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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选择岔开话题,指了指旁边一面墙上的白板,道:“这上面写的是你的作息吗?”
言誓点了点头。
于是许诺说着向外走去:“不早了,看样子九点你也要锻炼了,早点休息,我得回去了。”
言誓跟着他走到门口,道:“许诺,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要跟我说,我这里有问题,我猜不出来”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说的很平静,大约已经习惯别人异样的目光和看法,并不存在自卑或者气馁的神色,只是在可观的陈述事实。
许诺却莫名跟着心酸起来,他看着言誓满是自己的目光,一时冲动,抱住了言誓。
怀抱里的身体一僵,但很快,言誓便学着许诺的样子抱紧了他。
言誓道:“你拥抱了我。”
许诺忍着羞耻脸埋在言誓的颈窝,道:“对,我拥抱了你。”
“这就是拥抱。”
“嗯,这就是拥抱。”
许诺能听到,言誓的心跳快了起来,言誓大约没有用香水的习惯,他的衣服是干净的洗衣液味道。
“我得走了”许诺尝试着动了动,但言誓抱得很紧。
言誓道:“我不想放开,许诺。”
许诺想了想,像哄小孩儿一样:“这样,以后我们每天可以拥抱一次,行吗?”
言誓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许诺,看着他离开。
陈安完整的保留了现场,叼着雪茄给宗檐打视频,说他宝贝徒弟来砸场子了,玩儿了玩儿小乌龟就生气了,把乌龟接走了。
宗檐骂他招嫌动人家小乌龟干什么,宁屿属牛的性子倔,问他惹宁屿做什么。
陈安说宗檐也太惯着他了,宗檐要舍不得他就替宗檐提点提点。
宗檐让他滚,别管闲事儿。
宗檐捏着手机气不顺,总觉得是流年不利一个两个非得窜到他跟前儿讨嫌。
在自己车里坐了半个小时,还是拿起手机订了包厢,把饭店经理发来的包厢信息复制给了宁屿。
宁屿现在性子野了,也不知道尊师重道,都没有回应一下。
他先到了苏园等了宁屿半个小时,宁屿才姗姗来迟。
宗檐冷着脸,宁屿僵着脸,小包厢里两个人隔了一个座位坐着。
宗檐冷哼一声:“出去一趟确实长本事了,怎么?外面不兴尊师重道了?等着我给你倒茶呢?”
终究是宁屿要败下阵来,因为宗檐作为师父几乎是倾尽所有的待他,手把手的教导,给予最好的资源,每一篇论文必有他的名字,就大家讨厌的援疆援非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有资格的,要提干的才能参加,若不是宗檐的提携和看重,这种机会怎么会轮到他?
即便是宁屿每年给他磕个头,宗檐都是有资格受着的。
再大的矛盾,宁屿在他面前也没办法拿腔拿调,于心不忍,良心不安。
于是宁屿走到一旁的茶桌前,给宗檐沏茶。
头顶的射灯照在宁屿修长润泽的脖颈上,宗檐移开了目光,走过去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把注意力放在宁屿的动作上。
宗檐并不喜欢喝茶,当然,也不喜欢喝咖啡,渴了就喝白开水,吃饭就喝酒。
是作为徒弟的宁屿嫌他习惯不好,学了点煮茶泡茶的手艺,十年如一日伺候着,宗檐习惯总会变的。
宁屿并非专业,做的并没有苏园那些穿着旗袍的娇美煮茶姑娘们优雅,但宗檐就是觉得好看,眉目如画,像一幅古画。
从研究生到目前要提为副主任的人,十年了,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只有水煮沸‘咕嘟’的声音。
茶煮好了,宁屿为宗檐沏了一杯,宗檐吹了吹,喝了一口,点评道:“手艺变差了。”
宁屿没忍住,眉头动了一下。
太久没泡了,他忘了,宗檐其实并不喜欢他泡的茶。
宗檐是个门外汉,宁屿更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煮的茶好几次被宗檐说太浓了,苦涩的很。
宁屿便没有再花时间煮茶,有一次着急,去外面买了东方树叶回去热了热给宗檐倒上,竟然得了宗檐的赞扬。
后来,宗檐喝的一直是加热过的东方树叶。
想到此,宁屿突然有点想笑。
他想了想,摁铃叫服务员进来,买两瓶东方树叶。
宗檐不明所以的看着。
等待的过程中,宗檐道:“你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宁屿道:“没有,我提前回来就是想收拾一下,放松放松再上班。”
“所以你告诉了许诺,没有跟我说。”
宁屿嘴角的笑意渐渐的落下:“您是主任,日理万机的,我跟您说这些小事儿做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宗檐道:“你的女朋友呢?”
宁屿静默了几分钟,宗檐差点没了耐心的时候,他决定一切坦白:“骗您呢,没有女朋友。”
宗檐要开口,门被人敲响,服务员陆续上菜,也带了东方树叶。
宁屿让服务员换了壶,把东方树叶倒了进去煮上,道:“茶也是骗您的,您说这个味道好,我一直买来煮这个。”
很快,熟悉的茶香扑鼻而来。
宗檐琢磨出了宁屿的意思,手里的茶杯怎么都握不住,狠狠的放在了茶几上,道:“怎么不继续骗我?!”
笑意盈盈的服务员本想介绍菜系,说些吉利话,见此情况,忙退了出去。
宁屿垂首,不敢看宗檐,只道:“不想骗了,很累。”
那或许年少的孺慕之情,或许是年少的一腔热忱,或许是年少的孤注一掷,或许是年少的毫无保留,但这么多年了,是个人都会累吧。
下巴突然被人捏住。
宁屿看到了宗檐暴风雨来临的面容。
下巴被捏的生疼,在宁屿的印象里,宗檐没有这样的对他生过气,宁屿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说些软话。
只要说句软话,就会得到整个科室最高权力者的优待。
有恃无恐的被偏待,同行者或多或少嫉妒羡慕的言语,宁屿知道自己是享受着的。
再这么下去,什么都会失去。
曾经他或许是一张白纸,但人总会变的。
他这张白纸已经被染上了墨迹,努力擦去墨迹装作另一个人最喜欢的人设,太累了。
宁屿的手握了握,他忍住了讨饶的话。
似乎是无声的对峙。
被捏着下巴的他在灯光下面色如玉。
“我以前要求过你什么吗?”
“没有”宁屿不敢直视宗檐,目光一直垂着。
宗檐道:“那你累什么?”
因为太把宗檐当回事儿了,但这话宁屿还说不出口,他沉默着。
两年不见,竟然熟悉又陌生,宗檐不确定他这是无声抵抗还是服软了,终究喟叹一声:“吃饭吧”放开了他。
于是两个人貌合神离的吃了久违的一顿饭。
一早上就能感受到科室的低气压,宗檐一个人坐在会议室主位,喝着护士长给他倒的茶,两位副主任——韩冰和韦犇,两位护士长——胡媛、徐芳四人分开坐在他下首左右,共同听着急诊和平诊的交班。
后面大屏幕上还连线着重症和疼痛病区,这种大会一般都是有要紧事情宣布才会开的,平日里都是各自开各自的会。
田甜和许诺低声吐槽着:“没听说有什么事儿发生啊,群里问别人了,别人也不知道发生了啥。”
许诺示意她不要多话,免得被殃及鱼池。
等交完班儿,会议室安静了下来,宗檐的保温杯‘叮’的一声放在了会议桌上。
宗檐道:“很久不开大早会了,关起门来说两句。”
后面很快就有人会意要关会议室的门,那些因为开始时迟到了几分钟不敢再进来的一线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田甜道:“看看人家这觉悟,这要是我坐在后面,这门儿指定是关不上”。
宗檐冷声道:“下回迟到可以直接回家歇着吧,最好病人抢救的时候你也迟到个几分钟,看阎王爷等不等你。”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许久,宗檐才道:“提前得到的消息,教秘宁屿升任副主任行政职位,考察期半年,王冰清升任疼痛科主任,考察期一年,疼痛科自己开个会,拟定一下科员名单,还需要几个人可以跟麻醉科协调,有意愿想去疼痛科的也可以主动报名给韩主任,消息暂不外传。”
宗檐的一席话,像是清水滴进了油锅,炸开了花儿。
会议室再也憋不住的嘈杂了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疼痛科要独立了,宗檐舍下了手里一块肉。
“肯定是跟疼痛科跳楼的病人有关”田甜小声道。
许诺没有说话,他也明白里面的联系,猜测着不知道这是医院对宗檐的处理还是宗檐对王冰清的补偿。
或许是医院和宗檐各退一步的结果,他知道,医院不想让宗檐手里握着那么多的科室。
疼痛科那边也炸开了锅,副主任韦犇让大家安静,这才安静了下来。
“医院将胸外科作为重点项目,刚刚引进了一位胸外科专家,言誓教授,主攻肺肿瘤方向,目前正在做tubeless肺结节切除项目,院长非常重视这个课题,暂定许诺作为胸外科三治疗组主麻跟这个项目。”
许诺突然被点名,瞬间便感受到了数道目光。
他其实一般情况下都很想低调的。
他当初作为宗檐徒弟的身份是非常有压力的,一方来自于宗檐,一方便是同事之间。
大部分人对主任的徒弟基本都是捧杀的态度,也总有人等着你出丑,所以他很早就知道,低调做人总是没有错的。
麻醉科同事之间的倾轧虽然没有临床明显和严重,但不代表没有,医学圈也是文化圈,圈子就喜欢分档次分派系,很注重出身学历人脉。
初次见面,就会了解你从哪个学校毕业的——看是不是校友;你的父母是谁——看是不是医学世家,是不是熟人;你的导师是谁——看是不是关系,是不是对手,是不是同门。
许诺从校门出来,进入工作岗位实习的时候,才真正的能体会到人情冷暖,自幼又早熟,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即便自己是重点医科大学出来的本科,那也只是摸到了这个圈子的门槛,毕竟混日子的导师多的是,若自己只是普通导师的学生,大约是没有什么人脉也没什么前途的,更不可能留在这所医院、能够定居在这个城市。
考研选择导师,是他能改变命运的关键一步。
于是,他的目光放在宗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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