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站在昏黄灯影中，指尖微颤，却终究还是点了头。
“我答应您。”她低声说。
老板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他让人取来了一张合约纸，写好条款，递到她面前。
“笔墨在这儿，”他不紧不慢道，“你签了，我就叫人去备钱。”
清妍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写下了“荣清妍”三个字，笔锋略显僵硬，却无丝毫犹豫。
老板收起合约，轻轻点头：“好，不愧是荣家出来的。”
他吩咐一旁候着的小厮：“备八千现银，叫个身手好的，明晚子时，西码头。”
小厮一怔：“那姑娘不一起去？”
老板目光一沉，语气淡得却不容置疑：“她不能去。”
他说着，转头望向清妍：“你若真去了，只怕他们不会放人。别拿你娘的命去赌。”
清妍咬了咬唇，眼眶微红，只低声应了句：“……好。”
片刻后，他又唤来心腹老魏，低声吩咐：“去查一下，这背后是谁动的手脚——到底只是图钱，还是另有目的。”
老魏点头：“明白。”
老板这才靠回椅背，望着清妍：“你也别急，既然他们求财，你娘定然是安全的。”
清妍点头，却没敢问，她怕听见一个她无法承受的答案。若对方不图钱，那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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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上，老板家偏楼的茶室里，炉火烧得旺，铜壶中水滚得正响，窗外却凉意逼人。
她坐立难安的待在角落，面前是一盏热茶，茶香清淡，却暖不了她发凉的手心。
屋里太静了，只偶尔传来外头院子里巡查人的脚步声。
“若他们真是为钱，应该会放人……”她一遍遍地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越是想，心里却越像被一根刺扎着，钝钝地疼。
她几次起身，又坐下，双手握得发紧。
烛影微晃，她抬头望了望门口。远处，脚步声响起，一下、两下，越走越近。
门被轻轻叩了三下，然后推开。
老魏站在门口，身后，两个小厮搀着一个裹着厚披风的身影。
清妍猛地起身，声音微颤：“阿娘——”
那身影抬起头，是母亲——脸色憔悴，发有些乱，但神志清明。
她跑过去，抱住了母亲。她几乎是跌进母亲怀里，鼻间嗅到熟悉的气息，才确认这不是梦。
母亲被扶着坐在椅上，见女儿红着眼，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没事了，娘没事。”
清妍攥紧母亲的手，指尖都在发抖，却努力噙住眼泪，转身朝老魏一躬到地：“……谢谢您。”
老魏摆摆手：“无碍。”他顿了顿，“我们的人盯了一路，没露面。他们拿了钱，放人走了，没再动手。”
她点头，眼眶红得发烫。
那一刻，满腔的慌乱终于找到了落地处。
她低头擦了擦眼角：“麻烦您……帮我谢谢老板。说我记着了。”
两人回到小屋时，清妍的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母亲一进门便有些撑不住，清妍扶着她坐下，见她神色倦极，便柔声劝道：“阿娘，先歇着吧，我去煮点水。”
母亲疲惫地点头，靠在床边合上眼。不多时，呼吸便轻缓起来，沉沉睡去。
清妍轻手轻脚地替她脱下披风，拢好被角，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才悄悄坐回床边。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轻轻跳动的声音。
她看着母亲熟睡的面容，她忽然有些想哭，不是委屈，而是那种终于卸下防线后的疲惫，像有人在她肩头拍了一下，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垂着眼，在昏黄灯影下坐了很久，直到灯油将尽，她才缓缓躺下。
那一夜，她梦都没做，只觉得身体像浸进了水里，动弹不得。
天刚亮，她便睁开了眼，见母亲正蹲在灶前烧火，炉边放着一碗切好的姜片。
她忙起身过去：“阿娘，我来吧。”
母亲没回头，只淡淡道：“不用，马上就好了，你歇着吧。”
清妍闻言便坐了回去，心里却还没缓过劲。
片刻后，母亲将红糖姜汤倒进碗里，又仔细擦了擦炉边的灰，才回头看她一眼，语气仍旧温和道：“妍妍，你……还要瞒我吗？”
清妍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话来。
杜佩兰走近她，把那碗姜汤递过来，声音低了些：“你阿娘不糊涂……只是我想着，等你愿意说。”
清妍接过碗，热气扑面，她低声道：“我不是……不是有意瞒您。我只是……不想让您担心。”
母亲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看着清妍说道：“可你这么一个人扛着，我更担心。”
屋里静了一瞬，清妍终于低声道：“我进了醉金阁唱曲。”
她怯怯的看着母亲，“阿娘……你会怪我吗？”
“妍妍，”她轻声说，“你是我女儿，不管是因为什么让你走到这一步，我都信你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我又怎么会怪你。”
清妍一怔，眼眶骤然发热。
她语气微颤：“我只恨……我这个做娘的，护不了你。” 她说到这，哽咽了一下，摸着清妍的脸，“妍妍，我只是心疼你。在那种地方，我怕你受委屈。”
她小声说：“阿娘，我不怕吃苦……我就是怕……怕您知道了，会不认我这个女儿。”
母亲抬手替她拭了泪，语气温和而笃定：“我怎会不认？你是我亲生的女儿……不管走哪一条路，我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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