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可以调动昆澜体内的魔息和魔念,让昆澜接受事实。但魔息发作会让昆澜感到痛苦,激发魔念会进一步带来失控。
这不像是提醒对方,更像是一种折磨理智的刑罚,她不忍心这样做。
还有一件很严峻的事,作为恢复能力极强的魔族,她的伤口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这不正常。
红色魔念制造出这场幻境,而魔念从昆澜的意志中诞生,某种程度上,昆澜才是这个幻境真正的主人。
她并不是被昆澜的武器所伤,而是被昆澜的杀意所伤,只要昆澜不肯放下对她的戒备心,这道剑伤就像诅咒一样难以愈合。
昆澜这个阶段对魔族的成见很深,她不能莽撞的继续出现在昆澜视野范围内,要采取更迂回的战术去唤醒昆澜。
丰魂盏只能承载两个人的完整意识,卫清宁占用一个名额,如果她仍然保持清醒,昆澜就很难生出自己的意志与幻境对抗。
昆澜当前甚至意识不到这是幻境,记忆像被填埋一样。
这一次要靠昆澜自己去识破幻境,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提醒。
“昆澜,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记住一句话,你不需要有一颗无暇的心。”交代完这一句,云止冻掉自己的识海,只保留最基本的生存本能。
她的意识陷入混沌,变回一只半个巴掌大的白色小鸟,尾翼是浅浅的紫色,腹部的羽毛被鲜血浸透。
小鸟在半空中扇着翅膀,不至于让自己跌落,很快就扯到腹部的伤口,发出急促的鸣叫,它观察四周找一处停靠之地,无意识的飞到昆澜的肩膀上。
刚眯眼想要打盹,身上的伤在提醒它环境不够安全,不能就此休息。
它挥动翅膀正打算飞走,昆澜凝出一枚半透的白色灵力球,把它完全罩住。
小鸟在球内没挣扎多久,就耗尽体力睡了过去。
昆澜心中全是疑团。
她是济世宗宗主,声望传到魔族再正常不过,为什么这名魔族对她没有蔑称,而是直呼她的姓名?行动上没有一点点防备,尽说一些她不理解的话。
而且实力很差,受的不是致命伤,没多久就维持不住人形,变成小小的一只,蠢笨的飞到她这个敌人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折腾这只笨鸟,只是莫名觉得这只小鸟不该离开她的视线。
理智告诉她,这只鸟再弱也是魔族,应该被关进万魔窟里。
但群魔凶险,又很欺生,小鸟还带着伤,进去等于送命。
她想治好这只鸟。
解开灵力球,让小鸟睡在掌心里,她往小鸟的腹部输送治愈系灵力,发现无济于事,仍然没有止住流血。
魔念在暗中观察已久,看出云止当前的情况不对,以红雾的形态一举将昆澜撞飞,把鸟儿裹进雾里,用魔力为云止疗伤,也是没有好转。
云止当前的身体既不吸收灵力,也不吸收魔力,极度反常。
它闯入云止的识海之中,已是一片冰原,这才搞明白症结所在。
原来是云止的意识太过懵懂,不懂得如何吸收外界的力量化为己用。
昆澜被一团魔气深重的气团撞倒在地,对眼下的状况十分不解。
济世宗的护山大阵一直很稳固,这两只魔族连气息都没有掩藏,为什么能突破防卫,轻易的闯到宗主殿?
更别提她这等实力的人竟然被一个不愿露脸的魔族撞飞,实在可恨。
“都不许走。”
她将长剑抵入地砖,激发广场上隐藏的剑阵,方圆百米以她为中心,亮起一圈又一圈的光环与符文,光束拔地而起形成一堵光墙,拦截魔族的去路。
“呵。”红雾冷笑一声,用蛮力撞碎那一面墙,像疾风一样离开了。
昆澜提剑急追上去。
场景突然一转,脚下的地砖变成杉木板,宽阔的室外变成有墙有窗的室内,地上凭空生出好几套家具,从陈设来看,是魔宫的寝殿。
好奇怪,她为什么认得这是魔宫,她连魔界都没有去过。
红雾化作她的样子,小鸟不知何时变回了人形,被“她”悉心的抱到床上。
“她”坐在床边,用耳朵去听陌生女子的心跳,转忧为喜的露出笑容,小心翼翼的把女子的上半身揽入怀中。
“我不确定你受的伤会不会延续到现实中,双修能调动你的魔力,让你好的快些。”
就连声音也仿得十分相像。
这简直在败坏她的名声!
气极的昆澜上前阻止,意外被一堵透明的墙拦下,她使劲的拍打墙面。
“你不能盗用我的身份做这种事,这名女子我虽然陌生,但她没醒,不能糊里糊涂的和你双修。”
魔念玩味的说:“即是陌生女子,我这是在救她,又与你有何干系?你是不想她醒来以后承你的恩情吗?你更该考虑她计不计较那一剑之仇,替你承受风险的可是我呀。”
魔念似乎能读懂她的心思,嗤笑一声,高高在上的说:
“不要再惦记把她抓回万魔窟的事了,我为你开启了传送黑洞,无事就回济世宗吧。”
一道黑漆漆的传送门出现在她身后,释放出强大的吸力,让她连正常的站立都维持不住,只能将剑扎入地面来稳住身体。
昆澜有一种直觉,以她当前的实力,打不过对方。她从储物戒取出一瓶有助于恢复的灵露,不知要放到哪里。
对方见状开始嘲讽:
“你可真是想当然,如果灵药有效,我至于要用这种手段救她吗?你只是想让自己的心好受些罢了。对魔族发善心可不是宗主该做的事。”
对方长着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声音也那么还原,心思被揭穿的那一刻让她羞愤难当,她斥责道:
“你不要用我的样貌非礼别人,哪怕不是人也不行,否则我不走。”
“遂你的愿。”对方变成人形的白雾,附身亲上女子的双唇,没过多久,女子腹部的伤口开始结一层软痂,伤势在缓慢的转好。
女子呓语了一声,双手无意识的搭上白雾的腰,那种不自觉的亲昵举动让昆澜十分嫉妒。
她很讨厌这样被动的处境,言语和实力都压不了对方一头。魔族作风开放也不是稀罕事,她实在没有必要继续看下去。
但她又忍不住想关注那名受伤的魔族。
白雾运掌聚出细小的水流,为女子清洗腹部的伤口,那些带血的水没有挥发,而是融进她的体内,让她雾状的身体逐渐变粉。
白雾仍在模仿她的声线,把女子搂得更紧,心疼的说:“我没能料到你会闯进来,这只是一次意外。
“多希望我能没有嗅觉,闻不到你身上的血液香气。”
传送黑洞开放了那么久,见到昆澜还不肯走,魔念感到心烦,她讨厌被围观,于是在透明的墙上释放黑雾,挡住对方的视线。
听到吸吮的声音,昆澜捂住耳朵,脑中的画面反而更清晰了,她仿佛能看到魔雾又变回她的样子,更加热烈的缠上那名女子。
她想起值守万魔窟的那段时间,她总是问别人,“你听见魔音了吗?”
这里是魔宫,她所听到的皆是魔音。
她似乎听见了很明显的呼吸声,心跳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很阴暗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至少这名女子还主动与她说过几句话,盗取她身份的魔族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女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不需要有一颗无暇的心。
昆澜如梦初醒,默念道:
“我不需要有一颗无暇的心。”
再次重复:“我不需要有一颗无暇的心。”
“我允许自己有一些不够光明的、不可说的念头。”
一切开始明朗起来,她脑海中的亲热场面消失了。
如果真的如对方所说,她处于幻境之中,那么挡在她面前的真的是一堵墙吗?那些黑雾又真的是雾吗?
她放耳去听她不敢去听的声音,转身去看身后的传送黑洞,黑洞失去了吸力,像没有画框与背景的一团黑墨。
伸直胳膊,指尖轻轻一点,黑墨像烘干的海苔一样,碎成了屑片。
真的是幻境。
她有能力主宰这个幻境。
有了这层认知,昆澜抬手触摸这一面墙,墙上的黑雾对她避之不及,四散逃开。
凡是怕她的,皆弱于她,可以被她抓住或消灭。
昆澜把这些黑雾全部吸入掌心,脑海中涌现出很多画面。
之前难以打破的透明墙,此刻脆弱的像一张纸,被她撕开一个裂口。
她看到魔念在猖狂的霸占云止。
但她并未阻止。
她走到床边,俯身在云止的腰腹处落下一个吻。
云止腹部的伤口消失不见。
因为她看清了迷障。
魔念被她的气场震慑,处于一种动弹不得的状态,无法将她驱走,目光警惕,恨恨的说:
“你杀不死我。”
昆澜笑道:“你就是我,我为何要杀你?”
魔念身上的威压突然消失,她把云止变回小鸟的样子,飞快的藏进怀里,曲腿缩到床角,威胁道:
“我不可能把云止还给你。”
昆澜并不在意。
“那你就一直陪着她。之前我不肯承认你就是我,你感受到我的排斥,才不愿和我共享记忆与想法,是我太压抑心中的暗面,一直都是你在承受和消化那些羞耻和歉疚,我对云止的感情,总有一些微妙的成分。”
“你和我唯一的不同,就是用不同的方式爱着云止。这具身体的主导是你还是我,也没那么重要了。”
魔念第一次和昆澜互通心意,她害怕云止在怀里透不过气,把小鸟捧在手心,语气也不再强硬。
“要是我一直主导你的身体,云止醒来以后会发现的,她真正需要的是你,她之所以容许我的存在,是被我的温顺表象所欺骗,她不可能接受我将你取而代之,这才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
昆澜摇头,“你所害怕的,也是我所害怕的。你爱人的方式,也是我爱人的方式。”
“是我不敢承认,我对云止有掠夺和侵占的心理,这并不是美好的品质。我的心不是无暇无垢之境,你的存在对我而言不是过失,你让我看清了自己。”
魔念有些恍然:“你是想要与我融合吗?”
昆澜说:“不止是你,我想与体内的所有魔念融合。”
“我想理清自己,我对云止的爱,有多少贪,有多少执,有多少是慈悲。”
*
融合所有魔念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昆澜受到的精神冲击太过强烈,起身睁眼时吐出一大口血。
她擦去嘴角的血,凝出水镜自照,额间有一道竖条长纹,隐隐发出红光。
她决定保留额间的印记,融掉这场幻境,抱着云止走出识海。
外界是避暑山庄,但云止意识不清,她也没有度假的闲心,向冥王发出讯号,让冥王提前把她和云止弹出丰魂盏。
或许她的心理准备并不是那么充足,不想让妹妹见到她成魔的样子,向冥王打听了妹妹这一世寿数几何,在何地出生这样的粗浅信息,她用传送黑洞带走了云止。
*
云止在魔宫的寝殿内一个人醒来,感觉腹部痒痒的。
这场冥界之行她只对第一天有印象,丰魂盏里见过两次昆澜,很多细节想不起来。
恐惧睡得很沉,怎么也叫不醒。
突然想到失忆的昆澜在幻境中捅伤了她,恢复记忆以后会不会有很强的负罪感,昆澜体内有一道魔念不受她的控制,如果魔念强化这份负罪感,昆澜很有可能会失控。
她焦急的起身,看到枕头边有一张字条被昆澜的玉佩压着,写道:
我在人间散心。
没有署名,没有具体的地点,也没有提到何时回来。
云止有种很惆怅的感觉,或许是醒来的第一眼没有见到昆澜。
她穿好衣服下床,夏芝前来禀告:
“铸造魔剑一事因意外而停滞,铸剑室昨夜发生了爆炸,剑匠不知所踪。”
一身桃粉的沐善突然出现在殿中,发言十分大胆:
“主上把铸剑这件事完全移交给别人去做,就算剑造出来,威力也比不过之前的灭魂钉。”
云止对沐善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和可亲,但今日她感受到的只有挑衅和轻视。
“我是达虚的手下,但也不是完全听令于达虚,这名剑匠已经到了生涯的瓶颈,只能造出一把平凡的剑,这样的剑配不上魔主,我已经杀了。”
昆澜真的在散心,散心好了才决定退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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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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