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窿闷响,一连串呜呜的挣扎动静
况五扛着人走了二里地,粗气不喘细汗没有,不耐烦地冲着地上吼了一句:“叫叫叫!叫破嗓子没人来救你!”
正在垒院墙的罗三闻声而来,“今儿猎到什么好肉了?”
待看清露在麻袋外头的一双人腿,诧异道:“老五,再馋也犯不着吃人肉吧?”
麻袋里的阮庄敦心神具碎,又是一阵扑腾。
齐四没好气地踢了几脚撒气,边同周二罗三解释:“就是这小子搅和了大哥的亲事。”
今日周二和罗三留在破舍修补院墙,急问发生了什么。
柳十全拧着眉头不语,况五一顿比划夹带描补,兄弟们才知原是有人横插一脚。
罗三忙去堵上大门,周二瞧瞧愤恨不已的弟弟们,又看向大哥:“这么把人绑来,不太好吧?”
齐四:“有什么不好。荒郊野外的,挖个坑弄死,神不知鬼不觉!”
况五年纪小却也不孬:“四哥说的对!”
“对个屁。”
罗三给他后脑勺一巴掌,又顶开齐四,把地上突然安静下来的人从麻袋中掏出个脑袋来。
“这位兄弟,今日是个误会,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你来叙叙话。”
麻绳松绑,人也囫囵个的。
阮庄敦方才把这几位歹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纳入耳底。
把他堵在角落的这几位,他一一看过去,落在其中面相最老实的那个:“好汉,你们识得我嫂子?”
老实的周二一眯眼,一下凶狠起来:“叫谁嫂子呢?”
阮庄敦吓得一哆嗦,“我方才听你们说...说你们大哥的亲事.....”
嗬!这倒是个脑子反应快的。
罗三安抚他:“你别怕,我们兄弟几个不是歹人。”
“对了,谢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阮庄敦不想认怂:“谢姑娘是我堂嫂!”
话音刚落,站的最远的汉子猛地回过头,背身遮光,眼神如山野最凶猛的狼,隐泛绿光,阮庄敦上下牙嗑出碎响,垂首:“...是我前堂嫂。”
罗三唔了声:“我这两兄弟性子急,话没说清楚,我怎么听着像是你要求娶你的这位前堂嫂?”
阮庄敦:“不...不能吗?”
“当然不能!”
周二:“那是你堂哥的媳妇。”
阮庄敦:“可是我堂哥已经死了一年了。”
“死一年也不行,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兄弟的媳妇。”
常言道:兄弟妻不可欺。
周二义正辞严:“你觊觎你兄嫂,天打雷劈。”
阮庄敦眼里浮现不屑:“十二起,我便心悦我嫂子。我堂哥十六才认识她,算起来,我比他认识得要早!这些年过去,怎也不见天雷劈我?可见天也愿意成全痴情人。”
周二从未见过这种男人,“......你不要脸!”
阮庄敦左眼‘要媳妇不要脸’,右眼‘你们这群光棍懂什么男女之道’,“我是我堂哥自小带大的,与他品性一般无二。且我与堂哥模样七分相似,堂嫂既能与他厮守,自然也能与我厮守。”
从几人姿态来看,阮庄敦很快锁定人群最外的男子,于是理直气壮地看过去:“便是你与我堂嫂定了亲吧?”
他上下打量几眼,虽然个头比自己高,身形也更健硕些,模样似乎比自己俊几分。
但那又如何?
“我堂嫂不喜欢你这样的莽汉。”
“你了解我大哥嘛,你就说他是莽汉?!”
这小子缩头缩脑看着怂,张口说话的语气反倒比他们几个站着说话的还硬气。
说大哥是莽汉,与说兄弟五人同是莽汉有什么分别?
况五又要替受了侮辱的大哥挥拳头:“我大哥才不是莽汉,我们兄弟几个破了的衣衫都是我大哥一针一线给缝好的!你会吗?”
阮庄敦指着他拳头:“还说不是莽夫?莽夫才靠拳头解决问题。”
“我不会缝补衣裳,可我会作诗。我堂嫂最喜欢我堂兄给她都念诗了!”
齐四发出疑问:“诗是什么?”
柳十全不知,但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只是不语。
其他兄弟更是茫然。
阮庄敦脸上浮现笑容,靠着破墙,仰首痴望:“诗,是眷恋,是缠绵。是心的留恋。”
想到堂嫂与堂兄旧时在家中秋桂树下相对,而自己求而不得,“诗,也是忧伤。”
柳十全:“......”
听起来,诗这东西不顶饱呀。
兄弟几个互相看看,避到一处。
周二:“大哥,这人瞧着脑子不对。”
罗三:“杀人的事儿想都不要想,兄弟几个是要过安生日子的,身上不能沾人命官司。”
齐四眼神不定:“他说的也不全错。”
迎着兄弟们的眼神,齐四:“他堂哥死了,谢姑娘换个跟他堂哥差不多的,也正常。”
况五叹口气,“这就跟喜欢吃肉是一个道理。鸡肉也吃,猪肉也吃,唯独不能是草。大哥,再怎么争也争不过一个死人。”
柳十全看着角落里无病呻吟着‘忧伤’的男人,无力感席卷心头,但真让他放弃,他是不肯的。
他有此心,做兄弟们的自然要成全。
况五将人提溜到院外,柳十全眼神发沉,“我放你走,不是我认输,是我要与你光明正大地比拼。”
阮庄敦:“像个男人一样?”
柳十全点头:“像个男人一样。”
罗三听得头大。
他们不就是两个男人嘛?!
阮庄敦说好。
一归家便与爹娘哭天抹泪,说自己在外头险些丢了命。
阮二娘子一听儿子受了委屈,顿时坐不住,隔天就跑到谢家跟谢春娘告小状。
“侄媳妇,四五个粗手粗脚的汉子,堵着敦哥寻晦气。要不是为了你,敦哥儿何至于受这份委屈?听婶子的劝,你就别再拿乔,早些嫁给我家敦哥儿吧!”
谢春娘听闻柳家兄弟几个竟然只踢了那背德玩意几脚,心里抱憾。
瞅着阮二娘子也浑不顺眼,“你也是个妇道人家,怎么老劝我做些违背妇德的勾当?”
胡豆满在一旁帮衬:“就是就是,这样不好的。”
阮二娘子:“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改不了呀。”
她急切得快成热锅上得蚂蚁了:“敦哥儿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他想要什么,若我们当爹娘的不给,那可是要闹翻天的!”
“侄媳妇,为了我们夫妻的安生日子,你就低一回头,做二房的媳妇吧!”
谢春娘叹二口气,“你值得更好的儿媳妇,但不是我这种最好的。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阮二娘子直呼天老爷,被赶出谢家,拍着谢家大门发嚎:“侄媳妇,你不答应,就是在索我们夫妻的命呐!我若死了,便是阴曹地府也要追着你讨债!”
胡豆满隔着墙头道:“你这人怎么好赖话听不进去?再闹,仔细泼你一身粪水。”
阮二娘子卡了一嗓子,“你们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想想嘛?”
隔壁姚家娘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阮二媳妇,空口白牙就让二春再进阮家门,你大白天做梦呢?上回二春出嫁,你阮家得了便宜只给了半车粮。如今年月好了,你怎么着也得预备两大车新打的粱米才够吧?”
阮二娘子:“我这就归家置办。”
一去,再没来过。
谢春娘给了姚杏两块手绢,“一块你的,一块送你娘。”
姚杏乐洋洋地蹦回家。
谢春娘看着晌晴,半晌缩回屋里。
天凉了,竟然有些寂寞。
问她阿娘:“娘,你寂寞吗?”
孙秀香说不寂寞,举起手腕上的银镯子:“好看吗?”
谢春娘之前没见过她阿娘这件首饰,“新打的?你哪来的银子?”
孙秀香:“你赵二叔送的。”
谢春娘把村里姓赵的想了一圈:“哪个赵二叔?”
孙秀香:“就小时候抱过你的赵二叔。”
谢春娘沉思,“我几岁时?”
孙秀香:“年纪轻轻的,记性还不好。就你五岁,过年时去你外家,你还抱着人家腿说要给人家儿子当小媳妇。”
谢春娘没什么印象,但听出点什么:“这么说我还有个娃娃亲?”
“那倒没有。”
孙秀香:“那孩子成亲早,只比你大一岁,膝下已有三个娃娃跑了。”她起身往院外走,嘀咕着是不是该做晌午饭了。
谢春娘:“阿娘,你还没说赵二叔是谁呢。”
孙秀香手朝后摆摆:“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你就当没听见。”
见她娘碎步消失在后院,谢春娘问一边的嫂子:“赵二叔谁呀?”
胡豆满眼神鬼祟,悄声:“就婆母年轻时候定亲过的那个男人。”
这一说,谢春娘了然。
她阿娘没嫁给她爹之前,曾有个一块长大约定过终身的相好。
后来那相好的家里瞧不上外家,嫌弃外家兄弟姊妹太多,怕身为大姐的阿娘成亲后连带娘家一家都黏上,定了另外一门亲。
谢春娘:“阿娘什么时候跟那人见过?”
胡豆满说有些日子了,“那人的媳妇没了好些年,今年春儿起便时不时来跟娘见见。”
谢春娘有些伤感,“嫂子,你说将来阿娘要是跟人家好了,我是跟着阿娘过呢,还是跟着你和大哥过?”
胡豆满忙说:“自然是跟着我过!”
“你想啊,那人也有孩子,婆母若是带上你,指不定要被说闲话的。”
“你跟了嫂子,嫂子不嫌弃你,嫂子拿你当宝贝疙瘩疼。要星星,嫂子绝对不会给你弄月亮下来。”
“放心,嫂子疼你!”
嫂子,这对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