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的密室里，药味混杂着血腥气。暗躺在石床上，胸口的伤被重新包扎过，却依旧疼得钻心。
唐厌离坐在他对面，手里把玩着一枚暗器，开门见山：“萧玄戾对你，不过是利用。如今你背叛了他，他定然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暗缓缓睁开眼，声音嘶哑：“我与他之间，不必你多言。”
“我是在给你指一条明路。”唐厌离放下暗器，目光锐利，“你武功高强，若肯归顺左相，帮我们扳倒萧玄戾，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比起做个随时会被舍弃的死士，这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
他看得出来，暗对萧玄戾并非毫无芥蒂，否则也不会做出私奔之事。只要稍加拉拢，未必不能为己所用。
暗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归顺左相？然后做你们手里的刀，去杀曾经的同僚？”他虽是死士，却也有自己的底线。萧玄戾待他严苛，却也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那些一同出生入死的暗卫，更是他无法下手的人。
“唐门与左相合作，也不过是互相利用。”暗的目光冷了下来，“你们的阴谋，与我无关。想让我背叛，不可能。”
唐厌离的脸色沉了沉：“你可想清楚了？拒绝我，你以为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生或死，我自己选。”暗闭上眼，不再看他，“但绝不会用同僚的血，换自己的命。”
唐厌离盯着他沉默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他本以为死士皆无情，却没想这个暗，竟还有这样的执拗。
“好，很好。”唐厌离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密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光线。暗躺在冰冷的石床上，胸口的伤隐隐作痛，心里却异常清明。无论前路是生是死，他都不会做背主求荣的事。只是……绾绾还在萧玄戾手里，她会不会受苦？
这个念头刚起，心就像被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唐门后山的小径上，晨露沾湿了青苔。
唐厌离站在石阶顶端，看着被弟子“送”出来的暗，对方身形踉跄，胸口的伤还在渗血，却依旧脊背挺直，没有半分乞怜之色。
“你走吧。”唐厌离的声音很淡，“唐门留不住你，也不屑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他敬这人的硬气，哪怕立场对立，也不愿做得太绝。
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谢过这放一条生路的情分。
“萧玄戾不值得。”唐厌离忽然又说，语气带着几分复杂，“他眼里只有权力，你和那位王妃，在他看来都不过是棋子。你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暗的脚步顿了顿，指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桃花玉佩。值得吗？或许不值得。可绾绾还在王府，还在受萧玄戾的折磨。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一步步走下石阶，背影决绝。
唐厌离望着他消失在林间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这人，倒是个痴情种，可惜……选错了路。
而暗，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王府，向萧玄戾请罪。
他知道自己罪该万死，私奔、背叛，哪一条都够凌迟处死。可他这条命，本就是萧玄戾给的，如今还回去便是。只求那位暴怒的王爷，能看在他一力承担罪责的份上，饶过绾绾，别再罚她。
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换她一分安宁，也值了。
林间的风穿过树梢，带着寒意。暗捂着流血的伤口，朝着洛都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却坚定地走去。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是他唯一能走向她的路。
靖王府的前厅，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暗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脊背挺直如枪，胸口的绷带渗出暗红的血迹，却依旧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等待发落。
萧玄戾坐在主位上，指尖敲击着扶手，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剐在暗身上：“本王还以为，你跟着那贱人私奔，早就忘了回王府的路了。”
“属下知罪。”暗的声音沙哑，带着伤后的虚弱，却没有半分辩解。
“知罪？”萧玄戾冷笑一声，起身走到他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肩头，“你的罪，十条命都不够偿！背叛主子，勾搭王妃，暗，你好大的胆子！”
暗被踹得侧倒在地，闷哼一声，却立刻又撑着身子跪好，依旧是那副任打任罚的模样。
就在这时，前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婉清挣脱了侍女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衣衫微乱，发髻松散，显然是听到消息后，不顾一切跑过来的。
当看到跪在地上、满身是伤的暗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呼吸骤然停止。
暗也猛地抬头，望向门口。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看到她苍白的脸，看到她眼底的红血丝，看到那抹藏不住的憔悴与惊惧；她看到他渗血的伤口，看到他嘴角的淤青，看到他眼中那份复杂的愧疚与心疼。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玄戾看着这两人“含情脉脉”的模样，心头的怒火瞬间烧得更旺。他一把揪住暗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声音狠戾：“怎么？是不是还想再私奔一次？”
暗咬紧牙关，没看萧玄戾，目光始终胶着在沈婉清身上，那眼神里有太多未说出口的话——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别怕，我回来了。
沈婉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砸落在地，却死死咬着唇，没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怕自己的哭喊，会让萧玄戾更加疯狂地折磨他。
前厅里，只剩下萧玄戾粗重的喘息和沈婉清压抑的抽泣。那对隔着几步距离的人，相顾无言，却仿佛已将彼此的心意，融进了这无声的凝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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