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回绝干脆彻底，确定是十多年老粉不是黑粉？
真让人想不到啊，亓初也有被女孩子拒绝的一天——
童欢欢偷偷给客人比了个赞。
倒不是说非主流怎么样，时兴潮流就像回旋镖，像今天，Y2K风不就又吹回来了么。
是现在一板正经的亓初和以前反差巨大，简直叫人意外。
“干嘛要我删掉，你不知道我以前多崇拜你，不仅收藏你的贴子，有你插画的小说和杂志我全都有买，现在还在老家的书架保存得完好无损~”
女生滔滔不绝细数对亓初的热爱，描述当年亓初在绘圈多炙手可热。
即便被人盛赞画画天赋异禀，读书厉害，人长得好看，像神一样的存在。
亓初戴着口罩，也能从露出的上半张脸判断出，她脸越来越黑。
“哦，那真是多谢你了。”
童欢欢帮客人清洁完皮肤，图案转印到指定位置。
色料和机器，以及各种一次性用品也准备就绪。
亓初戴上黑色手套，左手拿无菌纸巾，右手握，按照惯例，先给客人一针感受一下疼痛程度。
大臂外侧的痛感是全身较轻的部位，大部分人毫无痛感，也有觉得像被牙签扎。不过具体因人而异。
扎第一下女生挺亢奋，不觉得多疼，让人放心大胆开搞。
结果……
随着黑色色料刺进皮肤，延伸出一条条流畅的线，亓初换了排针开始上色。
上色过程反复磨损，痛感必然堆积，而且客人要求的图案有一小部分延伸到手臂内侧，这里的痛感可比外侧高了一两级，像被刀割。
纹身本身就属于创伤性艺术，痛难以避免。
刚刚侃大山的女生话慢慢变少。
嬉皮笑脸演变成痛苦面具，咬牙切齿，疼痛难耐，最后忍不住嗷嗷叫唤。
“呜哇，啊啊啊，痛痛痛，这么痛是正常的吗？！”
亓初手上动作不带停滞，机器低鸣，淡定地用纸巾擦拭多余色料与渗出的组织液，回应得很专业：“皮损正常。”
居然是正常的！
女生瞳孔地震。
低头看看专属于自己图案，这才哪到哪，纹了三分之一不到。
“要老命了，呜呜轻点，我错了，不该说那么多的。”
“求求你放过我叭，我要回家！妈妈——好痛，哭惹。”
客人呼天唤地，哭爹喊娘的叫声在工作室里回荡反弹。
听着夸张，稍微有点经验的纹身师都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
童欢欢握拳鼓励：“加油！挨过这一阵子，以后剩下美了！”
平常处理杂务，给客人提供茶水零食，解释纹身步骤，多说话分散注意力的任务多数由助理来承担。
亓初完全是个人狠话不多，辣手无情的容嬷嬷。
当然那是调侃说法，她各种针法纯熟，刺入的角度与深浅度把控精准，把皮肤的损伤控制到最低，为了呈现最佳的着色效果更换不同的针，而且不收钱。
因为针不可能重复使用，市面上很多同行的规定是，每换新的针都写进账单。
亓初往往因为创作激情上头而懒得计较。
按时收费的她本来也不算便宜了，没必要做算死草。
几个小时过去，女生叫得累瘫了，整个人趴在椅背，随便童欢欢怎么冰敷，给作品拍照。
等人神志恢复清醒，一人一张“纹身保养须知”，先念一遍给客人听，再让客人重复一次。
这须知可谓对每个客人都三令五申，但仍旧会有人不尊，导致纹身留色和皮肤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要是可以，她们真想让客人握拳宣誓，从这个门口出去之后一定不喝酒不泡澡不剧烈运动，尤其是大夏天！
念完保养须知，还要包上保鲜膜才能离开。
女生不知道是不是记恨上扎她的人从此粉转黑了：“我就应该接受半价，哼。”
可惜咯，世上没有后悔药。
那个蓝色头发的嬷嬷阖着眼，用按摩仪舒缓因工作而僵硬的肩颈，左手揉着右手手腕。
她闭着眼笑：“现在删，折扣依然有效。”
她也太游刃有余吧。
都已经挨半天疼了，女生心生一念，也想反过来扎亓初一下：“算了，还是不删了。”
她故意使坏捂嘴笑：“我刚刚痛得神志不清的时候发了条微博，正好发在亓大大你的个人超话~”
“发了什么？”亓初睁眼，顿觉不妙。
她一定没料到此刻超话炸开了锅，积灰多年的企鹅空间访问人数突然暴增，重燃当年的盛况。
要不是部落格闭站了，估计得感谢她带来的流量。
亓初用手机微信搜索自己名字，搜出来客人手上部分截图。短短两个小时，聚集了一千多人吃瓜考古。
虽然过往发表过的图文在网络一隅必然遗留些痕迹，或是旧帖，或是论坛，特意搜刮的确能挖到。
但像这样发在活跃度很高的地方就是另一种性质了……亓初不要面子嘛？
折扣什么的彻底黄了，她要按标准收费。客人要走了，她就不亲自了送。
倒不是真的生气，亓初的过往偶尔也有人提两句，是她不肯面对那些回忆。
自从出国再没登录过企鹅，密码早记不起来了，根本无从知晓如今可以锁定整个空间。
倒是三个密保答案还能填得上来。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下载软件，摸摸索索改了密码，久违地登上企鹅。
然后，她被逝去的青春跳起来打了一顿。
看着激增的访问量，亓初摘下眼镜揉眉心。
她最后一条动态停留在2015年，夏季的最后一天，写下了四个字，从此杳无音信。
原本那条动态一个回复都没有，今天被考古人塞满，哈哈哈哈了十几页。
亓初：“……”
大惊小怪，十几年前谁没非过？
哦，姓月的就没有。
月似从小一直留长发，没剪过铁刘海，上网不用火星文。
大概是读的多诗词歌赋和名著，对文字有着与同龄人不一样的理解，所以从不乱用。
其实亓初也不算很非，毕竟审美和条件摆在那里，刺眼的是当时的说说与照片。
操控光标挪到删除按钮，弹出[确定]选项，她的手却悬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击取消。
算了，删不删都不会改变任何。
亓初转手进入了设置页面，选了‘仅个人可见’。她锁了整个空间，不放任何人再来肆意观光。
即时发现这一点的粉丝差点笑死，转战回到微博超话开贴。
[救命，笑得想亖，我都能想象老公黑着脸锁空间的凶样了哈哈哈哈哈]
[孰能无非！你们笑这么大声礼貌吗？]
[谁能想到那张禁欲高知脸小时候那么可爱，好想咬一口]
[十五年老粉加我一个！我以前在空间磕‘七月’磕得死去活来有木有！]
[萌新不懂就问，‘七月’是什么好东西？咱也想吃一口]
[‘月’就是亓老师相册里头发很长那个美女，当时她俩天天互相艾特腻歪得不行，亓老师的说说和日志九成写的都是她，真的不要太甜！可惜后来好像be了，你们只有过期糖渣啃了捏]
[你们可以去论坛翻翻，她俩真的好美，也好伤]
[这么说我是不是有姬会？嘻嘻]
[亓老师年纪轻轻就性向觉醒了？有点厉害]
[话说，你们不觉得那个长发美女很眼熟吗？好像在哪见过]
[月似啊，超厉害的舞蹈演员，她那么多出圈作品你居然没刷到，平时怎么冲浪的？]
[啊？月似是弯的？和亓初谈过？]
……
亓初锁慢了一步，不少老照片已经流到微博。
以前自拍流行大头照，设备屏幕小，拍照时大家总喜欢贴着脸。
那些照片亓初和月似紧紧挨着，视线黏连，笑容美好。而背景有山有海，有蝴蝶，有舞台灯光，还有画架颜料。
从初中到高中六年时光，青涩脸庞到初熟模样。
日常极少关注网上言论的亓初，杀到微博看见粉丝们的评论，头隐隐作痛，十指伸进蓝色发丝浮躁地揉了几下脑袋。
微博她没开个人账号，干脆用工作室的发了一条。
初霁·TattoStudio：[没谈过，建议删除，不要让人为难]
她没有配图也没有明说什么事，但今天参与讨论的人都清楚她所指何意。
正主都亲自下场，要求删除，作为喜爱她的粉丝没理由悖逆她的意愿。
没过多久，热论的几条微博显示删除。
亓初盖下笔记本电脑，随手丢在桌子，走到阳台坐在秋千上，双眸空洞地眺望前方的海。
她和月似确实没谈过，有什么好讨论的？
再说了，她连月似到底是直是弯都不太能确定，以前那些说不定只是人家贪玩而已，就像她经常背着家长偷喝饮料、吃垃圾食物一样，偷尝别的果实。
呵。
亓初轻蔑自嘲。
海风又热又咸，吹了一会儿反而更难受。
亓初长腿放下，想进屋问问童欢欢中午吃什么。
不料兜里的手机一震，止住了脚步，拿出来看，有人加她微信好友。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万年不变的昵称和头像找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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