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寅演完，现场有一种窒息般的沉默，程梦注意到春天在这种室内，穿大氅还是有点热的，忙走过去帮宋寅接了那身大氅，得到对方一声很低的谢谢后，她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虽然一开始就对这剧男主的演技没有期望，但如果宋寅演了李若白，她也能期待一下吧？
程梦的心理活动给宋寅带来了加2的可信度，和“演技好”的可信度偏向，但是盛蹊看到接近50的可信度，并没有心情关注试戏的结果了，她走到导演面前，对她鞠了一躬。
宋寅：“对不起导演，我家里忽然有点急事。”他微微直起身，吸了一口气，那双沉静且显得深邃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对这个角色的执着：“如果您选择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把这部戏演好的。”
说完，他竟然也不等殷玉莲的反应，只顾得上对其他人点头表示歉意，然后就匆匆去换装了。
本来其他人都觉得这个角色的事儿是要扯一会儿皮了，主角之一忽然走了，大家都愣了愣，之前胸有成竹的那个人皱了皱眉：“这也太浮躁了。”
殷玉莲看他一眼：“演戏是看本人浮不浮躁吗？”
对方理亏，没有吭声。
宋寅则是快步走回到他之前化妆的地方，没多久，他的头开始晕眩，跟来想帮忙的程梦看见，吓了一跳，放下大氅下意识来扶他：“宋先生，你怎么了？”
宋寅的手指瘦削而有力，此刻正握着椅背，但他轻轻拒绝了她的搀扶，轻声说：“我朋友出事了，请问你能帮我叫个车吗？”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神色也变成了真正的苍白：“越快越好。”
“好，好，请问地址是？”
宋寅眼神晦暗，报出了一串地址。程梦知道他们这里不好找，也怕宋寅现在没力气了，她感觉宋寅有点像是身体不好加上情绪波动的症状，怕他那朋友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见到司机才匆匆回来，回来的时候，宋寅已经晕倒在化妆台旁边。
化妆师在紧张地推人：“你没事吧？”
……
盛蹊从摇晃中睁开了眼，看到满脸焦心和怒火的宁露姐，还有点恍惚，感觉已经分不清马甲切换的视角了，但是宁露压着火气：“你怎么还敢在在家里都关机！”
盛蹊下意识去摸手机，声音微哑：“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宁露没好气瞪她一眼：“没有，还有人加热，总之一直下不去，我还在着急上火，见打不通电话还以为你……”
盛蹊也没想到她自己会被宁露姐推“醒”，以前为了工作方便，她家里钥匙宁露姐和助理都是有的，出了这种事，她也以为宁露姐不会再管她了。
“对不起，露姐，我想到现在找我的多半都是和那件事有关，不想看就关机了，至于我在家……可能是低血糖了吧。”
她在宋寅身体里，自己就怎么叫都叫不醒，刚刚会匆匆离开也是因为收到了提醒，如果不离开就会被强制唤醒，到时候事态就不受她控制了，只希望宋寅那边不要太糟糕。
盛蹊现在才意识到马甲视角切换不了的弊处，他现在完全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宋寅出了意外，她原本很大可能能拿到的角色，会再次丢掉吗……
她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宁露却已经把地上的塑料袋提起来，骂得更加来气：“知道自己低血糖还敢关机，把这些吃了，待会儿我找货拉拉帮你搬个家，这里不能住了，有狗仔把你的住处曝光了。”
盛蹊声音还很哑，但意识已经很清醒了：“一条娱乐新闻，他们至于吗？”
宁露转头看她，眼神里竟然带点愤慨和悲哀：“至于的，你以为女星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桃色新闻吗？何况你沾上的还是个爆了的顶流。”
宁露在那碎碎念，盛蹊的手按在自己的床上，摸到床单，眼睫垂了垂，心里仍然在回味沉浸在李若白这个角色里那种感觉。
不会被人打断，不会被莫名其妙的搭档干扰，不会听到戏外人员无所谓的闲聊。
这就是主角的世界。她是重要的，所有人都在看她演戏。一瞬间，她想和宁露姐说她想回去，宋寅的世界才是她最想要的。
但是她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理智，给宁露姐看了开了的手机，说了几句后，她把宁露姐送出去，拒绝了搬家。
宁露气得再三说她不要出门，外卖也别点了，现在狗仔可黑了，谁知道会不会装成外卖员进来，才走。
一关上门，盛蹊就迫不及待回到自己房间里，要切换回宋寅的时候，她顿了顿，还是看了眼马甲系统。
今天这种情况太被动了，她想看看系统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但是宋寅那再次发来被唤醒提醒，看来如果一个身份被其他人发现无故昏迷，或者有人反复呼唤，就像她之前有消息也被提醒了一样，系统是会强制她回归的。
没办法，盛蹊先闭眼，变成宋寅睁开。
不出她所料，程梦没有把他送去她家里，只是带他来了医院，而且手里拿着一大堆单子，看样子很焦心的样子，看到他醒了，她眼睛亮了一下。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她举起单子：“殷导报销了的，你放心，送你来也是剧组的安排，我……”她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我还没和殷导和剧组说。”
她已经意识到了，他好像很喜欢演戏，而且这个角色对他很重要，否则他不会身体这么差的情况下还跑来两次面试。
而且当时第一次试镜是她带他去的，试镜出来的时候，她清楚看到他嘴角动了一下，那时候她还以为他是喜极而泣，今天检查完……
程梦有些同情他，小声：“医生说你应该好好休息。”
不用她说，宋寅都已经看到了自己可信度上面的可信度偏向，就这么几个小时，他多了很多个标签，可信度最高也是颜色最深的是：体弱。
他也看了那些单子，因为剧组的人都很担心，但都是善意的，这些病的设定并不严重，同时也因为他们可能是司空见惯，低血糖、营养不良和疲劳、长期熬夜叠加在一起，竟然没让他们觉得丝毫不对。
宋寅轻轻地放下那些单子：“谢谢。”
程梦：“我也想办法联系你的朋友了，可是，你的手机没法解锁……”通话记录进去，竟然是一家青年旅舍的订号电话，对方倒是很着急，表示她可以过来一趟，但程梦代入打工人心态还是拒绝了，听到他是一个人住青旅，她也有点心疼。
宋寅看起来长相不错的，竟然这么惨……
她咬咬牙：“如果你想演这部戏的话，我劝你还是把病瞒一下，说说贫血就好了，不然剧组工作强度大，殷导考虑工作进度可能会……”她声音渐渐小了：“会不用你的。”
其实她主动在这边陪护了，也不知道那边结果怎么样了，但她真心实意地盼望宋寅能演上，好歹，让他能吃得起饭，住得起酒店啊。
看到程梦脑补导致的自己贫穷buff，盛蹊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这个身份对她最大的意义就是可以演戏了，除此之外，她其实也没余力关心了。
“谢谢。”他好像经常说这句话，然后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才说：“我朋友给我回了，她那里已经没事了，今天麻烦你了。”
程梦看他要起身，也倏地站起来，然后结结巴巴：“不，不客气。”她小声：“住院费已经付了一天的，要不要我再垫……”
宋寅看着她，他很清楚如果他说他已经好了，程梦可能会继续觉得，天啊，他太惨了，住院都住不起了，导致他的贫穷人设继续加深，但他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动了。
宋寅病弱这个人设好像深入人心。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朋友会来照顾我的，我已经和她发了消息，谢谢你。今天不是你，我可能就倒在片场了。”
程梦没有说更多，留下了单子和她买的一份饭，然后离开的时候鼓足勇气：“你会是个好演员的。”其实她更想说你今天演得真好，但嘴笨，回去坐地铁还在一边埋怨自己。
宋寅一个人坐在病床边缘，他走到厕所那，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瘦削的脸，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演员吗？那也是和这副容貌结合起来的。
她居然会真心实意想偷窃另一个人的人生。系统绑定她的时候说了选取执念最重的场景，果然她最忘不掉的，还是演戏的那种感觉啊。
宋寅低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缓慢走回到病房前，脚步忽然顿住。戴着口罩的连拾和他经纪人站在那，经纪人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看，连拾则是在翻看那些检查单。
很没礼貌。
宋寅垂了下眸，走到病房门口，两个人都发现了他，经纪人刚想说话，连拾拦住他，然后让他把门关上。
“李若白定了你。”连拾看他一会儿：“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宋寅看着很温柔，声音也很沙哑，语气一点都不：“我应该惊讶吗？”
他对自己的演技很有自信，可与此同时，争取角色的姿态又很低，在此之前没有演过其他角色啊，那就不是在娱乐圈被人打压的了。
连拾决定和他结个善缘：“公司劝我争，但是我觉得，由你来饰演那个角色可能更好，而且，我很看好你。”
宋寅沉默地看着他。他是觉得自己把角色让给了他吗？也对，换在任何一部戏里，可能都是这样，选角还真不是选戏最好的。
但他依然沉默。他太累了，另一方面，他并不想搅进与演戏无关的另外一些事里。
连拾好像对他很感兴趣：“你想签公司吗？”
经纪人很不耐烦地站在那，听到这终于抬下头，没料到宋寅的回答让他脸更黑了：“不。”
他忍了又忍，本来想说连拾亲自来，还冒着被曝光的风险已经是给他脸了，这个角色也不一定就是他的，他现在还想拒绝他们公司的招揽……
连拾无可无不可地点下头：“我在的群星，你可以考虑考虑。”
他没说太多，准备走了，可要拉开病房门的时候，宋寅说：“签了你们，然后帮着你们剪掉重要配角的戏吗？”
盛蹊和连拾没有恩怨，但和他的公司有。
连拾回过头。
宋寅：“我只是想好好演戏。”
经纪人怒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连拾：“你是为谁说话？”
被剪甚至被恶剪，在娱乐圈这样的事很多，他甚至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这不妨碍连拾接下来想给公司辩解，无非是，那些都是小概率事件，你这样的演技肯定不会被这样对待云云。
宋寅说：“我不为任何人说话，我永远不会签群星的。”他把被风吹到地上的检查单捡起来，轻声：“你可以走了。”
连拾的眼底都冷了。住院费都交不起，只能交个一天，穷到营养不良。还坚持所谓骨气。无所谓，一个男配而已。他还有其他无数部戏，他，能有吗？
连拾走了，宋寅捋平那些检查单，有一瞬间觉得那时她之前拍被恶剪那部戏时的通告单，厚厚一摞，但份量又轻得可怜，他想找殷玉莲导演打个电话。
和知道自己掉剧时一样再争取下，虽然已经定了，但他不清楚连拾那边，是否会再做什么，但是打开手机，看到一条新短信。
“病怎么样了？三天后到剧组报道没问题吧？”然后是一条微信申请，殷玉莲导演的。
宋寅捂住眼睛。
披了衣服匆匆赶来的徐可欣站在病房门外，犹豫地放下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最终说服自己还是这毕竟是客人，出事了就糟了才来的。
可看到他捂住眼睛弯腰这一幕，还是觉得，他真的好喜欢演戏啊。明明都在片场晕倒了。
宋寅平复了下情绪，转过身，徐可欣敲门进来了，举起双手表示他那个房自动续了，她是来确认的，但是看到来提醒他，明天住院费要交的护士，有些哑口无言。
宋寅只能哑声说：“我明天给你。”
徐可欣：我真的不是来要房费的啊！再说了，一天青旅能多少钱。
她很犹豫，试探问：“你的朋友……”
程梦打电话的时候焦急说过几句，还问她知不知道宋寅的朋友住哪，所以她猜测宋寅这应该是有朋友来看的，她只是没想到，一个人都没有。
宋寅说：“她有点事。”
徐可欣有点尴尬，在这，说啥呢？但是看到他这样直接走了好像又有点无情，最重要的是，她真没见过这么穷的人啊，还这么惨。
徐可欣：“要不我把房间给你退了……”
宋寅身上的病不会一瞬间就好，至少要其他人都认为他好了，才会痊愈，但他还是起身：“我去办理出院吧。”
徐可欣无语凝噎了：真是狠人啊！她离开医院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因为不是很远，就打了个车，不然她也不能过来。
徐可欣有点懊恼自己的冲动了，上车的时候开始刷手机，刷到一半，宋寅说：“她没有这么做。”
徐可欣愣了一下，往后看，都怀疑宋寅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宋寅好像才发现她没有把视频看进去：“抱歉。”
徐可欣现在都觉得自己想回去刷他说的是哪个视频都有点不礼貌了，可恶啊，这帅哥不会真在娱乐圈有人脉吧，还知道真瓜假瓜？
但他多少是病人，她没追问，到了青旅，宋寅说：“谢谢，青旅我想再续两天。”他切换回去就可以转钱给这个身份了。虽然她自己也没多少钱。
“哦哦没事，你好好休息。”徐可欣尴尬地想赶紧回自己家去。
宋寅说：“《惊梦》里演徐佳梦的，就是我的朋友。”
徐可欣尝试回忆，但她一点印象没有，只能挠头尴尬：“哦，哈哈，这样啊。”
宋寅回到自己房间。
他没去看可信度偏向，只是打开马甲系统。
上面显示：【马甲可信度达到2400后，马甲可维持时间达短暂阶段，为维持人设稳定性，可单向屏蔽本体周围存在干扰（注意，只可屏蔽短暂时间，即24小时）。】
有了这个人设稳定性，他就可以短暂屏蔽本体了，谁才是本体，他不想管。他只想好好地演完这部戏。
第二天一起来，他碰到徐可欣，对方目光激动，而且一看到他就站起来了，很明显是在等他。
“我昨天熬夜看了徐佳梦的cut，发现她演技真的好灵动啊！而且人设好好，你说她是你朋友，那……”
宋寅：“我可以帮你问问。”
徐可欣明显意犹未尽，想和他聊更多，看他不想说了，才闭嘴，但她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疑惑：怎么觉得他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想让她去看看他朋友的戏了呢？
评价来得太迟，宋寅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怀疑，徐可欣只是为了安慰他，但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去影视城附近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没有提签名，徐可欣也就没有问，第三天，他进组《春江花月夜》了，主演阵容还是和他那天看到的一样，女主白颖，男主周宇。
不同的是，连拾掉饼的事已经传出来了。
即将虐出一批死忠粉[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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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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