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如麻。
在浮家夫妇离开之后，沈知念就独自来到了城门口。
沧城的百姓一路跟着他，但被他制止：“你们今日应是浮灯节吧？去放浮灯，鹤笙他们留下的修士会在城中散满迷雾，一切小心。”
“是，沈夫子。”
百姓的身形渐渐散去，沈知念一脚踏出沧城城门，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城外大雾弥漫，城内沧水光亮如昼。
沈知念忽然没来由说了一句：“来了。”
也正如他所说，城门口空间忽然波动，一名名化神期以上修士飞掠而出。最后，是一艘巨大的灵舟。剑宗旗帜立于其上。
“老祖，我们已到达沧城上方。”
“先派遣一批精英修士去把城内的普通平民清理干净。”剑宗老祖摸着胡子，眯了眯眼，他似乎在城门口看见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他虚空一指，一道剑气直接横扫而出，对着城门口的身影直冲而去。
剑宗老祖眯了眯眼，要把所有不确定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惜要让他失望了。沈知念一刀劈出，轻而易举化解了这次攻击。
“哪里来的杂碎？剑宗的？”声音不大，音调也平平淡淡，就是莫名给人一股恐惧之感。在场修士都是化神往上，自然把沈知念所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无知小儿，劝你立马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沈知念身形一闪消失在城门口，下一瞬，立马出现在了那名年轻化神修士的背后，“我倒要看看，你们剑宗的人，如何不客气？”
“噗呲！”
鲜血四溅。
一名化神修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陨落。
“你……你敢杀我们的人？”其余临近的化神修士迅速退出几十米远，警惕地盯着沈知念。
“你们既然敢来侵犯，我为何不敢杀人？还是说，剑宗的人都只是……一群胆小鬼？徒有虚名？”沈知念平淡。地将刀上的血擦拭干净，“我很讨厌不请自来的客人，想要进城，先问过我的刀。”
沈知念转身，止戈对向身前的灵舟，黑色火焰自刀尖燃烧，黑色煞气从衣袍间翻飞而出。
“你就是他们这次的领头者吧，不出来见见吗？”
“喝……喝……”剑宗老祖的身形缓慢出现在灵舟之前，“久闻阁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乌。”
“嗤。”沈知念不屑地笑了一声，“像你这种借着天地法宝才勉强够活下来的，也就只能知道我的代称了。”
说罢，沈知念身形一闪，“来战！”
止戈一瞬间出现在剑宗老祖面前，然后直劈向剑宗老祖的面门。煞气几乎是在出现的一瞬间就侵蚀了他的眼睛。
“啊！啊！啊！”
古怪的叫声回响在灵舟上。
“剑宗弟子，起阵！”
“万剑归宗！”
头顶一柄柄透明的剑气虚影坠落而下，攻击着闪避的沈知念。刀剑相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周围的化神修士直接将沈知念围困在了剑阵的中间。
“煞火！”
沈知念将双刀相撞，刀锋相撞间，黑色火焰在火花碰撞中直冲云霄，猛地撞上了上方的巨型剑阵。阵法在一瞬间被黑煞所形成的火焰给炸出裂缝，剩余的残余火焰燃烧在裂缝周边，侵蚀着剩下的剑阵阵法。
“万剑归宗！”
剑宗老祖终于摆脱了侵蚀他眼睛的煞气，气势汹汹的施展术法，一柄十分巨大的巨剑立于沈知念的头顶，随着一声令下，缓缓朝着沈知念杀去。
“诛！”
预想中的沈知念躺在巨剑之下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他们所设下的万剑归宗之阵被轻松击碎。
剑宗老祖脸色十分难看，“想不到乌就算受伤也这么有能耐，还是诛杀不了吗？”
“老祖！那城门处好像又出现了人影！”
闻言，剑宗弟子齐齐向城门处观望，城门紧闭，窥探不了其内的一丝一毫。城门处却有身影，但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剑宗老祖心下了然：“阁下来者何人？为何要帮乌氏余孽？”
“乌氏余孽？”
剑宗老祖心头一颤，对方的声音是从他的神识处传出的，他的修为只是渡劫期，对方修为恐怕早已登上了挽虚期，这是个不能惹得主儿。
“阁下多有冒犯，但此人确实是我们所追杀之人。”
剑宗弟子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感受到老祖语气的变化，对方来的人应当十分厉害，否则怎么连他们宗门内最厉害的老祖都只能低声下气恭恭敬敬？
“我倒是不知道，剑宗的老祖宗倒也是个阴险小人，偏偏在对方受伤之时出来暗算？”
剑宗老祖：“……”
剑宗弟子：“……”
他们不是来抢人的吗？怎么和暗算扯上关系了？还有那位乌不是自己非要阻拦他们才和他打的吗？
“咚———”
“咚———”
“咚———”
城内忽而响起了钟磬声，沈知念被扶着看向城门，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迷雾从大门的缝隙一点点泄露出来，到最后完全敞开，白雾弥散，沧水在迷雾间幽幽闪着光亮，隐约间还能听见流水的潺潺声。
“温宴山？”
扶着他的那个人忽然遮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阿念。”
温宴山什么时候突然话变得这么顺口了？难不成沧州事变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变成了后面那样的结巴？
“温宴山，你……”
“嘘，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也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说什么都之后再问，好吗？”
温宴山的声音很温柔，沈知念渐渐放软了身体，他总是会不自觉相信对方。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把温宴山气走了，至少对方对自己是一心一意的好的。
“好。”
温宴山直接将沈知念抱了起来，走进了城门。
“诸位，若是想得到浮家夫妇的二子，就先来打败我，否则，踏入此城者，杀无赦。”
迷雾渐渐与城外的雾障相融合，白雾笼罩了整片沧城，只有城墙的四方筑台在白雾中露出尖尖一角。沧城完全笼罩在了白雾之中。
“老祖，现在怎么办？”
剑宗老祖：“传我令，所有剑宗弟子进入沧城，寻找浮氏二子，一切阻拦者，诛！”
“是”
光没隐在下方，剑宗老祖低头沉思，对方只是来截人，不可能与他要截杀的浮氏二子有牵连。但……那位据说能在中击杀凶兽之能的乌为何要阻拦他们？
变故突生！
“砰！砰！砰！砰！砰！砰！砰！”
“看来阁下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接连爆响之声响起，剑宗老祖猛地回头，那些下去的弟子留下的命魂灯都炸开了，烛火四散纷飞，将灵舟点燃。
火光冲天。
一刻钟前。
沈知念被温宴山抱着进了城门，对方身上有一股很淡的药草香，这让他感到很舒服。
城门的隧道是有些过于长了，当初建成各个城池时为了防止荒障中的一些东西进了城，就把城池的墙壁和隧道都修得高得稳妥些，以免百姓们受到荒障的伤害。
现在倒是觉得它太长了一点儿，不知不觉间沈知念就在温宴山的怀里熟睡。
“你可真是……”温宴山低头一看，沈知念早已睡着，“睡着了也好，等我回来。”
温宴山将他放到城门处的一个墙角边，“委屈你了。”
就在此时，剑声从耳边一瞬而过，温宴山头也不抬拳头悍然挥出，恐怖的气息陡然降临，直接掀动起周围的气场，御剑进入的弟子直接被掀飞。
温宴山收拳，神色淡淡：“看来你们是打算直接来和我打。”
他向前踏了一步，下一秒闪瞬至一名弟子身边，然后徒手掐断了对方的脖颈。
“砰！”
“剑宗弟子，聚阵！”
领头弟子强压紧张，将剩下的弟子聚集在一起，同时掐诀：“万剑归宗！”
“呵。”
“砰！砰！砰！砰！砰！砰！砰！”
血色在温宴山身后蔓延，他一步步踏出了城门，然后冲着那位剑宗老祖喊话。
“看来阁下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阁下为何至此！”
剑宗老祖闪避开来，灵舟火光冲天，而在他躲开后，身后跟随的长老却没有及时躲开，一拳悍接了温宴山的拳头，然后被一拳崩裂，化作了虚无。
“长生！”
“剑祭！”
剑宗老祖明白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长剑直接被他用来鸣昭，所有死去的弟子的剑都被召唤了过来，与剑宗老祖的剑一同被剑祭。
“天地悠悠……”
“上古洪荒……”
温宴山停顿，他站在剑祭阵的底下，上面最中间的一把剑里有一点灵波，是刚产生出意识不久的新生剑灵。
“这剑居然还生出了剑灵？”
温宴山挑眉，随即一拳轰向剑祭阵法，“可惜了，你挑了个不怎么样的主人。”
“砰！”
剑祭被轰然击碎，天空中一颗赤色流星开始坠落，剑宗老祖身陨沧城。
沈知念醒时温宴山已经处理完外面一群人了，他的头依旧是昏昏沉沉地，大概是吃了药的副作用。
“阿念？醒了吗？”
“嗯？”
“浮家的人在什么地方？”
“在……”沈知念突然感到一股很强的吸力，他还没来得及和温宴山说话，而后他的灵魄就在一片完全陌生的雪原里睁开了眼。
风簌簌吹着，雪如凛冽的刀锋让人生畏。
“这里是哪？”
沈知念徒步在雪原漫无目的走着，这片雪原仿佛完全没有尽头，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
不过很快，沈知念就在雪原中发现了一处房舍。
“咚咚咚。”
“打扰了，有人在屋吗？”沈知念哈着一口热气，他也没想到灵魄居然会怕冷。
“打扰了，有人吗？”沈知念再次敲了敲房舍的木门。
“你是谁？”
沈知念听到声音迅速转头，“你是这间屋舍的主人……吗？”
沈知念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他与对方注视，互相沉默。沈知念感觉到了对方的怀疑与杀意，因为沈知念和刚才询问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就像是另外一个复制体出现在了主体的面前。
沈知念看见对方忽然坦然松懈下来，自己也在心底舒了一口气。他吃完药的副作用都还没结束，还在这里碰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武力值还比他高的，那可真是很好了。
还好对方没有要取人性命的样子。
沈知念见对方一直忙着，还顺道给他递了一杯茶，“你天天都这么忙吗？雪地里人迹罕至，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沈知念问完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有可能会激起对方的愤怒。
不过那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
正当沈知念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对方开了口：“我是沈知念，你是谁？”
“咳咳……”沈知念呛咳一声，“你是沈知念？我也是沈知念。”
沈知念看见对方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我大概了解现下的情况了，你是从什么时间来到这里的？”对面问。
“沧州事变百年后。”
“轰隆！”不知是哪处的雪原塌方，声音传了过来，两人偏头回望，然后又同一时间转回来。
对面的沈知念思酌了一会儿，开口说：“你的时间在我之后，我见过很多次从未来来到这里的你了，我应该是最早的沈知念，在过往的记忆中还没有自杀的乌……”
“轰隆！”
沈知念看见对面的说话声停顿，紧蹙了一下眉头。
“算了……你赶紧出去吧，外面那个家伙在攻击我的精神幻境，再不离开我的地方要被他冲破了。你下次再来吧。”
沈知念只见对面一挥手，他就如纸片一般被风吹上雪原天，然后在昏昏沉沉中再度醒来。
“温宴山……”
温宴山在沈知念昏迷那一刹简直要慌死了，现下听见沈知念的声音赶忙过来，一下子把沈知念抱入怀中。
“阿念，你吓死我了……”
“咳咳……温宴山，松一点，我要被你勒死了。”沈知念睡时温宴山就没给他摆好，只是让他靠墙，现在还把他勒紧怀里，是真要他闷死吗？
温宴山听见怀里的声音立马就退后了一步，歉意的说：“对不起阿念，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沈知念借着温宴山的手站了起来，“你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你问吧。”
沈知念：“你知道我是从百年后来的？”
温宴山乖巧点头：“嗯。这是你在羸洲时预言过的。”
沈知念：“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宴山一愣，然后轻笑一声：“未来的你失去的记忆还真是彻底。这是你带我来的地方，你说今日来沧城，要带我看看沧城的浮灯节。”
“嗯，这个我知道。还有呢？”沈知念靠在温宴山怀里，抬头看向他问。
温宴山：“……你自己的预言。你说，你是覆灭沧城之人，但其实当初若不是你预言到沧城覆灭这件事，为了给竺玉清报信，你根本不会出羸洲，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直接传信？”
温宴山几乎是全盘托出：“天道在监视你，你没办法通过任何书信传递信息，唯一方法是你分灵出沈知洛，替你去了一趟沧洲，然后你的灵魄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全部消失，最后是我去寻得，你的灵魄在沧城散了个干净，把整个沧城包裹进去了，我想复活你也只能一直待在沧城，直到你醒来之后却失去了记忆。”
沈知洛：“所以天道现在是被阿洛一直追杀，没法儿监视我了，是吗？”
温宴山点了点头。
“既然百年前的沧城注定要覆灭，那我是不是也会再死一次？”
“……”
“我不会让你死的。”
存稿中[眼镜][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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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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