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没有留意到同行两个男人各自的小心思，她抬眸，看到一只海鸟划过天际，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好馋，想吃肉。
此行历经坎坷，从那个讨厌的青蛙村，再到现在的‘魂浪’，想想觉得他们出门前看的黄历是假的。她有些苦恼，但很快又自我振作起来，巫师兄都能死里逃生，大师兄他们肯定没有问题。
微风里夹杂着海腥味，想想无意间往后望了一眼，瞥见残星的一双金眸，在金乌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哎，可惜……
脑海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想想就赶紧打住，她再次告诫自己，残星道友丑陋的脸并不能遮掩他美丽善良的心灵。
反复想了几遍，想想为自己感到骄傲：她终于不是过去那个以貌取人的想想了。
一旁的巫种玉见她打量着那个人，心生烦躁。
“师妹，我们到了吗？”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丛林，踏上金色的、柔软的海滩。想想朝前望去，只见金乌已经高高悬于海面上，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浪花此起彼伏，黑色礁石在海水里若隐若现。
想想看向清风。
强烈的日光下，清风老鬼身形已经近乎半透明，看起来像一团烟雾。他一路上都很安静，此时开始四处眺望，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
“虽然都被风沙侵蚀了，但是这里，以前就是通往天机殿的路啊。”
几人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只看到了茫茫大海。
“想当年，我有一至交好友就住在天机殿，我经常从这条路去找他，我们俩都努力考上了内门。那时候，我们都有光辉美好的未来……”
面对老鬼的喋喋不休，巫种玉不耐烦地打断他：“没让你说这个。到底怎么去天机殿？”
清风收住话头，看了巫种玉一眼。
他很好地掩饰住眼底的烦躁，撑着伞，飘向了一块露出海面的猴形礁石。这块礁石有一人高，历经无数岁月的风吹雨打，外表沾满了一层层海蛎子。
“就是这里。”清风很笃定道：“看到了没？这块石头像什么？”
想想跟上去，认真地看了一眼，答道：“偷桃的猴。”
“……我们过去管这个叫飞仙石。”清风叹了一口气：“下面有路，你可以挖挖看。”
“好的。”
想想走到猴仙石前，鞋袜已经沾了水。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挖药的锄头，忽然想起上次用它的时候，还是给那个人挖银荌草。
她不知道那个人的来历，但是他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师父的剑‘非邪’，等师父回来了，非骂她色令智昏不可。
想想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她举起锄头准备挖，岑照夕俯身握住锄头。他与想想离得很近，想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他没有侧首，只是轻轻道：“我来吧。”
“好啊。”想想将锄头递给他。巫种玉对他们刚刚的距离感到不满，但自己也不想去挖路，于是就在一旁冷眼看着。
锋利的刀刃上残留着银荌草的汁液，看起来像是一抹淡淡的灰色。岑照夕盯了一眼，然后垂下眸去，朝下挖去。
不多时，他从下面挖到了一条古老的石路，被泥沙覆盖了多年。清风老鬼说，原本此处离天机殿有一刻钟的路程，但是现在天机殿沉下去了，就不好说了。
既然路已经找到，几人默念避水诀，顺着石路的方向，游入海中。
海底幽暗清冷，想想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微弱的光芒照亮一小片海域。他们穿过长长的海草，又从泥泞下发现了残破的石砖，循迹前行。
……
大约半个时辰后。
海底又黑又冷，他们已经走了几个岔路，期间还一度迷失了方向。巫种玉有些烦躁，他暗想，这事自己又没什么好处，应该让那小子一个人来。
“还要走到什么时候？”他烦躁地问。
清风老鬼在水中是近乎透明的，他的声音擦过巫种玉的耳畔，像是一条贴着脖颈的水蛇：“快了。”
巫种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神往右瞥了瞥，什么都没看到。
他赶紧游到想想的身边，想想没有看他，正盯着前面一个灰蒙蒙的石柱，看起来跟人差不多高。
天机殿沉入大海后，离海面约有百层楼高。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海底’，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
前面似乎是天机殿的广场，空旷幽暗，残破的石砖缝隙里，海草随着水波摇曳。那个灰蒙蒙的柱子，似乎是一尊石像，在海水的侵蚀下，只能看到石像模糊的五官。
“这是石像生。”清风幽幽道：“天机殿其实是万灵门祭天的地方，这样的石像生，有二十四个。”
“祭天？”想想问。
“嗯。万灵老祖宣称自己来自天外，乃天外飞仙的后裔。”
想想从石像生的眼睛位置抠下来几个贝类，仔细端详了几眼，这石像生的相貌确实有些奇怪，眼瞳上点着红色朱砂，历经千年未曾褪色，它的身后有两个肉翅，上面挂满了海蛎子。
往前几步，又是一个石像生。
这个石像生是个女子，被长长的海草包住，岑照夕用剑斩断。这尊女像保存尚好，外表更像是‘天外飞仙’，只见她身后飞舞着长绫，单脚着地，飘然若仙。
想想暗想，自己也是用长绫呢。
他们继续往前走，又看到了几个石像生，都是传说中天外飞仙的模样。巫种玉对石像生毫无兴致，他只想赶紧回到海面上去。
如果让师妹看到那小子的丑陋面容就好了……
深海下，周围漆黑不见五指，唯一的光源就是想想手里的琉璃灯，也只能照亮一小片海域。巫种玉瞥见残星身后的两柄剑，他想，论剑法，自己可能不是对手。
想想又在前面摸石像生，清风老鬼道：“仙子要小心些，有的石像生背上有机关，千万不要触碰。”
机关？
巫种玉眼前一亮，他途径一个背后长着四只手的石像生时，伸手握住石像生背后的手臂，用力一拉。
哗啦——
深海之下，瞬间天旋地转，一注注水流涌来，将他们推开。想想惊呼一声，手中的琉璃灯已经被海水卷走，周围不见一个人。
她飘在黑压压的海水里，四下里一片漆黑，想想的手臂上缠绕着翻海绫，警惕地观察着左右。
清风老鬼空洞的声音传来：“仙子，我在这！”
想想回过眸去，没有看到清风，但是察觉到魂魄的气息。想想朝他游去，在她身后，岑照夕听到声音，刚想推开海水去找她，一道气浪从身后袭来。
他自幼水性娴熟，见状毫不犹豫闪身避开，又是几道气浪袭来。岑照夕闭上双眸，拔出长剑，顺着水流一推。
海水里多了一股血腥的气味。
岑照夕睁开双眸，金瞳里闪烁着冷光，将剑插回剑鞘，分开海水，到了想想身边。想想又点燃一盏灯，橘色光芒照亮了这一小片海水。
“你还好吗？”想想问：“刚刚怎么回事？”
他没有做声，金瞳里闪烁着琉璃灯的光芒，面上的黑纱，随海水的流动而轻轻飘舞。不多时，巫种玉面色苍白地游了过来，看到她，就急声道：“师妹，帮我止血！”
想想这才发现，他的衣袖被什么利器齐刷刷割断，露出的两条手臂上涔涔流着鲜血，身后的海水里，有两道浅浅的血线。
“怎么回事？”
“刚、刚刚过去一只龇牙咧嘴的海怪！”他嘶声道。
想想见状，赶紧从储物袋中取出纱布和止血药，刚想递过去，一旁残星道友接了过来。
“我来吧。”他并不抬眼看想想。
想想当然觉得他更合适，毕竟他是男子。她点了点头，巫种玉却往后缩了一下，咬牙切齿，似乎有所怨恨。
“我自己来。”巫种玉一手拽过纱布和止血药。
有一群五彩斑斓，跟狗差不多大的鱼闻到血腥味，成群结队游了过来，围着巫种玉。岑照夕离他最近，信手抽出剑，斩掉几个鱼头后，剩余的鱼就游走了。
巫种玉心中怨恨翻天，心道我不过是想揭开你的面纱，你却暗中伤我，这是一次；我请师妹帮我疗伤，师妹也答应了，你却横插一脚，不让师妹与我有亲密接触，这是两次；我自己能应付这些小鱼，不需要你出手，你却在师妹面前长脸，这是三次。俗话说事不过三，我已经忍耐你很久了！等我逮到机会，别怪我翻脸无情！
过了会，他调平气息：“想想，让你担心了，我们走吧，我能扛得住。”
想想刚刚瞧了他的手臂，两道伤痕不像是鱼咬的，反而像是剑痕。刚刚海水落下的时候，周围什么都看不清，若说有人能伤他，只能是残星。
可是，为什么呢？
他若是想暗中伤人，昨夜就是最好的机会。莫非是师兄先出手，原因与从前一样……
想想没有说话，她转过身，提着灯，清风老鬼在前面带路。又过了会，她稍微停顿了几步，等了一下残星，与他并肩而行，前面是茫茫深海。
“残星道友。”想想走过海底的石桥，踏上残破、空旷的殿前广场时，她的衣袂随水波舞动，语气轻快：“我记得你说，你没有道侣。”
“是的。”岑照夕微感诧异，他似是不在意瞥了她一眼，眸光闪烁，心难以抑制地跳动。
想想笑道：“其实我认识不少姐姐诶，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
四周死一般的安静。
他隐藏在黑色面纱下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握住剑柄。海水从他的眼前流过，只听‘哈哈哈’一阵笑声，身后的巫种玉走上前来。
巫种玉眉飞色舞道：“师妹说的是，我们门派的仙子们个个都很是漂亮，虽然不如我师妹，但也都是沉鱼落雁之容。而且她们不像我师妹，只喜欢长得英俊潇洒的，也看重人的品行而非皮囊……”这番话，把想想又夸又骂。
“巫师兄看起来挺开心的。”想想冷言冷语：“别急啊，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最近新认识了不少人，准备给你也介绍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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