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本该万籁俱寂的时刻，各大电竞战队却各有各的热闹。
和全队上下近二十人围坐一桌，共看一局复盘的RTL，或是满桌烧烤火锅小龙虾，吃得面带红光的WIN不同，JHA这边堪称不像个战队。
紫色的灯光下，轻缓暧昧的音乐从老式唱片机样的电子音箱中流淌出。
大功率加湿器勤勤恳恳，为本就看起来不正经的背景添加了几缕可疑的烟雾。
JHA现任队长，江舟，职业ID：River，年方二十。
作为队长，他却并没有参与今天的JHA常规赛最后一战。
在粉丝心中，本该出现在赛场大屏上的帅气脸庞，此时却委委屈屈地被战队安排来直播。
蓝灰色的队服被他披在肩上，迷幻紫的昏暗光效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
江舟本人却没有半点不快。
他对着镜头，好脾气地解释道：“没有的，工作人员也很辛苦，今天晚上都回不来呢。大家三天两头出差，其实挺累的。”
作为职业选手，他也没有打游戏，反倒是像个单纯的聊天主播，一脸“在深夜倾心频道xxxxx等待你的到来”。
面前的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江舟接收到信号，口中话题一转。
“今天开播，其实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跟大家分享。”
“下周末，也就是3月22到23号，我们战队将要举办一个小小的季中活动，届时有大家的老熟人作为嘉宾来到我们JHA基地，和我们一起参与这个活动。“
江舟顺溜地说着由战队公关事前写好的文案，面对井喷式爆发的弹幕，他面不改色。
“对，就是二月份联盟宣传的战队活动，终于能在今天给大家公开一些情报。”江舟对着镜头笑起来，嘴角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弹幕刷过一片期待和舔颜。
“具体的吗？现在还不能说哦，大家可以在这几天多多关注我们战队的wb……”
数百公里之外。
白窗倚着石质池壁，面前漂浮着一个小木托盘。
防水袋中的手机中，正是JHA的直播。
江舟啊，白窗看着这位清纯男大风的隔壁队长，脑内闪过一连串过去的记忆。
严格来说，江舟不是清纯男大风，是真的清纯男大，在高校比赛中被JHA发掘，几个月后就出现在了正式联赛场上的“宝贝”。
就跟娱乐圈星探挖人差不多。
对JHA来说，签下江舟无疑于捡了个大便宜。
人靓，脾气好，技术水平过人，还有高学历加成，并且签约费不高。
只可惜……
想着过去，白窗腰往下沉了沉，让咕噜咕噜的温泉水没过自己的下巴，整个人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留在雾气缭绕的水面上。
倏然，头顶传来一点轻微的压迫感，有什么被放在他头上。
扑通——
水面被谁搅乱，四散的雾气中，来人长腿一跨，转瞬间又没入浮花飘香的温泉水中。
白窗懒得动弹，小木托盘被激荡的水流冲得飘远了些。
“谢谢大家的礼物，我自己很期待下周的活动呢，也希望能够在活动中见到大家……”
这位的声音也随着飘远了些。
罪魁祸首主动把托盘捞回来，手机又重新回到白窗视线中，上面的人还在嘴巴一开一合继续说着公关写好的东西。
“顺便把他声音调小点。”
白窗开口，圆润橘子还顶在他鸟窝状的头顶，很大爷式的吩咐。
缪尔从不会在这些小事情上和白窗计较，便动了下手指。
一个小时前，他俩位还在基地里，和队友们围坐一桌吃夜宵。
小龙虾还剩一小半呢，白窗突然提议出来这家“小瑶池”泡温泉。
收获了一众“不了”“懒得动”“你去吧”之后，白窗顺利拉着唯一没持反对意见的缪尔出门。
春夜温泉实在舒适，温度适宜的天然泉水让白窗泡得皮肤泛红。他享受着美好的时刻，连带着脑袋也有些晕乎。
原本想好的话，此时此刻，白窗却有些不想开口。
或许是春日夜樱太烂漫，或许是私汤温泉太温暖，向来精力无限的白窗，也有流连当下的倦意。
白窗不言，缪尔不语。
白窗头顶的橘子奇异地维持着稳定，亮橘色成为这一幕中唯一的高饱和亮色。
一只手从水中伸出，拿下了头顶的橘色圆球。
“怎么样？这里还挺好的吧。”白窗选择从一个相对轻松自然的话题开启聊天，“距离市区也不算远，还能通宵营业。”
缪尔点头，目光所及，巨大的池外樱树旁，浅色木栏将私汤庭院与山野隔开，往外瞧就是丰州夜景。
在半山腰上泡温泉赏夜景，确实风雅舒适。
“嗯，你经常来？”
白窗也点点头，两人明明并肩坐着，所思所想却未必在一个频道：“是啊，我还挺喜欢这里的，以前下播了，经常来泡会。”
“一个人？”
白窗哼笑了下：“我倒是想拉人陪我一起，可惜，天天宅家直播，每天和我说话最多的就是我的直播运营大哥了吧。”
说到工作，白窗忍不住话多：“运营大哥每天给我发数据分析，就跟我们比赛复盘一样，直播也是要复盘的，我有时候想偷懒，就说山上信号不好。”
想到前世做的那些不靠谱的事情，白窗还哈哈笑了两声。
声音卷在缭绕的雾气中，显得不甚清晰。
“不说了，难得今天比赛不要复盘，就从工作中抽离出一会吧。”白窗用手撩了下水。
缪尔眼见着一片花瓣在白窗的指尖打转儿。
“嗯。”
“其实你那天跟我说的，我回去有思考。”白窗的手开始闲不住，撩完了水面就开始剥橘子，“我们确实可以……可以多沟通些。”
聪明人说话，从来不用挑明。
缪尔知道白窗是在说上周自己指责他的事情。从九月初见，那是他们第一次算得上争吵的争执。
缪尔并不后悔自己冲动之下的言语，只是两人和好的太快，这边还在各执观点，不到几小时就在比赛场上同心协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打完就是复盘，复盘完就是训练，比赛，中间还穿插着会议直播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谈其他，光是一周三场全国飞，如此快节奏高频率的比赛，也让两人无暇拆解内心。
在缪尔几乎以为那天的事情彻底结疤疗愈，好到窥不到一丝那天在训练室中的裂痕之时，在这个温和到让人几乎沉醉的春夜时分，白窗居然……
缪尔并不会让白窗等待：“好，我也确实有问题。”
这话激起白窗猛地转头，有问题！？
什么问题？
不会缪尔发现自己管得太多，跟我道歉说自己没边界感了吧，那我今晚不是在给自己挖坑自己跳？多悲惨，我大老远拉你来就为了听你道歉吗。
不要啊，你别道歉啊，白窗心中一揪。
像是没注意到白窗的动作，缪尔的眼神还落在远处的夜景上。
“你做事有你的考量，我当时对你的指责有点过火。”
感情是感情，自己说的话确实不算理性客观，暖洋洋的水汽无法影响缪尔清晰的思绪。
“我可以换一种沟通方式的。”缪尔的声音忽远忽近。
白窗的视角中，缪尔的喉结上下滚动，温暖的温泉作用下，脖颈之处已然爬上了些粉红。
虽然跟白窗想的不完全一样，可这话还是不太和今晚的氛围吧。
白窗内心有些失落。
他把头扭了回去，也装作很正经地看起远处的夜景：“嗯嗯。”
昏暗的汤泉外，远处都市灯光绚烂，如银河下坠人间般光亮璀璨。
这夜景可太夜景了，白窗又继续剥橘子。
“那你就，不，其实我……”
话到嘴边，白窗强压下心中的些许不妙预感与不好意思，准备勇敢贴脸开大了。
那好听的声音突然从远处落到他心尖，“或许我应该早一点向你说明我的感情。”
“我喜欢你。”
朴素直白，让人没有一丝误解的可能，让两人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简单到简直不像是智者所为。
不知何时，缪尔已然转头，视线微微向下，直白地盯着白窗。
身边灼热的视线中，白窗手上的小动作不自觉地停住，在他优秀的思维中，他设想过不下十种今晚的可能走向。
就连刚刚，白窗还紧急给自己添加了一种预案。
重生的人生经历让他更成熟，也让他多了许多考量。
可从哪一个角度来想，缪尔这般高冷理智的人，好像也不该这么轻易地说出这句话。
太粗暴，像个毛头小子。
白窗听到自己狂跳的心，有片落樱正好飘进他的视线，提醒他时间尚在流动。
“我现在没办法直接像你一样说出这句话，但请相信，你对我确实很特别。”白窗直勾勾地对上缪尔的视线，眼神动人。
想到刚才缪尔说的，白窗眨眨眼，补上半句：“我也应该早一点说吧。”
两人的眼中，同时映出彼此的每一个细节。
“很正常。”
缪尔这会说话还是平时那冷淡的那种调调，只有嗓音略有低沉，宛如夜的提琴曲，“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多，这对你不公平，我会等你的最终答案。”
眼里宛如倒映着星河，白窗忍不住笑道：“那你就很了解我吗？”
缪尔更是认真：“比你想的要多。”
起码在另一条时间线中，我多看过你三年。
缪尔心中清晰，这样的差距并非谁的过错，相比于计较先后或者程度，缪尔更在意彼此分享度过的每分每秒。
切实的幸福，无可比拟。
想到这人这辈子主动来找自己建战队什么的，白窗也不得不承认缪尔掌握的信息要多。再联系上两人不同的出身家世，白窗自己也承认双方目前在信息上的不对等。
“哇，不会是上辈子就看上我了吧。”白窗嘴上开始给自己找节奏。
缪尔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他确实会对喜欢的人在说话上讨巧：“确实关注过你，以前在念书的时候，如果能够排到你，会很高兴。”
这样不算说谎，只是巧妙地规避了“意识到高兴”的具体时间点。
“哇哦。”
白窗手中剥桔子的动作早已停下。
缪热伸手过来，白窗手一松，被蹂躏半天的橘子就滚入了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中。
[红心]-25/04/1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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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场上场下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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