好媳妇,未来的皇后。
皇后有什么好的,像自己的母后那般,被父皇桎梏,权力圈养在后宫,还不是如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纵使她的兄弟们全部亡了,这萧家的江山……该是由姓萧的来接手才对。
她正痴痴想着,宋渊的身影猛然闯入眼帘。
他本就高大,比身后几个小厮高出一个半头,近日又多磨难,瘦了许多,此时掀开暗青色衣摆踏入院门,那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他躬身微微一弯腰,再进来时,挺直腰背,动作行云流水,一派风流。
只是这张棱角分明的脸,过于冷峻了些。
今早醒来,身边已不见宋渊,萧玉容这才得知他竟跑到宋老夫人处,亲自让祖母腾位置。
起初她听下人道来,还有一丝感动,觉得他肯为自己得罪老夫人,他的亲祖母,足以说明元九璃和她在他心中孰轻孰重。
直到听到后来他应下元九璃那些事……
说到底,男子三妻四妾是惯常,梁国公府世子也同样不会在意。
“驸马辛苦了。”萧玉容让侍女搬来竹木躺椅,放在屋檐下,躺在那儿欣赏满院景色,“怎么你一人回来了?”
宋渊听出她有些阴阳怪气,脚步一滞:“殿下对这院落,还有何不满意?”
萧玉容拿起手边一颗蜜桃啃了一口,汁香四溢。
她眯眼看了看不远处元九璃曾住过的那间房,缓缓道:“九璃妹妹原先住的这间偏房还空着,她没跟你回来?还是说她跟着老夫人住惯了正房,想让本公主给她腾位?”
宋渊停在院落正中。
他迫于无奈答应祖母,待日后与公主分开,会再娶元九璃做续弦,不还是为了能让萧玉容搬回主院?
“殿下说的哪里话?”虽有些生气,他还是耐着性子哄道,“既已搬回了院子,目的达到,殿下又何必庸人自扰,再深想其他?”
萧玉容“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庸人自扰?”她再吃不下桃子,索性放下,冷笑道,“好,本公主在你眼中是庸人,你又能清贵到哪里去?不就是想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哼,不过也是凡夫俗子一枚罢了,我庸你俗,真不愧是夫妻一对!”
她本就不像元九璃那样,养在老夫人膝下琴棋书画样样不落,所以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庸人”。
宋渊面色惨白,怔愣了一下:“殿下不知‘庸人自扰’只是类比之语,是为劝解殿下不必自寻烦恼而已……若这天下连公主都是‘庸人’,岂不再无超凡脱俗的女子?”
他这话虽捧了萧玉容一下,可萧玉容还是被戳到痛处。
“少骗我了,你分明在是讽刺我一介庸人,无事生非,当本公主听不出好赖话!”她费力把话题拉回正道,“你我也不用掰扯旁的,元九璃要这世子夫人的位置,你宋家还在等什么?不如今日我们便和离,我回我的公主府去!”
她自然知道,宋家在此时绝不会让元九璃上位,要等到萧氏再无可继承大统之人,江山易手大局已定,才会踢自己出局!
“诚如公主所说,她要的是世子夫人,”宋渊勾了勾嘴角,“而非在下之妻。”
此话如当头一棒,锤得萧玉容顿时清醒过来。
她回到国公府,本就是要搅得国公府不得安宁,掀起世子之争。
可宋渊此言,言外之意……似乎要让位。
“不成!”她出言打断,“若你失了世子的身份,便再无荫封,不能入朝为官……”
莫非他甘愿一辈子只做个闲散驸马?
宋渊笑了笑,胸有成竹:“容儿以为我是二弟?蒙受不到祖荫,便只能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脱离梁国公府,他还有科举这条路,可另立门户。
生在这高门大户中,许多事由不得他做主,他也早已厌烦了做一个任父亲摆布的傀儡,为父亲那牵连九族的大事,耗尽毕生所有。
从前他孤身一人,不必考虑太多,可如今有了妻室。
当萧玉容和宋氏只能选其一……
这计划,在他心中已酝酿许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