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死了。
在C市落下第一场雪的日子。
大街小巷洋溢着圣诞节的气息,而他静静地躺在他亲手为我置办的“乌托邦”里。
血腥味夹杂着苹果派香甜的气味弥漫在房间,血液染尽了原本如外面的雪花般的地毯。
林佳砚不要我了。
林佳砚是骗子。
我讨厌他……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颤抖着拨打出求救电话的,只发觉心底深处尘封已久的木箱伴随着“吱呀”声打开,与此同时,我最后一丝意识也在冰冷的初雪天燃烧殆尽。
———
我第一次见到林佳砚那年我十岁,他十四岁。
我们的初见并不是在某个充满生气的公园,也不是在林家金碧辉煌的老宅,而是在一个偏远的县城的福利院,那是我寄居了十年的地方。
我,林期衍,和含着金钥匙……不,全身裹满“黄金”出生的林佳砚不同。
我是一个爱情失败的衍生物。
其实一开始我没有全名,院里的人都叫我小哑巴,因为我不爱和人交流。
但在我刚记事的那段时间里,院长和我透露过一些秘密。
1月初,临近阖家团圆的春节,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街道充满了欢声笑语和祝福,人人沉浸在热闹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个偏僻的福利院门口,有人悄无声息地扔下了在襁褓中的婴儿,婴儿旁边,是一小叠的现金以及一张纸条:“麻烦照顾好衍衍。”
早些年管理松懈,院长悄悄地收下了现金。
以及现金旁边的我。
有钱能使鬼推磨,因此我在福利院得到了不错的待遇。
但我一直不肯和外界沟通,我最爱做的事情是呆坐在桌前望向窗外,望向山的那边。
他们怀疑我是自闭小孩,也怀疑我是天生的聋哑,抑或是大脑残缺……各种猜想应有尽有。
除了觉得我是正常人。
而被开了太多次小灶,免不了发生火灾,院里较年长的孩子开始欺负我、孤立我,我封闭自己的程度越来越深。
但我心脏能承受的容量太小了,终于,装载一切愤怒的“瓶子”爆破了。无人知晓的夜晚,我拿着从厨房顺来的水果刀静静地站在带头欺负我的人床边。
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都是可怜的失败品,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呢?
当然我没有下手。
最后的最后,他惊醒,借着月光瞧见了我的脸以及手上的小刀。不论过了多久,我都记得他在微光下显得煞白的脸,他吓得连尖叫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不停哆嗦着,像是在恳求我“刀下留人”,像是在对我道歉。
道歉有用就好了。到底还是个胆小鬼。
我自觉无趣。收了刀若无其事地躺回了生硬的水泥地板。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就把这件事传遍了整个院,命比钱更重要。
没有人再愿意对我好了,他们觉得我是疯子。
当然,也没有人再逼我吃混着不明物的泥水了,所以我也心甘情愿地收下了这个称号。
我自以为会如此过完余生。
可命运从不会眷顾我。
也许是每个天才旁边都需要一个疯子的反衬,正如电视剧里的主角总需要可恨、罪恶滔天的反派来烘托他的伟大与勇气,总而言之,在我十岁那年,我见到了林佳砚和林氏夫妻。
偏远的福利院很少会有人来收养孩子,就算有,我也不愿意露面,孤僻和怪异框定了我。
以至于我被林母牵着离开“牢笼”时,我觉得我像是在做梦。
不愿醒的白日梦。
我……也要有家了吗?
那时我对林佳砚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是个白皙得过分的小男孩,大概是娇生惯养的“金丝雀”,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可他的目光很冷,我也清晰地记着,他进入大门的那一瞬间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即使只有一秒,也被我捕捉到了。
不好惹的公子哥,我在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
一路上林氏夫妻一直在关心我,让我把他们当家人,让我不要过于局促不安也不用过于拘束,当自己家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过家。
那时的我装出了乖巧的模样,只是点头。
由于第一次坐柔软的座椅,很快,我便靠着椅背睡着了。再次醒来,车子已经停下,林母轻声唤醒我,我一睁眼却看见颠倒了九十度的世界。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直起身,“腼腆”地朝着一脸无奈的林佳砚道歉:“对……对不起,那个……呃,我……”我刚想解释,林佳砚揉了揉似是有些发麻的大腿,打断我:“没事,都是一家人。”
我察觉出话里没有一丝和蔼的味道。
装什么呢。
但我也只是愣愣地随着他下车,林父只负责送我们回林家,我们刚一下车,司机便载着他回公司了。于是剩下的时间我被林母带着粗略地游览了一遍所谓的“家”。
林佳砚当然不在,他那时没有闲心陪着林母给我讲故事,回家后变径直回了房间,一整个下午和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边听着林母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边在心里默默地将林佳砚的好感度降到了10。
没有变成0是因为他慷慨地允许我躺在他腿上睡觉,勉强是个好哥哥吧。
——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和林佳砚见过面,我第一次到林家是五月的某个周末,也刚好是林佳砚放月假的日子,过完为数不多的假期后,他自然回到学校住。而我,由于根本没上过学,只在福利院学过基础的算数,连字都写得歪七八扭的,林父干脆为我安排了一对一的家教课。
课程很无聊,但为了不被讨厌,我仍然努力地学下去。
同时,为了营造“好兄弟”的氛围,偶尔我也会趁着林佳砚回家有空的时候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问他题目。渐渐地,我们之间的冰山好像融化了万分之一。
但是这不过是在外人看来,实际上我清晰地知道我们俩是貌合神离的兄弟。
而在这期间,我也顺利地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林期衍。
林家人从院长那里得知我久违的陌生的小名“衍衍”,他们以为我听顺耳了也没去掉这个字,“期”字的来源我也不清楚了。
林佳砚,林期衍。乍一听的确是对兄弟。
确实,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长得很快,第二年开春,林佳砚正经历着变声期。
成长的代价,也包含着生长痛。
他抽条似的不断长高,也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与稚气。瘦削的脸庞渐渐显现,唯一不变的,是他漠然的目光。
可再冷的日子也有雨天。
某天夜里,我闲着无聊睡不着,于是走出房间想四处乱逛。但当我刚走到一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家里的阿姨早已睡下,林氏俩夫妻也一直在外地忙工作上的事,那就只有……
我走近,借着暖色调的灯光看清了那人的脸。
“哥……?”我犹疑着喊了一声。
“吵醒你了?”林佳砚转头看向我,我也看到了他略微发红的被雾气裹挟着的眼眶,那一刻,我是真的呆住了,忘记了该怎么说话,只是机械般地摇头做出回应,我很想问原因,但我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又没有好到可以坦诚相待的程度。
视线下移,我看见了桌上放着的除了一杯水,还有药。我微微眯了眯眼,看清了药名。
布洛芬。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药的用处。
“你怎么了?”最终,好奇心害死猫,我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
林佳砚没料到我会追问:“没事,不用担心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11年的日子我起码当了6年的“演员”,老早不想再装了,加之面前这人也是个老演员了,我扔掉了我的包袱:“谁担心了?爱说不说。”我转身上楼,没走几步又嘴贱了一句,“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说完,我溜得更快了,边回房间边想象林佳砚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态,除了初见的那一瞬间的厌恶之外,他始终都只有一种冷淡的表情。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性冷淡。
好奇怪,好想看林佳砚生气的表情。虽然这张苦瓜脸老是给人一种看傻逼的感觉。
其实多年之后我提起这件事,林佳砚称自己当时没生气,只是觉得我暴露本性的样子很好玩,但由于当时我摸不准他的脾气,凭着前车之鉴得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结论,自然没听到他的轻笑。
这是我人设的第一次崩盘,从那以后,我和林佳砚独处的时间里我可以真正随心所欲地展现一小步自我了,也从那一晚后,林佳砚不再耐着性子,向我好声好气地讲解题目。题目是讲清楚了,结尾也多了句欠揍的话:“我要是和你一样蠢我就去回炉重造了。”
“我也想嘛……”我不由自主地发出真心的感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句话实际上对我的杀伤力基本等于0,除了他是林佳砚说的,所以我微微有点不爽。
可我发现,后来林佳砚从来没有在我旁边提到过类似的字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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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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