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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长陵覆雪(三)

是夜,大雪纷飞,皇庭静谧。

有人从宫外进来,前头太监为其提灯,一路疾行,进了永寿宫。

永嘉帝正负手立于窗棂旁,看院中雪落梅枝,洁白中含苞待放的一点红。听见院中的脚步声,便有太监轻叩门,永嘉帝颔首,门被殿内的太监打开。

进来的侍卫拱手行礼:“陛下,齐王殿下的灵柩已安稳落葬于南山。罪臣徐晏也已受绞刑断息,只是还未等我等出手,便有秋茗山匪上台,对着徐晏尸体下手,派去的仵作说刀法切中要害,人已无还天之力,尸体遂被梁大人带走。”

永嘉帝:“既如此,你们派人盯着梁赋笙,待寻到金锭,便可除之。”

他不会再心软,给自己留下一个祸患了。

侍卫面露难色,跪地直言:“陛下,不知为何,今日行刑,太子之人亦在场,且在暗中护着梁大人,臣愚钝,不明所以,还请陛下稍加提点愚臣。”

话音刚落,门外太监声音悠远:“陛下,太子与刑部侍郎梁大人求见。”

侍卫眼光一滞,见永嘉帝看向一旁的雕龙木柱,遂迅速起身藏于龙柱后。

烛光照亮整个殿堂,永嘉帝漠然看着跪拜于地的太子和梁赋笙,暗自揣摩二人来意。

梁赋笙方为徐季安净身,此刻双目红肿无神,声音喑哑:“陛下,罪臣梁赋笙为官懈怠,识人不明,交友不甚,恐难再担刑部要职,今日未得陛下旨意,私求太子殿下觐见龙颜,亦是不遵礼制,还望陛下能罢去罪臣官位,允罪臣告官离京,不复入仕。”

永嘉帝闻言眉头轻佻,看向一侧的太子,太子面色诚恳:“父皇,儿臣旧日受梁大人指点,亦师亦友,感情深厚,今日才作引见。儿臣私心不愿梁大人离去,但梁大人确在位失职,以至重犯逃狱,而今父皇虽已恢复梁大人官职,但不可不罚,叫其他官员愤愤,失去官心。且梁大人为官初心已失,心不在朝堂,挽留已是无用之举。故儿臣恳请父皇废其官职,允其告官归乡。”

永嘉帝心思玲珑,岂看不出太子的用意,但并未点出,反而大手一挥,叫笔墨太监侍奉工笔,在圣旨上挥毫立就。

御前太监展开圣旨,缓缓读来,处处咬字清晰,但到梁赋笙耳中,却是一片混沌。

“梁赋笙,朕革去你官职,将你梁家在京百年根基充公,你可有异?”

“臣不敢有异。”

“好,即日你便启程离京,永世不得再为官”,此话讲的是梁赋笙,永嘉帝却是对着太子说的。

太子额头低下便不复抬起,闻言也只是呼吸重了些,鼻息水雾更浓。

永嘉帝缓缓于太子身前蹲下,吩咐身旁太监将梁赋笙带走,殿内烛光晃荡,永嘉帝抬起太子半隐的脸庞,轻声道:“卿儿,你是太子,不必与自己的臣下谈条件,他徐晏便是替了苏氏去死,也不过是忠心待你,天经地义。你不必遵守那无用诺言,护着梁赋笙,你下不去手,父皇便替你下手。”

萧云卿闻言脊背发凉,苏氏兄弟出事,皇帝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找徐季安当替罪羊。

内庭大太监领着他,在涪陵做好陷阱,将一切推至徐季安身上,本是完美无缺,天衣无缝,可萧云卿心里却生了愧疚。

他哆哆嗦嗦地掀起眼皮,牙齿在打颤:“父皇,梁大人真的不能留吗?”

永嘉帝轻轻抚摸他耳边的鬓发,语气柔暖又冰冷:“臣子还会再有,但是,皇帝永远是萧家。”

龙柱之后,黑影瞬移,大门打开又合上,庭院内寒梅绽放,梁赋笙跪在雪中,头朝枝上艳色,笑面如花。

他的胸膛此刻含着一把利剑,利剑由身后人抽走,留下好大一个血窟窿,鲜血从窟窿中流淌而下,雪地上便也绽开一朵梅花,刺目又寒凉的血梅。

梁赋笙笑着流泪,他在寒梅上看见了贞贤和徐季安:“季安,殿下,子君来陪你们了。”

——

卯时,天黑如墨。

陆柍将房门落锁,走出东柳巷。寒风裹挟雪子,刮过她的脸颊,留下刺骨冰寒。她将肩膀耸起,头向着领子缩了缩,以求温暖。

谭阶寺辰时早课,她需得在早课之前赶到谭阶寺,才能学得片刻医术。

大雪过后,山寺静谧,唯有寺门前两盏灯笼,其间烛芯嗞嗞作响,陆柍埋在领子中的头一抬,烛光便倾洒满面。

她笑,总算是赶上了。

无讥早在门后候着,寺门轻敲,门随即从里打开。门外的陆柍脸冻得发白,正打着哆嗦收伞。

无讥亦被冻得不轻,脚下的步子快得起飞,若是雪地光滑些,他大抵是能溜冰的,陆柍便加速跟着,脚下雪子簌簌往后飞去。

进了诊房,慧觉不在,无讥搓了搓手掌,随后指着桌上的几本医书道:“阿辞姐,师傅今日不得闲,你先读会儿医书吧。”

无讥说完话就要走,似有急事,陆柍喊住了他,问道:“徐……大人在?”

屏息丸最多能撑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内若是不解气门,服药之人便是假死变真死,可这气门只有慧觉会解,陆柍故而询问。

无讥脸色却有些古怪,凑近陆柍悄悄说:“阿辞姐,师傅不让我说,但我思来想去,觉着还是要告诉你。”

陆柍屏息凝神,轻嗯一声,便听见无讥道:“徐大人怕是要死了……”

陆柍骤然抬眸,转向无讥,语气急切道:“此话是何意?”

无讥正踌躇不定时,慧觉却突然推门而入,与陆柍对上视线,语气沉重:“陆丫头,你随我来。”

陆柍立即起身,身上的芽绿色罗裙由此顺垂,随后步子张开,裙摆摇曳,铺陈一路阴影。曲廊风大,掠过她沉重的脚步,她的心也随慧觉的话越来越重,仿若附上岩石,一点一点地下沉。

她将门推开,徐季安正呆坐在床上,长发垂落至寝被,盖去他半张脸,闻声不动,只垂首看着某处。

竹影侍立在一侧,手端药碗,已无热气,无声地落泪。萧云祁则是倚靠在太师椅中,手指捏着眉头,满脸疲惫。

见陆柍进门,竹影眼中又燃起希望,走上前去,泪中带笑:“陆姑娘,还好你来了。”

萧云祁起了身,对陆柍无奈道:“他不肯吃药,也不肯疗伤,你可有法子?”

陆柍眼中透着哀伤,她点点头,接过竹影手中的碗,酸涩的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句:“我试试。”

慧觉说,徐季安醒来时,梁赋笙被杀的消息恰好传来,徐季安刚接过药碗的手颓然垂下,汤药倾洒,瓷片零碎,他的手支在床边,泪似断弦。

除去陆柍,屋子里的人都识趣地出去。陆柍在床沿边上坐下,她将药碗暂且放在一旁,随后取下头上的发带,拢起徐季安身前的长发,系在脑后。

徐季安不动,但眼中波光流转,视线随她而动,他听见陆柍轻轻地说:“大人瘦了……”

陆柍又取出怀中的手帕,为徐季安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不久前,这张脸上还挂着浅笑,怎么才过去几日,就沾满了泪水呢。

脸颊也凹进去了……

陆柍轻轻唤他,言语中有压不住的哽咽:“大人,吃点药,好不好?”

徐季安颚间发涩,沉默良久,终是心中弦断。他的胸膛起伏加剧,眸子一抬,其间苦水便汩汩而下,将陆柍的手帕盈湿。

他嘴唇微动,话语间尽是愧疚:“陆姑娘,梁子君死了。”

若非他轻信太子,子君便不会被他们杀了……都是他的错……

徐季安摇头,将陆柍端起的药碗推开:“梁家只剩子君一个儿郎,是我偏要拉子君进来,才叫他涉险,如今他身处异处,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独活……”

他顿了顿,泪落在陆柍手背:“陆姑娘,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四年来,每每想起旧日好友,他都会痛不欲生,痛恨他们独留自己在人世间,面对这个浑浊的朝堂。

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难以跳动了……

陆柍眼角亦有泪出,她将碗放下,然后拥他入怀:“大人,此事不是你的错,你待人和善,扶贫济世,从不轻视下位百姓,有颗菩萨般的怜悯心,是天底下最好的大人,梁大人亦是很好的大人,这些事,不是你们的错……”

徐季安靠在陆柍肩膀,身体抽动,却不发声,陆柍的心随着他身体抽动的间隔一道动,她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的湿意,遂轻拍徐季安后背:“大人不妨哭出声来,会好受些。”

徐季安便听话出了声,声音却同四年前如出一辙,哼唧唧的,同他本人的模样丝毫不符,陆柍突然有些想笑。

一盏茶后,肩膀上的人没了声音,陆柍怕他哭断气,于是哄道:“大人,梁大人还等你去为他下葬,梁家女眷也等着你去看照,大人先吃下这碗药,才有力气去做这些事。”

许是这番话听进去了,徐季安在哭调中嗯了一声,将头抬起,仰头饮尽碗中草药,连同最底下的苦涩药渣都给吃尽,没有皱一下眉头。

陆柍知道,他心里更苦呢。

陆柍从怀里掏出那块被压得粉碎的桂花糕,如往日逗慧觉一样逗徐季安:“香甜可口的桂花糕,宜伴苦药,只需一两银子,公子可要?”

徐季安点点头,手指挂在架子上的玄色衣袍:“里面有个荷包,五十两银子都给你。”

陆柍干涩的眼睛闻言突然睁大,手掌张开:“五十两银子?”

她又指向自己:“都给我?”

徐季安点头,想起昨日长干街上的匆匆对视,他想,竹影慧觉还有萧云祁没有那份细致心,两侧楼上撒下的铜钱大抵是陆柍做的。

那么多钱,只是为了他免受冰雪之苦。

他抬眸,哭过的眼睛澄净无云:“陆姑娘,昨日多谢你用铜钱解我之困,让我行得体面。若是五十两银子不够,我还有。”

陆柍摆手,她从梁姑娘处借了五十两银子,救了阿井,又在品茗轩翰墨轩交易,还剩得几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太多了。

“大人,你若是要还昨日的银子,二十两银子便够啦。”

徐季安还要坚持,陆柍却心中一动,打断了他的话:“若是你感激我,不如许我一个愿望。”

徐季安问:“姑娘想要什么?”

陆柍笑:“我同大人也算是生死之交,此刻若还是以大人姑娘相称,岂不生分?”

她眼睛亮亮的:“我可否称你为阿晏?”

徐季安愕然,没有料到这样的愿望,但他竟然答应了,便也只能点头,随后他疑问道:“陆姑娘想听我怎么称呼你?”

陆柍语气轻快:“柍柍~”

徐季安脸一红,直呼女子家的闺名,好似有些不合礼数,但他还是在陆柍期盼的眼神中尝试着喊出:“柍柍?”

陆柍双手合十,形成漂亮的掌声,回道:“嗯!阿晏~”

——

天色翻白,辰时将至,谭阶寺四方院内的钟声响起,徐季安已将药吃下,在药效发作后昏沉睡去。

檐下积雪成冰,雨链亦裹上一层冰霜,风过不动。竹影同寒舟松了一口气,独萧云祁神色不佳,对着漫天飞雪翻白眼:“姑娘就是要比我们好说话些,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将药喝下了。”

但他心中堵塞的并非只有这一处,他还懊恼徐季安瞒住他,在自己腰间绑上血袋,同山匪一起演戏。他却着了这老狐狸的道,同刑台下的看官一样,在鲜血喷涌时真切地震惊和茫然,心跳暂停片刻。

萧云祁叹了口气,罢了,徐季安向来思虑周全,必是算到皇帝会派人补刀,这才先发制人。

只是……可惜了梁子君……

徐季安力求保住他的名声,这才否决了自己想在刑场截人的打算,可皇帝和太子到底是做事狠绝,竟不肯放梁子君一命。

寒风袭面,萧云祁沉浸于思绪,暗明便为他披上水墨云纹大氅。萧云祁突然想到了那个可怜巴巴的姑娘,遂开口询问:“梁姑娘怎么样了?”

暗明如实答到:“梁姑娘暂落脚于离此处八十里外的莲庄,庄子里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还有我们的人守着,虽是因下雪无法即刻启程,但身子已无恙,殿下不必忧心。”

萧云祁点头:“梁子君之事务必瞒住,莫要让她知晓。还有,冬季严寒难捱,你派人多带些碳火过去,不要让她死在那了。”

暗明作揖:“是。”

萧云祁对着半空哈了口气,心中无限感慨,曾经何等风光的梁家,竟也倒台了,京中余下的百年望族想必已乱作一团,人人自危。

他面露喜色,乱些好啊

乱些,他就不必大费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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