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吃饱了吗？”顾姨拿出一盒现烤的曲奇饼干塞给祁聿：“高中生学习压力大，你饿了就拿出来吃点。”
“不了顾姨，我又不是去春游。”祁聿拎上书包，临走时往楼梯上望去。
“担心温先生啊？早晨去看烧已经退了，今天也不会去公司，等你放学回来就能看到他了。”
“那就好。”祁聿内心稍微定了定，“我走了。”
冬季的日出很晚，祁聿坐在车里昏昏欲睡，直到下车前才被司机喊醒。
时至半月重新踏进这片熟悉的校园，不是来睡觉的也不是来打架的，而是要他好好学习冲刺高考，一时间心情还挺复杂。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口罩，迈入后门前抬手戴上，深黑色的布料遮住大半张脸，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他抬手往上抓了抓。
“呀！没看错吧！你可总算来学校了？”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是柯嘉恒。
“聿哥。”对方怀里搂着一个长头发的男生，长得很漂亮就是脸色有些苍白，祁聿见过他几面，据说初中起就被寄养在柯嘉恒家，名字叫姜枳，也是他的恋人。
“我先送枳枳去教室，记得给我留个后门。”
祁聿点了点头，拉开最后一排靠墙的凳子坐下，低头整理桌上堆积如山的试卷。
“祁聿……这是这几天刚做的卷子，我整理好了答案，你看你需要吗？”
整理的动作一顿，祁聿微微侧头，看到班长就抱着一堆试卷站在过道上，脸颊有点红。
“暂时不用，谢谢。”
江念一脸上的惊喜逐渐熄灭，最后有些难过得转身离开。
祁聿低头继续收拾桌子，自踏进这个班级气氛就开始有些微妙，原本嘈杂的交谈声小了许多，仿佛以他为中心一米为半径的空气都凝结了，浑身散发着寒气。
“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你看他身上的伤，估计呆不了多久又要次出去惹事。”
“跟个混混一样，也不知道班长为什么喜欢他。”
“长得帅呗，你看他还带个口罩，像不像大明星？”
“嗤……他在学校还不算"明星"吗？周一的通报批评哪次没有他啊。”
铃声响起，整个教室蓦然安静下来。祁聿没什么反应，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上午连着两节数学课，老师让做了一张试卷。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一只笔，他在草稿纸上划了划，有点断水但勉强能写。
而然去看题目时，却发现一个都不会。
笔尖悬在上方，祁聿呆望着空白一片的试卷。成绩今天下午就能改出来，他都不敢去想那个惨烈程度，怕是蒙都蒙不对几个。以往遇到考试都是填个名字就趴下睡觉，但这次硬是逼着自己做到最后一秒。
直到最后一排起来收掉了他的卷子，他捏着笔生无可恋得靠在墙角，口罩被拉下半截，露出高挺的鼻梁。
“喂祁聿，马上出去跑操吗？”
柯嘉恒伸了个大喇喇的懒腰，从课桌里掏出一个为姜枳准备的三明治。
“不去，补觉。”黑色卫衣的兜帽一套，祁聿倒头趴在桌子上。
“嘶——你都睡两节课了还没睡醒？”
“我在做试卷。”
柯嘉恒露出惊喜的神色，心道这人什么时候想通了？
“怎么样？会做多少啊？”
“不怎么样。”祁聿转了个边，面朝向墙睁开眼：“这套题你觉得什么难度？”
“唔……大概是偏简单的基础题。”
祁聿闭了闭眼，没救了。
校广播响起，柯嘉恒拿着三明治随人群起身赶往操场。
“等等。”祁聿忽然开口：“能借我几张订正好的试卷？”
“当然，都在课桌里你自己拿。”
等班上人都走了，祁聿摘下口罩坐起来，心烦意乱得抓了抓眼前的碎发，从前排的桌肚里抽出一叠试卷，在草稿本上演算起来。
接下去的课基本都在讲解前两天的卷子，祁聿没做，也跟不上，干脆按着自己的节奏做题。
断断续续一整天，对着柯嘉恒十分清晰的解题步骤，终于勉强弄懂了一个章节。只是这效率……祁聿叹了口气。
傍晚时分班长将改好的试卷分发下来，左上角写着一个鲜红的48分。
嗯，意料之中……只是这次脑海中浮现温叙言的脸，他忽然有点担心，不知道对方看完会不会又被气病？
“祁聿，你出来一下。”班主任刚宣布放学就走过来敲了他的桌子。
祁聿在人流中定了定，单手拎着书包，套上外套来到走廊。
“你家的情况我听说了，接下去好好学吧，不会的问题来办公室问我。”班主任宗建国教物理，相对来说祁聿的物理还算有点基础，他也从来没放弃过这个孩子。
“嗯，谢谢老师。”
几个平日里不对付的同学幸灾乐祸得看向这边，嬉笑打闹着靠近，擦身而过时还挑衅似的撞在祁聿肩上。
下一刻，卫衣袖管下的拳头缓缓收紧：“宗老师，目前我的情况，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考上大学么。”
“唔，”宗建国抱起双臂，认真道：“如果想要文化分低一点的话，或许可以走艺体类。”
“好像是上一届吧，班上有个学画画的男生考上了s大，当时学校还发捷报了。”
s大？祁聿忽然想起昨天遇到的那个女生，当时她还祝自己能和她成为校友。
只是……零基础，就算现在开始学画画也来不及了吧。
祁聿叹了口气：“好吧，我回去会多考虑考虑的。”
_
回家的路上祁聿破天荒得没有睡觉，学习一天比想象中累多了，却还是戴上耳机听会儿听力。
从来没有如此清醒的紧迫感，但与此同时又生出些许期待。高考完他就彻底自由了，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下车时远远望到别墅里透出来的暖黄色灯光，这会儿正巧饭点，抬头见二楼的灯全黑着，可能温叙言现在就在楼下，进门就能见到了。
想到这儿祁聿又有点不自觉得紧张，不知道他感冒怎么样了。
“回来了？”客厅的说话声一顿，温叙言听见动静抬头望向玄关，与祁聿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别墅内暖融融的，顾姨在厨房准备火锅，电视机正在播放一档慢综艺。
“愣着做什么？马上开饭，先去洗手。”温叙言披着毛毯，眼底含着笑意。
祁聿放下书包，安静得走进厨房。温热的水流划过指尖，洗去一天的疲惫。
这样类似于“家”的场景他从未想象过，哪怕进来前已经做了心里预设，他仍旧觉得这像一场梦。
只怕是梦，如今却愿贪恋更多。
晚餐煮了鸳鸯锅，各种各样的食材几乎把桌子都摆满了。
“喜欢吃辣吗？”温叙言正往锅里下着虾滑。
“嗯。”
祁聿主动接过盘子下食材。
“在学校还适应吗？”
大病初愈，温叙言的嘴唇没什么血色，也吃不下饭，为了陪着祁聿才下楼，眼下挑着水煮菜吃。
祁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软了软，可一想到那张48分的试卷，就不知到该如何开口。
“上午数学小测，考得很差。”祁聿动作变慢，挣扎了一下还是如实交代。
“唔，没关系。”温叙言看着他明显失落的脸色，有点后悔开了这个话题。
“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拿给我看看。”
“真的吗？”祁聿下意识问道。
“当然……不用不好意思。”
温叙言挑眉，还以为他会想也不想拒绝。
“哥，没想到高中的题目你到现在都会。”祁聿这一刻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将清汤锅里的虾滑捞出来给他。
“唔，其实就数学印象深点，其他科目就不一定了。”
“哥，那晚点我来房间找你。”祁聿觉得事到如今成绩不行，态度就很重要。
“好。”
-
吃过晚饭祁聿先洗了个澡，然后坐到桌子上订正试卷，赶在八点时敲响了温叙言的门。
“进——”
祁聿推开门，就看见温叙言坐在床边，正用毛巾擦着潮湿的发尾。
“哥，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不会。你先坐，把台灯打开。”
祁聿不敢四处乱看，毕竟是对方的私人空间。径直走过去坐下，将课本和草稿本摆好，最后才从书包里掏出那张试卷，试着订正起来。
浴室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很快温叙言从里面出来，带着浑身暖意。
祁聿提前搬好了个靠背椅放在边上，温叙言坐过去，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
祁聿侧头，看见他戴着副银框眼睛，和第一次见面时很像。
“哪题不会？”
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带着磁性，很不错听。
“这些圈出来的……基本都不会。”祁聿实话实说，也不刻意遮掩成绩，但有些紧张温叙言看到后的反应，安静得时间一分一秒拉长，心也跳得快起来。
“嗯，我看看。”
鼻尖萦绕起清冷的松衫香，为了看清题目，温叙言下意识探过身去，距离被拉得很近，祁聿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指蜷了蜷，最终也没有将试卷往一旁挪点。
大约过了半分钟，温叙言读完题目：“这题是基础题，主要用到了一些公式……”
距离骤然拉开，温叙言开始往草稿纸上列公式。
祁聿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思绪有些凌乱，略显慌乱得将试卷摊到温叙言面前。
……
“祁聿，到这一步理解吗？”温叙言后知后觉对方有些心不在焉，以为自己讲太快，他没有跟上。
“嗯，懂。”祁聿像是忽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内心一激灵，赶忙集中起注意力。
温叙言继续往下讲，娟丽流畅的字迹渐渐填满了整张草稿纸。后面祁聿也很快进入状态，还时不时得向他提出问题。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整张试卷终于讲完了，祁聿举一反三，还想再问点什么，看向温叙言的眼神满是激动。
对方却拿起水杯润了润嗓子，无奈笑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嗓子有点疼。”
身体还没好透，又说了这么久的话，温叙言实在有些累了。看了今天的情况，难的题目他也不一定会做，决定明天就联系家教。
祁聿有些紧张得站起来：“抱歉啊哥，我差点儿忘了你还在生病，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药。”
出了房间看眼客厅的钟，果然已经不早了，祁聿懊恼得拍了拍额头，原本想着问个十分钟就结束，没想到洋洋洒洒呆了半小时，太打扰温叙言休息了。
他从厨房端上中药，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房间。
“哥，有点烫，等它凉一凉。”
“谢谢。”
祁聿将药放在桌上，余光瞥见草稿纸上的钢笔，那上面刻着s大的校名。
“哥你原来是s大毕业的？”
温叙言一愣：“嗯，你怎么知道？”
祁聿指指桌上的笔：“怪不得你能教我，原来哥是个学霸。”
温叙言莞尔：“好了，你努努力，将来也可以上s大。”
他有些困了，嗓音懒懒的。
“反正我……尽力吧。”祁聿含糊答道，指尖试了试碗壁的温度：“可以了，快喝药吧。”
“唔。”
温叙言端起药，缓缓饮下，他眼眸垂着，喝这么苦的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祁聿却看得直皱眉头，光闻到那股苦味儿他就有点受不了。
忽然他想到什么，那盒巧克力不是还躺在桌上？眼下正是送的机会。
“哥，你等我一下。”
看着对方快步离开的背影，温叙言抬手蹭了蹭嘴角。
很快那人去而复返，这次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温叙言看着他，用歪头的动作问他：这是什么？
“圣诞礼物。原本昨天就想给你，但没找到机会……是一盒巧克力，也不贵，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温叙言张了张口，少年抿着嘴唇，笔直得站在门口，虽然说出的话很酷，但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期待。
既然如此，又怎会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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