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扯着自己袖子的吴祺，不甚明了地啊了一声。
“我说，我们今日上街玩吧。”吴祺重复道，给她指着街上和往日不一样的地方。
施灵双顺着吴祺所指的几个方向，看到了挂起来的腊肉菜叶，往日糕点小铺食客们桌子上新摆出来的糍粑团，这条大街转角处支了个占卜小摊……
吴祺在耳旁说个不停：“小雪欸，难道我们小雪当日也要念书吗？你不想去吃糍粑团，不想去占雪？”
施灵双听着也有些意动，她艰难地收回黏在大街上的视线，和吴祺说：“我们先进去找叶哥哥吧。”
“叶哥哥，叶哥哥。”吴祺做了个鬼脸，“就知道你那个叶哥哥，怎么不晓得叫声吴哥哥来听？”
他幻想中施灵双喊自己哥哥的样子，先打了个寒颤：“算了吧，你可千万别叫。”
施灵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也没打算叫他吴哥哥呀。
她拉着吴祺的袖子：“先进去吧，快迟到了。”
吴祺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往季家小院走，一边走着，一边想怎么样能说服两人和他一同上街玩。
他盯着眼前推门的小姑娘，想起刚刚施灵双说的那两句话，发觉她并没有正面反驳。
这么一想，也许她也想上街玩。吴祺越想越激动，恨不得马上冲到季怀瑾面前。
施灵双走到书房前，上前敲敲门，然后推开。
“对不起，今日晚了些。”她看着季怀瑾歉疚地说。
季怀瑾握着一卷书，抬眼看着二人，前面的施灵双一脸歉意，而后面的吴祺神采奕奕。
他现在心里存了个疑意，说道：“无事，没晚太久。”
“今日谁先来？”
季怀瑾看着吴祺今天一反常态地先一步走出来，他正准备夸一句，就听到吴祺说：“今日不念书，上街玩行吗？”
“我当今日棋子怎么这么主动呢。”季怀瑾很快反应过来，挑眉道，“原来是早有打算。”
他越过吴祺，看了站在后面的施灵双一眼。小女孩看着有些懵，季怀瑾却心里一安，只道两人不是瞒着他商量好后一起来的就行。
不过他又仔细一瞧，施灵双虽然面上神态有点茫然，可眼里却透着期待和紧张。
这分明是也想去玩啊。
吴祺头头是道地说：“今日可是小雪呢，春申镇不下雪，难道就要抛弃小雪的气氛吗？”
“枉你们两个还是京城来的，听说京城那边节气气氛更重呢。”他鄙夷地瞥了两人一眼，看起来一脸深沉地摇头。
施灵双听他提起京城，忍不住问：“京城那边真的气氛更浓吗？”
吴祺惊诧地看向她：“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京城？”
施灵双转头眼巴巴地望着季怀瑾。
“京城那边，确实比春申镇盛大一些。”季怀瑾点头，肯定了吴祺的说法。
吴祺见有人认同他，挺直了腰板有理有据道：“那肯定啊，京城下雪，自然比这边更好一些。”
“不过，施梅梅，之前小雪的时候你都没上街玩过吗？”他满脸同情，“那你可真惨。”
施灵双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他这句话，仰着脸强撑胡乱反驳：“我，我离开京城的时候才六岁呀，太小了是不能上街玩的，不安全。”
“好吧。”吴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转头又劝说起季怀瑾，“所以，今日我们就不念书了吧，多难得。”
季怀瑾看他一眼，走上前驳回他的想法：“不行。”
“不过你们二人可以下午去街上玩。”他提了个建议。
“那多没意思啊。”吴祺皱眉，“上午还要念书，下午都没心情玩了。”
他看着季怀瑾还是一副不松口的模样，有些急躁。
吴祺絮絮叨叨：“今日可是你们来春申镇之后第一次过小雪节气呢，念书什么时候都能念，小雪过了就要等一整年了。”
季怀瑾还是不为所动，吴祺索性把施灵双拉过来：“你看她，多可怜。在京城的时候就没怎么过小雪，现在来了我们镇上，还要被你强压着念书。”
“叶白衣，你也不是个夫子吧，怎么就这么喜欢教书？”
说到最后，吴祺带上了些私人怨恨。
季怀瑾一愣，看着施灵双。
施灵双乖乖地说：“是我自己乐意来找叶哥哥学习的，叶哥哥，对不起，下次我会让棋子不这样说话了。”
“而且，棋子，不也是你自己想跟着我们读书的吗？”她转头不赞同地看着吴祺。
吴祺被她说得羞愤，正想驳斥，就听到施灵双又说：“不过，叶哥哥，我今日确实也很想出去玩呢。”
她睁着眼睛水灵灵地望着季怀瑾，季怀瑾沉默了片刻，把手里的书卷合上：“行吧，你们今日出去玩。”
“太好了！”吴祺高兴地蹦了一下。
季怀瑾看着施灵双嘱咐道：“多穿点衣服，当心冷。”
“叶哥哥，你不去吗？”她困惑地问。
吴祺也呆住了：“叶白衣，你不去？”
“我有说我要去吗？”季怀瑾平静地反问，回到书桌前拿起了另一册书。
施灵双有点失落，她摸了下头上的绢花，努力劝说：“叶哥哥，你和我们一起去嘛。”
季怀瑾弯唇笑着：“不行哦，我今日不做喜欢教人的夫子，也得做好好念书的学子。”
这话一出，施灵双敏锐地察觉到他在细微生气。
可吴祺还在一旁叫着：“就半日都不行吗？你还是不是我们的好同伴？”
施灵双不知道季怀瑾在生气什么，她凭着本能说：“我们这些学子都被夫子放了一日，叶哥哥你的夫子也会放你一日的。”
季怀瑾已经坐下，道：“我不念书会落下一日的课业。”
他这个样子好像真的怎么也说服不了了，施灵双有点苦恼，只能把最后的东西搬出来。
“可是，叶哥哥，我和棋子都陪你学习了，你就不能陪我们玩半天吗？半天就好，平日里这半天你都是教导我们学习的，现在这半天出去玩也不会荒废你的课业呀。”
她陪他学习，他陪她去玩，她这番理论倒是有趣。
季怀瑾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施灵双声音软软的，面上的脸颊肉看起来也软软的，很是可爱，一点也看不出是能说出这般话的人。
他视线移到一旁，落在吴祺身上，吴祺半张着嘴，看起来有些傻。
季怀瑾的视线重新回到施灵双，施灵双紧张地看着他，大眼睛里全是期盼。
“好啊。”他说。
施灵双头微微抬起，季怀瑾说：“陪你们出去玩。”
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开心极了，抿唇笑起来。
“施梅梅，你真厉害。”吴祺也很高兴，由衷地夸奖。
几句话就能把叶白衣说动，比他厉害多了。
……
云娘系了又系她的衣服，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还是问道：“要不要换一件夹棉小袄？”
施灵双摇头，认真地说：“不用，春申镇比京城暖和多了。”
“是，是，江南这边冬日确实舒服些。”云娘系好衣服，拢了拢她的头发，叮嘱道，“冷了就回来，银子装在这里了。”
她把一个小佩囊挂在施灵双身上，拉着她走出门。
见到不远处的季怀瑾和吴祺后，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真的不用我去？”
“不用，云娘，我们很快就回来了。”施灵双乖巧地说。
她和云娘挥手，走到季怀瑾旁，三人一同朝街上走去。
一路上，吴祺的嘴就没停过，一会说这个占雪小摊有趣，一会说那个糍粑团好吃，要去买。
施灵双也被他的激情带动，整个人活泼了不少。
她接过吴祺给的糍粑团，咬了一口，粘稠的红糖液和软糯的糍粑混合在口中，是她很少尝过的味道。
施灵双惊喜地再次咬了一口，对一旁拿着糍粑团却不吃的季怀瑾说：“叶哥哥，很好吃的，你尝尝。”
季怀瑾只是笑笑，手上的糍粑团一口未动。
吴祺看不下去，一把抢过来塞进嘴里：“叶白衣，你不吃就给我。”
三人继续往前走，吴祺又看到了街边有卖小罐刨汤的，他拉着施灵双往前跑了两步。
刨汤很美味，和云娘之前熬的那些汤不一样，更鲜，更滑。
施灵双一下子喝下去小半碗，往旁边一看，季怀瑾果然也没喝。
吴祺把他的那份抢过去，丢下那句话：“说了，叶白衣你不吃就给我。”
等到再下次买小鱼干的时候，施灵双干脆拉住吴祺：“棋子，我觉得不用给叶哥哥买了，他不吃的。”
吴祺点头，转回去和老板说要两份小鱼干。
施灵双却见本来和她站在一起的季怀瑾上前，说道：“要三份小鱼干。”
他转头对上施灵双困惑的目光，说：“我吃。”
这话本就有些俏皮，更何况是从季怀瑾口中说出来，施灵双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这次是季怀瑾付了铜板，三人各拿着一份小鱼干，站在小铺旁吃起来。
施灵双悄悄看了一眼季怀瑾，他真的在吃着小鱼干。
小鱼干的滋味在嘴里散开，施灵双又咬了一口，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
她眼睛弯弯地笑着，把目光从季怀瑾身上挪到了正前方的大街上。
现在街上人很多，她看到了对面的李婆婆牵着小孙子，隔壁的隔壁的赵姨母抱着大女儿。
她还看到了一对姐妹。
母亲拉着姐姐，姐姐比她大点，和她的姐姐年岁差不多，而妹妹比她小一些，坐在父亲的肩上。
施灵双看到姐姐吵着要吃小鱼干，她母亲很温柔地给她买了一包，姐姐拿起一个鱼干，手向上伸着。
“给妹妹吃。”
她们的父亲接过姐姐递上来的鱼干：“妹妹太小了，现在还不能吃，爹可以吃。”
姐姐往后退一步，喊道：“爹坏！”
“下次再给妹妹买好不好？明年的这时候妹妹就可以吃小鱼干了。”母亲半蹲下来，刮了下姐姐的鼻子，妹妹坐在父亲肩上开心地笑着。
这家人往前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而施灵双还在愣愣地看着那里，连小鱼干被吴祺偷摸着拿走了两个都没发现。
“哈，施梅梅。”吴祺得意地笑着，向她展示手上偷来的小鱼干。
而季怀瑾若有所思地看了施灵双一眼，问道：“是不是有些累了？”
施灵双收回发愣的目光，点头小声说：“有点累了。”
“这么快就累了，我还没玩够呢。”吴祺抱怨道，在季怀瑾的眼神中逐渐闭上嘴，“好吧，那送她回家。”
“施梅梅，你身子也太弱了。”吴祺边走边说，不间断的话语声倒是转移了她不少注意力。
施灵双恹恹地附和：“是啊，我身子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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