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殿下说,尽管放手去做,不必担心咱们大江打不过胡人,逍遥王殿下还说,他早已布下局,单等这一仗大获全胜呢。”傅容光声音有些发颤,待说完这些话后,只觉后背一片汗津津的。
刘安清了清有些发腥的喉咙,并未理会傅容光,依旧在看着手里那不知所云的奏折。
温嘉诚与刘昶皆满怀担忧地看向傅容光。
殿内再次陷入僵局。
温嘉诚听到刘安忍着轻咳两声,便笑着端起一旁的茶盏,道:“殿下,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刘安一手拨开碍事的茶盏,一手合上奏折,旋即一甩袖子,双手按在桌上,抬起眼皮,扫了眼傅容光,轻笑一声,极为漫不经心道:“哟,说说吧,让我也听听咱们这位逍遥王的本事!”
茶水撒在温嘉诚手上,幸而茶水早已不烫。
傅容光还沉浸在方才的威压之下。一旁的刘昶侧目瞥了眼,微微抬起手肘,碰了碰傅容光,傅容光方才回过神来。
“殿下请看——”傅容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荷包,放在手心,垂下脑袋,双手捧过头顶。
刘安瞟了眼温嘉诚,温嘉诚颔首会意,上前取过荷包,解开荷包束口,将荷包内的东西倒在掌心。
竟是一小把麦粒。
温嘉诚捧着这小把麦粒递到刘安面前,刘安随手捻起三四粒,单从外表看,并未看出什么异常。
指尖稍微用力一捻,其中有一粒,竟轻而易举便被捻碎成两半。
刘安察觉到些异样,放到鼻尖仔细一嗅。
温嘉诚也将手里的麦粒凑到鼻尖,一丝淡淡的霉味,若不仔细闻,还真闻不出来。
麦粒发霉?温嘉诚抬眼看向刘安,转而又看向傅容光。
“这是怎么回事?”刘安问道。
“这便是逍遥王殿下的谋略。”傅容光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道:“胡人以游牧为生,若是雨水充沛,牧草长得旺盛,胡人便强盛,胡人强盛边境便不安稳。若是有旱情,胡人便会南下抢掠,因此……”
“因此逍遥王殿下便在边市用各种作物的种子,与胡人以物换物。”傅容光声音隐隐有些发抖。
温嘉诚听后,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看向傅容光,厉声道:“与胡人换的什么?”
大江境内,粮食尚且短缺,又如何能有余粮来和胡人交易呢?
再者,将种子换与胡人,以此来换得边境短暂的安宁,与喂一头养不熟的狼有何区别?
傅容光声音减弱:“别别山上产的各色宝石。”
温嘉诚皱紧眉头,看向刘安:“殿下——”
“继续说。”刘安压着心头的怒气,冷眼看着傅容光,她倒想看看赞儿和傅容光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虽说刘安并未多说什么,但傅容光能明显感觉到刘安的怒气。
傅容光忙加快语速:“若要撒在田间的种子能更多的生根发芽,种子需得晒干方可保存妥当。”
“而我们与胡人交换的种子,三分之一是可正常发芽结果的种子;三分之一是保存不当的陈年旧种,若撒在土里,收成寥寥;为确保这些种子的收成不好,这余下的三分之一,则是过水煮过的种子,绝无发芽的可能。”
“三类种子掺杂在一起,一并卖给胡人。即便是胡人在草原上洒满种子、种满粮食,他们也绝不会丰收。”
“胡人吃不饱,又拿什么能与我们大江一战呢?”
刘昶在一旁听得尤为过瘾,仅三五年的光景,胡人便无粮可吃,此招不可不谓之狠辣。不由得更加佩服他这个六哥。
温嘉诚虽也觉得此计甚妙,但也察觉到丝不对劲:“我们开设边市的目的,一为财政开源,二为与周边国家交好以此来稳定边防。”
“可将这样的种子卖给胡人,如今草原是多灾旱,短时间内他们察觉不到,可若有朝一日被发现,两国岂非要交恶?到那时,便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恶战!”
傅容光信誓旦旦道:“不光如今,往后的几年,草原照例还是风不调雨不顺,到那时,他们只会将连年的歉收归咎于天灾,他们又怎么会怀疑到是种子的问题呢?”
“话虽如此……”温嘉诚沉吟道。
刘安冷哼一声,连连拍手,听不出喜怒:“好谋划!”
刘安眼睛眯起,又细细审视番傅容光。当真如傅容光所说,这个布局谋略是逍遥王刘赞所想?
傅容光被刘安盯得心里有些发虚,脑袋不觉慢慢低下,嘴唇都快要咬出血了。
刘赞自幼丧母,打小便教养于刘安身边,是刘安一手带大的,这个弟弟什么性子刘安最是清楚。
自小五谷不分、四肢不勤,若说赚钱谋利,刘赞比谁都上心积极,可若是旁的,便懒得再花功夫。
反而是这傅容光,听闻早先女扮男装在靖州任职,所经手的大多是靖州的民生,为官期间颇有建树。
若说这计谋是傅容光所想,那还有几分可信。
这傅容光倒也是个人才,难怪当初刘赞对她的赞扬溢于言表。
刘安的目光不觉柔和许多,眼中还带了些欣赏的意味。
刘安道:“只是……风雨之事乃上天决定,你们又如何算准草原往后几年必定会风雨不调呢?””
温嘉诚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傅容光道:“逍遥王殿下在胡人各部落都有开设铺子,招聘胡人,朝夕相处间,能从他们口中探听到些细碎消息,再以铺子为联络点,下设探子暗中探查。”
“深入探查才得知,草原近来多风沙,风沙所过之地,滴雨未降落,不单如此,植物被连根拔起,并且这一两年愈演愈烈,胡人叫苦不迭。”
若要说虚话,便是上头这些,她早在心里演练了多遍的话术,听着毫无破绽。
若是要说实话,便是她与刘赞暗中找到了大江神算钱易知的子孙后代,那人对天象风雨之事颇为在行。
“此外,还探知,草原十八部如今并不团结,因大单于病弱,胡人拢共分为三股势力。”傅容光生怕说的这些虚话瞒不住刘安,补充道。
“一股是以北部的塔塔娜尔公主为首的草原五部,地域辽阔,居于我朝漳州、海州一带;一股是吐勒大单于的弟弟布拉古为首的草原六部,居于别别山一带,地盘庞大,物产丰饶。”
“余下分散的草原七部,便是以吐勒大单于的儿子呼廷聊赞为首,活动在永河、栾南边境。”
刘安指节轻轻扣在桌面上,问道:“呼廷聊赞统御的草原七部内可有铜矿?”
众人闻之皆是一愣,异口同声问道:“铜矿?”
刘安点头:“对。”
刘安记得,栾南的诚王叔私铸铜钱,可栾南境内的铜矿皆归朝廷管,而胡人境内的别别山脉之中就有不少的矿产,其中便包括铜矿。
她想知道,诚王与胡人勾结到了什么地步。
刘昶与身旁的傅容光对视一眼,皆是皱紧眉头,回道:“未曾听说。”
刘昶眼珠一转,转瞬便明白了刘安心中所想,忙道:“先前倒是听六哥说起过,别别山内新发现了一座铜矿。”
刘安顿时了然于心,不由得嗤笑一声,难怪他们这位诚王叔会与布拉古勾结在一起,只怕二人都做着兄终弟及的美梦吧。
“我如今倒有了个主意。”刘安起身,踱了几步,额外多看了傅容光一眼,想到刘赞极为信任、看重傅容光,况且傅容光也颇有才能,便留下她一同听。
刘安笑道:“诚王盘踞栾南多年,栾南私铸币的存在也不是一两日的了,想必诚王与胡人勾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他们关系必定紧密,若是他们两方打起来,不知会是什么光景呢?”说罢,刘安掩嘴直乐。
温嘉诚与刘安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刘安心中的谋略,问道:“殿下是想,借栾南诚王的兵,攻打布拉古?”
刘昶有些担忧:“只是……布拉古远在别别山,若论起来,与我们之间还隔着个呼廷聊赞统御的草原七部,虽说草原七部之间松散,说句散兵游勇也不为过,可若是要迈过他们,并非易事。”
傅容光眼珠转了转,道:“若是呼廷聊赞肯给我们借道,那便也不是什么难事。”话刚说出口,便自觉失言,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再怎么说,呼廷聊赞与布拉古同属一脉,又如何愿意让道来让她们攻打布拉古呢?
“正有此意。”刘安接过话茬,笑道:“正是要呼廷聊赞心甘情愿为我们让道,不,是心甘情愿为诚王让道以攻打布拉古。”
温嘉诚最先领会刘安的意思,问道:“殿下是想借力打力?”
刘昶道:“姐姐是想联合呼廷聊赞,看布拉古与诚王狗咬狗?”
刘安笑着点头道:“正所谓‘引友杀敌,不自出力’,如今呼廷聊赞与我们陷入同样的困境,不妨勠力同心。”
呼廷聊赞正为了他叔叔布拉古而无法继承单于之位而发愁,大江又何尝不是呢?
“那我们北征这一仗要怎么打呢?”刘昶虽明白了计策,但对于如何施行却是犯了难。
难就难在呼廷聊赞身上。
“那便活捉呼廷聊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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