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楚风要带颜书回宗梦堂见赵清野。
临行前,明子怡与书靳也跟来,但他们三人同楚风知会一声,要去散愿亭看看昔日好友,穆肃。
穆肃这几日在宗门内,忙得不可开交,他妥善安排好杨露师姐的葬礼,以及铲除散愿亭与杨贤庄有关的残党余孽,并救出地下阴牢被冤枉的内门弟子。
正等候穆掌门出山,却不曾想来了这三人。
“穆二少!欢迎出狱!!”
这三人,一金,一紫,一蓝,虽不是从前那样身着星黎蓝白学服,却像从前在道家书院体训时那样有序排成一列。
三人姿势迥异,手上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拨浪鼓,像做戏一般,摇头晃脑唱了起来。
“穆二爷~我恭喜你出狱~当上二师兄~祖师爷宗门有幸~得此得意门生~”
这动静引来各处木修观望,路过时都带着奇怪的眼光看着这四人,穆肃直嫌丢人,上前一人弹一脑瓜。
“诶哟喂!穆小肃,下手没轻没重的?”明子怡抱怨了起来。
“就你喊得最大声!”穆肃瞪了一眼明子怡,随即看向三人。
“你们来此地,有何要事?”
颜书对此坦白道:“嘿嘿,没什么事,小肃哥。”
“就是路过,顺道来看看你出狱而已!”
穆肃一听他这话便知这三人没什么要紧事来找他了,见他们嬉皮笑脸的,心中平白升起怒火,推搡着便要赶他们三人走。
从前的同窗挚友时隔大半年又能再次会面,也是一种缘分,穆肃嘴上虽赶走他们,心里却顾念着兄弟情分,脑海里浮现出那日颜书坚决挡在他身前的画面。
他从前在道家书院便是如此,这时穆肃想起一件事,约莫着是在他们十二、三岁之时。
“我说啊,那书靳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罢……”
“就是!怎么看都是个废物,学法修炼都居于下乘,居然能当上内门弟子?”
从前的书靳不算是个勤学苦练之人,经常遭到其他宗门弟子非议、排斥。
毕竟内门弟子一向由观天道长游历人间亲自挑选,带入灭魇道家学法修道,而外门则大多是通过告示张贴选拔。
虽然也有些厉害的人物能从外门升到内门,但总归不同于真正的内门弟子,一般都是在自家宗门内进行训练。
然而在穆肃这一代看来,那书靳就是个例外,上课三天两头瞌睡打盹,平日里的体训与学堂考核也是门门倒数。
不说罚站,光是被务礼先生罚抄的惩戒也是数不胜数了,书靳却总像个没事人一样,心大得很。
但颜书却很在意这件事,他见书靳罚站也会带上书走到外头陪着兄长晒晒太阳唠唠嗑,穆肃从前便觉得这小孩脾气倔,就连务礼先生也拿他没有法子。
一旦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他就一定能做到。
有一日,旁人私下编排书靳,说他是靠关系进来的,听说书靳这姓氏不一般,大抵是京都某个权臣之子。
“我说呢,原来是走后门啊,这钱到位了,世上也就没什么难事了……”几个家伙成群扎堆着。
“明明可以在家当个富贵公子,偏偏要来这作甚?”
“你们说什么呢?”突兀的声音传来,那些人一看是那颜书,便噤了声。
虽这书靳成绩不佳,但颜书却是个实打实的有能之人,不仅学法修炼居于首位,就连平日的学堂也是有模有样,旁人都说这是务礼先生的心头好。
“没……没什么。”这群家伙见了颜书倒是蔫了声。
“你们在骂书靳是吗?”颜书语气发冲,步步紧逼,手中还拿着书卷。
“哟,你什么意思啊?听到就听到了,还问个毛啊?”那为首之人见颜书仍不放过这话题,也较劲了起来。
“不让人说啊?”
“我还就偏说,你的书靳师兄,就是个孬种!废物!”
话音刚落,颜书抄起手里的书卷砸到对方头上,将他扑倒在地,一拳一拳打到人家脸上,没一会儿就弄得对方鼻青脸肿。
旁边的人一直想将两人拉扯开,谁料这颜书不知从何而来的牛力气,饶是好几人都没能拉住他。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了起来,吵闹声哄翻天了,有人急忙去喊先生来,也有人去找书靳,想让他劝阻一下颜书。
等到叫来了人,只见颜书与他身下那厮都挂了彩,务礼先生当机立断请来了犯事两人的师父。
封锦大老远跑回来,摁下颜书头道:“道歉。”
颜书闷不吭声。
“道歉啊。”封锦再次警告。
只听颜书说,“下次再让我听到一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嘿?你家这弟子怎得如此?”对方师父也来了气,见颜书这般态度也不惯着了,同封锦理论了起来。
那日午后,穆肃与明子怡在一旁偷偷观望着,见封锦苦口婆心同颜书说话,书靳亦在一旁听着。
“不管怎样,你也不该动手,旁人说的东西何必去在意?不与之往来便是了。”
“那弟子若是个德行有亏、道法不容之人,自有他的报应,你也莫去介入他人的因果。”封锦说完,见颜书点点头,乖巧了许多。
他转头看向另一人,“书靳你也是,你看你师弟为你出头得嘴角淌血。”
书靳听此话担忧地掰开颜书遮掩的手,一点淤青与红痕落在嘴角,鼻头上还被抓破了一层皮。
“你总归也要为修炼之事认真负责一些,来日通过资质考核才好同你师弟一起踏上灭魇征程。”
封锦蹲下身来,拉着两人的手,示意他们坐下,搭上他们的肩膀缓缓道:“打架并非强者所为,专心实事与灭魇修道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要自矜自重,莫叫他人看不起……”
“一腔孤勇或许是好事,潇洒自在也不失为一种境界。”
“但人这一辈子终其一生最后都只有一个终点,而在那之前,找寻属于自己真正的道心、道义,回头才会发觉,没误了卿卿性命。”
颜书与书靳听了封锦所言,皆若有所思,沉默片刻,诚心道歉。
没几日后,那寻衅之人在学堂见颜书等人默不作声,又开始蠢蠢欲动,嚼起舌根子起来。
这回,又被颜书听见了,他起身,书靳在一旁拉住了他。
“颜弟?你这是?”
颜书甩开书靳的手,明子怡与穆肃在另一排只见他大步流星上前,逮到那寻衅弟子脖领,一头撞上对方,那人吃痛捂住痛处。
“你你你!你师父训斥你的话岂非全忘了?”那人不可置信地问颜书。
颜书闷哼一声说,“我大师兄说了,我师父的话只听一半即可!”
随即便掀翻了那弟子的书桌,扑腾上那人,手脚并用,“我说过了!你若是再说一句,我见一次揍你一次,绝不食言!”
“别打了!别打了!”
“看什么啊!快叫先生来!”
这下书院又是一番腥风血雨,连前辈们那处都听了这事。
穆笙在一旁挖苦封齐道:“封齐你带的师弟挺不错啊,一月犯两次院规。”
“……”封齐与封琅月一时尴尬,只好不与这穆笙计较。
“真……真有种啊!”明子怡见这颜书小儿郎是个性情中人,便想着要同他交好,连带着同座的穆肃一起。
穆肃那时还未感受到颜书身为朋友的一番豪情仗义,但那时在遭楼不扬构陷罪名之时,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此时,他竟觉得,身为木修,却还没一火修庇护他人之心来得热烈高昂。
若是自己早有天地之仁,兴许便不会让这些无辜师兄弟,命丧黄泉。
而那时颜书所说的,“要诛灭世间一切魇梦”,又是否会一语成谶呢?
“忘了说句谢谢,但朋友之间说这话,还真是有点矫情了。”
穆肃遥望这三人离开,待宗门事务处理完毕后,便要同穆笙师兄会合了。
那三人一路插科打诨,说起四人好久不见,但突然又想起一人,便是那余成舟。
“不知余成舟近来可好。”明子怡嘴里叼着根路边随意拔来的野草,说起这人。
“我二人不知,哦,除秽楼就在不远处了,子怡兄慢走不送。”
颜书说完,目送明子怡离开,书靳也准备回到诛梦阁,颜书准备自己前往宗梦堂去找楚风。
从他那听闻了赵师尊有一试炼塔,可助自己破境提升,若是卓有成效,便可同楚风试炼那血脉相融之术,到时面对徒暴魇首也一定更有胜算。
思及此处,颜书镇定心绪,即刻出发去宗梦堂。
而方才那话题中心的余成舟……
“不合格!”
余成舟看着张榜上的神舟证考核名单,这半年以来,自己无数次练习驾驭神舟,却没能通过,心中无比气馁。
但很快,他又在内心中鼓舞自己一番,“没事,这神舟证半年一次考核,再勤加训练,一定行!”
“成舟师弟,你这课程二不太行啊,来年努努力,运气好的话应该是无大碍的。”其他师兄也是如此对他说道。
清邪院在天域关此地部署众多,而在仙门山则没那么多守门之人。
身为风修大弟子的林泽语亦在此处,今日他同师门例行检查天瀑这一魇梦之源。
“奇怪……天瀑的魇梦许久未曾降世了……”
难道说,神罚将歇,魇梦人间终归是场噩梦。
然而,梦总有醒的那一刻,这也就意味着——人间终将会太平安宁。
岁月洪流袭来,最终却将魇梦祸难最沉重的担子压在了个人的身上。
天神域,花殿内,情探只觉自己如花木般即将枯萎,禁闭的日子太过煎熬,那窥世镜亦送去修了。
“唉……”情探才一叹气,天君便来了。
“爱卿何故哀叹?”天君恢复了往日那般神色,似乎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不幸之事都已过去。
“天君,您来了。”
“孤昨日于天神殿,罚处闻政圣君与爻算圣君禁闭十日,理由是其殿前失仪。”帝宸简单说明了发生的事端,又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这窥世镜,我差人将其修补好了,爱卿看看,是否完好如初?”
情探接过那物件,轻轻抚摸原先碎裂开的地方,平滑无暇,内心当真是尤为感激,君臣便是如此,向来不计前嫌。
“孤也已另外吩咐汐宫去人间寻找琼英神女的下落,议政厅两位次神也已禀告我人识之事。”
“天君,定是那爻算……”情探刚要开口谏言,就被天君按下。
“孤知道爱卿要说什么,人识之事,孤自会去兹事殿问个清楚。”
天君这话明显是安抚情探,随后收起情探平铺在石桌上的折扇。
“你只要在此地,借由这窥世镜,好生照看人间那俩小神君,确保他们能除灭魇梦、顺利此行便是。”
“这是自然。”情探允诺。
天君走后,情探开启窥世镜,瞧见这金殿君已与月神君相遇了,错愕惊呼自己打坏窥世镜的这段时间内,错过了多少事情。
情探懊悔不堪,一边理清人间交错盘亘的姻缘红线,一边感叹,“若是能回溯过去便好了……”
情探看向手中这一脉红线,似乎正是那金殿小儿郎在此番人间化身的那一脉。
他仔细盘看那些红线,除了生死宿缘线与楚风相连,代表着共同命运的归宿。
而剩余那些则是与这颜书有缘之人的,有妖兽、仙门之人、凡人,甚至有与神女的姻缘。
“只是可惜——都断了,断得彻彻底底。”
情探所提到的神女便是琼英,她一直藏身于天瀑之内,以魇梦气息掩盖自身神力,奈何这几日却不见魇梦坠世,她只得离开此地。
“离郎,这枚人识……这一世的你会用吗?”
原来,琼英手里拿着的竟是颜书前世——离将军的人识。
离将军乃上古将领,一代英豪,斩妖除魔,平定蛮夷,反抗西北,但他死前与发妻琼英有过一个超越生死的约定。
可惜,离将军因病逝世,年仅二十六岁。
而此时的颜书正是十六岁,即将十七,那便会是离将军与琼英初遇时的年纪。
“因果宿命就要开启了……”情探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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