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拂之坐在办公桌前,眼前是漂浮着的传国玉玺。
他盯着和田玉镌刻着祥云和飞龙纹样的壁身,嘴唇微微抿起。
他像是在发神,又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一只眼瞳散射出灰云一样的雾霾光,将他的视线死死挡住。另一只眼瞳里则是两道光影闪烁,细看有头有身子还有四肢,像极了两个小人在眼眶大小的电视机里演戏。
被神明监视下的厉鬼胆大包天地遮挡住了他的窥视,对神明的属下施行单方面殴打,神明视而不见。
被神明眷顾的人类企图带来偷窃者偷盗神明的宝物,神明看起来依旧毫不在乎。
他像是沉溺于这一出小人戏,面无表情,就连余光都没有落到眼前存在感极强的玉玺上一眼。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
瞳仁在极黑的颜色时看不出一丁点情绪,那张脸如大理石刻般没有丝毫肌肉牵扯的变化。
仿佛他面前的不是可以达到目的的宝物,而是一件他丝毫不在乎的,随处可见的玩意儿。
好像为了目的去不渡川里游了一圈的人不是他。
胥拂之垂在身旁的手放在了桌面上,几秒后,手指又轻轻动了动。
他做了个抬腕的动作,但好似有一股力压住,他始终没有真正抬手。
胥拂之靠在椅背上,胸口呼出了一口不可能出现的浊气。
天花板的白炽灯第一次让他觉得刺眼,余光不可能避开的传国玉玺好像一根软刺扎进心里全身游走。
自从死去之后,他对很多情绪都不再有那么深的感触,可那时那刻产生的回忆仍然保留在脑子里。
他看着这樽他从来了阳间就一直费力的寻找的宝物,回忆起他还是人类时的某一刻。
-
他五岁被父亲做主带进京都,冠以神童的名号入龙跃书院,和王公贵族一起上学念书。
所有人都忌惮和崇敬他胥氏子的名号,就连皇室都想方设法和他交好。
胥氏不是世家之首,但古来先贤多有胥氏子弟。
父亲只有一个儿子,那顶金玉做成的冠冕从出生起就镶嵌在了他头上。
从年幼无知到明事理,知礼仪。那些肮脏的、光鲜的、恶毒的、亦或是充满善意的,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即将破茧而出的蝶。
很多人都期待着他破茧而出。
胥拂之站在京都的权力中心,默默看着众多皇子明里暗里下死手的勾心斗角,用丹书铁券回应皇帝的试探,企图在腐烂成一滩淤泥的朝堂中保全胥氏。
后来入太子麾下,代太子监军。
雪灾肆虐,将士们朝不保夕,是他带着粮草奔袭数千里。超出寻常的本事和智慧将他与其他人隔开了一道天堑,没人意识到他不过才区区才十三岁,。
足足八年不曾回过洛南,唯恐物是人非万事休。
胥拂之从来都觉得自己和大雪格外有缘。
每一段到如今都记忆犹新的曾经都是在下雪。
离开家时是在飘着雪,他从北境回来的时候,京都和洛南也飘着鹅毛大雪。
死的那天,也是落下满天飞絮。
他在母亲身边只生活了五年,占据了那时他生命里的三分之一。可他悲伤地发现,他记不清母亲的脸了。用尽全力,却也只能找出一小段融在梦里的回忆。
十年时间太过漫长。
他忘记了母亲的脸,他站在朱红大门前,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得皇帝亲封,风光无限的,年仅十五岁本该不知愁滋味的胥大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他本该感受不到的近乡情切。
那扇朱红色大门和现在的玉玺真的是太像太像了。
像到一看见这块玉玺,就如同回到了那年的腊月。
府内喜气洋洋的,挂着红灯笼。胥氏主母手边放着儿子从远方寄来的回信,眼睛却紧盯着紧闭的大门。喂他长大的奶娘笑着安慰自己的主人,读着小主人在北境的功绩,眼中尽是无奈和自豪。
门房小厮喜气洋洋地通报少爷回来了,整个胥府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喜悦之中。
他多希望时间停留在那年的腊月。
如果世界是话本,所有人在那一年都拥有了最完美的结局。
他终于看清了母亲的脸,看清了胥府上上下下所有人。
那年他只短暂犹豫便推开了大门,但现在的胥拂之却不敢碰那玉玺一下。
看一眼,整个灵魂都会碎掉。
先等等吧......
胥拂之将玉玺收起来,将神经质抖动的手交握,黑色瞳仁极速地收缩放大。
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缩成针尖的瞳仁飘忽不定,忽的,他发现了什么。
往前倾,好像在努力看清,动作幅度加大,双眸又倒映出了艳丽的色彩。
这次乌云飘走,花圃里穿着鲜艳小人露出了脸。
他手上牵着一条四肢匍匐在地的动物,在和它说着什么。
瞳孔清晰地倒映出艳丽小人笑开怀时雪白的牙齿和鲜红的嘴唇。就在这时,那艳丽小人停顿了一下,如同打破了第四视角,直直与他对视。
被发现了......
胥拂之已经恢复正常的瞳孔又狠狠一颤,莫名一股偷窥者的羞赧涌上心头。
他飞快撤下视角,才放大的瞳孔又狠狠收缩了两下。
再次握紧了交叠的双手。
-
花圃里,徐负一还维持着咧嘴笑的表情,右手举着,打招呼的口型卡在一半。
他仰着脸对着太阳,桃花眼被刺得不停掉着眼泪,日光照亮眼底的那一圈血红,令它比上好的鸽血宝石还要亮眼。
虽说这一幕美得如梦似幻,但着空气打招呼的样子实在是.......
“傻bi。”旁边长得比藏獒还要可怖的黑犬眼神冷飕飕的,又带着一丝疲惫。
长达一米高约半人的犬身一整个软在地上,毛发凌乱,九辩闭着眼睛,狗脸上看不出表情。
这贼把他全身的骨头打断了又重新接上了,为的就是不让胥拂之发现自己把他打了一遍。
虚伪!狡诈!
九辩气得硕大鼻孔里扑哧扑哧冒着热气儿,怒视徐负一。
徐负一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反手就给九辩扇了一巴掌,“还没打服?”
九辩脑袋被打得偏到另一边,从喉咙里哼哼两声。
徐负一绕着九辩走了两圈,姿态优雅地坐在自己那张垫着软垫的躺椅上,悠悠说:“冥府你肯定是回不去了,这段时间就乖乖在我这做一只守门狗,听话不闹事,我就不追究你偷盗生死簿的罪。”
九辩一听炸了,“你还有脸判我的罪?生死簿是大人的东西我就给他怎么了?”
徐负一抬眸,“可你家大人不还是把你给我收拾了?”
九辩:.......
他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狗脸抽搐几下,过了好几秒才梗着脖子高声道:“那一定是你给大人下了什么咒,你们艳鬼最擅长搞这一套!”
“下咒,对,就是下咒!”他越说越来劲,小男孩的声线越来越尖,徐负一冷着脸,嘴角下撇,最后忍无可忍。
“啪!”
又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狗脸上,声音戛然而止。
九辩狗嘴一歪,右边狗脸高高肿起,和刚才扇的左边脸形成完美对称。
“你个蠢狗。”徐负一一把捏住狗嘴,
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如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此刻在他掌心的九辩却能感受到那一股足以将他脑壳捏爆的巨力。
这条狗真的很烦人。
徐负一沉沉看着他,眼底那抹红色开始扩散。
如果这是他的手下,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年了。
“你该庆幸,你的主人不是我。”徐负一晃了晃狗头,手掌下移,握住了嘴筒子。
九辩嗷呜一声,死死盯着眼前的徐负一。
它像是一头不知所畏的小兽,不停地挑衅他自以为对主人不好的坏人,差点被杀死都要在坏人身上啃一块肉来。
徐负一眼神变化了一瞬。
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韩江白会撺掇这只蠢狗来,而不是罗刹女,崔珏或者是十王司里的其他人。
因为他们都没有眼前这条蠢狗一样的.....愚蠢。
他们会以属下的身份建议胥拂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们考虑的是胥拂之的所作所为能否最大利益化,他们甚至于在一定情况下会劝他忍耐。
可胥拂之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
徐负一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
这么看,韩江白还真是做了一件对的事,反倒是他没有想到。
徐负一眼中划过一抹幽色,这令他带笑的美人面格外诡异,如同带上一张虚假的面具。
他突然觉得这条蠢狗顺眼多了。
徐负一放开九辩,“也就只有胥拂之能够忍耐你。”
他斜睨着九辩,声音轻飘飘的。
鬼犬睁大了眼睛,看着徐负一从捏住他开始表情如同打翻了调色盘变了又变,到现在阴测测的眼神。
“听着,我和你一样,都是为了他好。”徐负一道。
这个他无疑是指胥拂之。
像是关键词触发,九辩忽地抬起头,“你你你,真的假的?”
徐负一沉默两秒,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真的。”
胥拂之是怎么容忍一条这么蠢的狗的。
幸好他手快先一步把控住了这条狗,不然要落到特控局里,还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莫名奇妙把-1写成了巴掌战神+无差别吃飞醋。
狠起来连自己都扇。
然后-1脾气真的蛮差的,这一整章的蠢狗全是私货哈哈哈哈哈。
然后明天出一趟远门,22号回,更新可能不稳定,虽然看的人也没几个但还是说一声吧哈哈(挠头),我会加油的(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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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腊月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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