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七点钟,到达了老宅门口。
夜幕低垂,暖黄壁灯从雕花窗棂中渗出光晕,将洋房的巴洛克式尖顶染成蜜糖色。藤蔓缠绕的铁艺栏杆在月光下投下斑驳剪影,喷泉池底的彩灯忽明忽暗,水面涟漪裹着细碎星光,随着夜风轻晃,倒影在灰墙上的光影便如流动的油画。
段青晏不想那么早回去,便在车上打开了手机。他没有开那辆宾利慕尚,而是开了以前常开的库里南。驾驶位内,手机荧幕亮着暖光,氤氲了他的神情。他熟练地打开一份备忘录,里面是一份a市一中的入学资料,照片栏贴着一个十五六岁男孩儿的照片。
那男孩儿端坐在纯白背景前,蓬松的亚麻色碎发乖巧地服帖在额前,恰到好处地露出光洁的额头。眉骨清秀,眼眸清澈透亮,像是盛满了清晨的露珠,眼底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懵懂与纯粹。鼻梁挺直却不显锐利,鼻尖微微圆润,透着几分稚气。
浅粉色的嘴唇轻轻抿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脸颊上隐约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下颌线条柔和流畅,整体面容干净清爽,像一副未经雕琢的素描,既有少年的青涩,又开始显露出向成熟过渡的端倪。
这是十五岁的秦昭。
段青晏紧绷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他的脸上添了几分柔和,轻轻抚了抚手机上的照片,然后,猝不及防的,眼底微微湿润,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到手机屏幕上,也氤氲了照片中男孩儿的脸。
段青晏哭了。
他嘴唇轻轻磨蹭着屏幕,似是吻了吻照片中男孩儿的脸颊,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抹去了屏幕上的泪水。
“我好想你……”他小声喃喃道。
愣神中,电话响起,是林瑶问他到哪里了,他才从沉浸的世界里猛然回神,拉开车门,有些踉跄似的向老宅走去。
“好了,早点回去吧,案子这么多总不能一天看完。”事务所内,宋东拍了拍年轻人的背,已将近八点,事务所内几乎没什么人了,只有秦昭还埋头认真看着卷宗。
“奥,不好意思,太入神了。”秦昭抬头,看见了一脸疲态的宋东。
“东哥,这么晚了,我请您吃点夜宵吧。”
“不了,我还有点事,你早点回去吧。”宋东抵了抵额,将放在秦昭肩上的手收回。
两人告别后,秦昭走出事务所,脸上仍然一副忧思重重。这是一个关于房屋买卖纠纷的抗诉案,但这房屋并不是民住房,而是位于a市繁荣商业街上的一套商品房。
秦昭决定明天跟宋东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因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如果两个人闹起来还是大事。
秦昭拧了拧眉,有些烦心的拽了一下书包包带。
他又坐着地铁踏上了回家的路。在到达家附近的地铁口时,他给母亲打了电话,问要不要买些东西带回家。
电话另一头,是一个温柔的女声:“不用买东西,早点回来吧,我已经做好饭了。”
秦昭一到家,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怎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秦昭吸了吸鼻子,将书包扔在沙发上,便作势要往餐厅跑去。
“当然是为了庆祝我儿子面试成功呀。”一身藕粉色连衣裙的蒋秋正坐在沙发上,她扎着低低的马尾,几缕灰白发丝从耳后垂落,眼角的鱼尾纹里藏着细碎的笑意。
听此话,秦昭顿了顿,“诶呀,那真是谢谢妈妈了。”秦昭拉住蒋秋的手,撒娇讨好般用脸去蹭蒋秋的手。
“好了好了,快去洗手吃饭吧。就你每天油嘴滑舌,什么时候谈女朋友天天给人家撒娇耍赖。”蒋秋轻轻拍了拍秦昭的手。然后起身去餐厅吃饭。
另一边,又是不同的光景。
段青晏仍然是没什么表情地坐在自家大餐桌上,面对自己面前的松露琥珀盏没有半点胃口。
“诶呦,干嘛一直拉拉个脸啦。”林瑶拍了拍段青晏的肩膀,“你尝尝这个,花雕蒸帝王蟹,特别好吃了啦。”说着,她将一只帝王蟹夹入段青晏的盘中,段青晏有些嫌恶地看了看那只帝王蟹,只应付着点了点头。
“林姨,你跟我爸好久才回来一次,我都快想死你们了。”倒是一旁的段奕霖接上了话。
“诶呀,奕霖,你知道的伐,我跟你爸爸很忙的。但是我们也很想你们。”林瑶一听这话笑的花枝乱颤,她笑起来整张脸的皮肉都跟着颤,双下巴挤出层层褶皱。
段青晏随便扒拉了两下,便起身。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等一下,”一直没开口的段父发话了,“你这小子,我和你妈刚回来你就那么着急走?”他的语气不怒自威,带着些审判的意味。
“没胃口,你们一定要我留在这儿吗?”段青晏转过身,直直盯着自己父亲的眼睛,似乎是不打算听他的了。少年眼中的稚气已完全褪去,剩下的只有狠厉。
段父气的咳嗽了两声,捂着嘴背过身去,林瑶和段奕霖马上去帮他顺气。而段青晏转身离去。任三人在身后怎么呼喊也不再回头。
深夜的街道上显然没什么车。
他开着自己的库里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狂飙。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回家吗?他并不想回到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公寓里。
那要去哪里?他给不出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知不觉,他竟开到了a市一中。他的母校。
九点多钟,正逢学校放学,他将库里南停靠在路边,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喧哗的学生。他们或三三两两走出校园,或一群人结伴吵吵闹闹。他的思绪也被拉回了高中时期……
他跟秦昭很早就认识了,不过两人在初中并不同班,所以只觉得对方眼熟,真正产生交集是在高中。
“喂,你很眼熟。”十五岁的段青晏踢了踢身边人的凳子,撑着脑袋看着身边的男孩儿。
“嗯,我对你也有印象。”秦昭的笔尖顿了一下,但他并没有侧头去看另一个男孩儿,只顿了一瞬,他的笔尖又开始动了起来。
“别写了,我们是不是一个初中的?”段青晏见身边的人不理自己,刚进入新的班级他有没什么认识的人,于是百般无聊下,向身边这个小书呆子发起了话题邀请。可没承想,这小书呆子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于是段青晏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一定要秦昭理他。
“是。”小书呆子只说了这一个字,还是不看他。
刚上高中的段青晏有些无赖,也有些自来熟,他把脸凑过去,枕在秦昭的书上,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秦昭的书被他挡了一大半,“你要干什么?”秦昭叹了口气,把笔放下,斜看向旁边的人。
“睡着了。”段青晏非常无赖,他仍闭着眼睛,不去看秦昭。
他等待着秦昭的下一步动作,可他闭眼闭了许久,没有半点动静。
他偷偷睁开一只眼,只看见秦昭拿出了另一本书,在被他霸占的所剩无几的桌子另一边认真的写着。
段青晏无语了。
段青晏有些生气了。
他偏偏头不对着秦昭那一边,而是赌气般的转过了头,对着自己那边又闭上了眼睛,但他的脑袋还是枕在秦昭的书上,还是霸占着秦昭三分之二的桌子。
就这么僵持了将近一节自习课的时间。
“你到底要干嘛?”秦昭拿笔戳了戳段青晏的背,段青晏没有理他。他不知道段青晏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又在假寐。他又不动了。
段青晏深深的无语了。
他忽然一下直起了身子,然后又蜷在自己的桌上,还是不理会秦昭。
秦昭不明所以。
秦昭又继续写题。
段青晏:“……”
一直到下课,段青晏才懒懒起身,一双长腿交叉着放在课桌下,他瞥了秦昭一眼,然后起身,朝班外走去。
由于正在下课期间,走廊里站满了学生,段青晏只得顺着墙过。这中间,好多女生都对他透以炙热的视线,一见到他就半掩着嘴,跟旁边的同伴窃窃私语些什么。
段青晏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楼下,才喘口气,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晏哥,怎么现在才下来?”男孩儿调笑的语气从耳边传来,胳膊伸长半揽着段青晏的肩。
“滚蛋,我是不是说过别拍我。”段青晏眉间微蹙,抬手将男孩儿的手从肩上甩下来。
“好好,听说你……”他故意顿了顿,似乎是想吊人胃口。
段青晏皱了皱眉,十分不耐。“有事快说。”
“听说你跟秦学霸做同桌了?”
段青晏挑了挑眉,插在裤兜里的手微不可查地紧了一下,接着他又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
“你倒是消息灵通的很。”段青晏扬起下巴,睨了一眼徐濑。
“窗外下着雨房间里依然很冷清等着你出现从来没改变……”
一阵熟悉的旋律打断了段青晏的思绪。
“喂。”他接起电话,视线从校门口移开。晚上九点半,学校的学生几乎都已经走光了,校门口又恢复了宁静。只剩库里南孤零零的停靠在路边。
“晏哥,你刚回国。要不要聚一聚?”低沉舒缓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细听似乎还能听到酒杯碰撞的声音。
“没空。”段青晏捏了捏鼻梁,将手机放成免提,靠在库里南宽敞的座椅上。
“别啊晏哥,多少年没见了。秦学霸也会来的,真不考虑聚一聚?”
段青晏的手顿了一顿,修长有节的手指搭在眼皮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太阳穴。
“是吗?”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反光镜,阴冷的眼神配上上扬的唇角,令人不寒而栗。
“对啊,不过没敢说你要来。说了的话估计又要被吓跑了。”男人的声音变得懒散了许多,入耳更加低沉。
“好啊,那就去,聚—一—聚。”段青晏的声音似乎又带上了一点笑意,醇厚而又迷人,但目光阴沉沉的,路灯的灯光透过玻璃,却照不到他的脸上,只照到他放在方向盘上骨节突出带着青筋的手。
“周末晚上,承德大酒店等您,晏少。”
挂了电话,库里南飞驰而去。
a市今天的天色阴沉沉的,秦昭拿了把伞,与宋东商量过后,便在潮湿黏腻的阴沉天气中赶往商业街。
等到秦昭赶到现场时,两个中年人在红着脸粗着脖子争论些什么。
秦昭扶了扶眼镜,大步踏进这所位于繁荣地段的商品房。扑面而来的空调冷气使得秦昭身上的黏腻湿滑一下子褪了不少,他烦躁的心情也微微平复。
“好了,我是你们的调解律师,你们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秦昭迈开长腿,坐了下来。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指节敲击桌面,示意两人先停下争吵。
两人这才不甘心的停下争吵,互相觑了对方一眼,这才坐下来。
经过一番不太顺利的谈话之后,秦昭才了解了真正的事情原委。
这两人一个名叫龚霆一个叫名叫林肖恒。这位林肖恒本是一个名叫吕艳梅的原配丈夫,而这位龚霆,则是女人的情夫。
吕艳梅在今年年初与丈夫离婚,但同时也厌倦了龚霆这个情夫。于是与两人一拍两散,打算再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而这套商品房,正是吕艳梅名下。离婚后,她将商品房划分给丈夫,但却在与情夫欢好时,也曾许诺过将这房子送给情夫。两人私下里还在这商品房里拉起门帘干过不少龌龊事,这使得原配丈夫更加窝火。他之前并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夫的存在,但碍于他与吕艳梅有着一个刚满六岁的孩子,并且他的工作较忙,确实没什么时间陪伴她与孩子,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只重言提醒吕艳梅不要太过放肆。
“她都跟我离婚了,这是我们以前一起打拼来的,你个小白脸,凭什么跟我争?”
“她跟你离婚怪我了吗?她还抛弃我了呢,你怎么不说是你把她逼走的?这房子她本来就许诺过要给我。”
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秦昭叹了口气,起身准备阻拦。
透明的玻璃门外,一辆宾利缓缓停在大厦楼下。
段青晏面色不虞。修长的手指停在季度报表上,烦躁的敲击着纸面。
他实在无法理解,明明昨天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可办公室那群人递上来的新报表依旧混乱得令人费解,仿佛根本没有带脑子工作。
他按了按眉心,抬头向窗外望去,以此缓解自己烦躁的心情。
早晨八点的A市,街上早已被形形色色的打工人填满。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的男士步履匆匆,踩着高跟鞋、怀抱文件的女士神色匆忙。整个城市弥漫着一种雷同的、忙碌的通勤气息。
他抬起手腕,余光扫向街边一排排整洁明亮的临街商铺。忽然,他的目光顿住。
一秒。
两秒。
三秒。
......那是谁?
他的心脏猛然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小手肆意揉捏,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那还能是谁?
那是他对着照片看了七年的人。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玻璃门内的男人一身笔挺暗灰西装,西裤妥帖包裹着修长的双腿,正随意地交叠。他靠坐在皮质办公椅上,指尖夹着一支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侧脸线条冷静而专注。
段青晏感觉自己的呼吸骤停。
他小心翼翼的调整着心跳,避免它下一秒就要挣脱胸腔的束缚狂跳出来。他就那么怔怔地望着,视野急速收窄,只剩下玻璃门后那一个人的身影。周遭所有喧哗也在一瞬间消失,世界寂静无声,唯独他震耳欲聋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怎么办?
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盘旋的问题。
要怎么办?他要如何再去面对那个人?
要跟他说话吗?
要再接近他吗?
怎么办?
他的指尖开始难以抑制地细微颤抖,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心跳越来越快,猛烈得几乎失控,带着一种疼痛的酸胀感,快要破膛而出。
怎么办?
玻璃门内的男人此时站起来,正偏头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说了什么?那又是谁?
段青晏不知道。他现在脑子很乱,只能微张着嘴,试图吸入更多氧气来缓解那股灭顶的酸涩和悸动。
但他终究还是狠狠咬紧牙关,将几乎决堤的情绪强行压回深处。他绝不允许让自己如此失态狼狈的一面,暴露在这个七年未见的故人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车门,脚步或许还有些虚浮,但他的表情已经迅速冷凝下来,覆上了一层惯用的、淡漠而疏离的伪装,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好久不见,秦昭。”
男人低沉矜贵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蓦然响起。
这把背对他的秦昭吓了一跳。
他几乎是愕然地转过头,视线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和一张他熟悉到刻入骨髓、绝无可能认错的脸。
段青晏。
秦昭的呼吸滞在胸口。
他们四目相对,时间像是被骤然抽成真空。周遭所有声音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心脏在耳膜里沉重又失控的撞击声。
他顿了顿,随即,快速掩下了自己的震惊神情,看似镇定自若的摆了摆手。
“好久不见,青晏。”他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意,动作僵硬,好似一个被人拉扯着的提线木偶。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对面的人眸光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目光像无声的触须,一寸寸掠过他的眉眼鼻唇,像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却又隔了山海岁月的旧物。
仅仅隔着几步的距离,那些炽热、纠缠、嘶吼、还有最后砸碎一地的沉默,轰然倒灌回来,砸得人胸腔生疼。曾经呼吸相闻的距离,此刻却横亘着无法丈量的年月。
他们就这样站着,在喧嚣的边缘,被无声的洪流冲得寸步难行。
“需要我帮忙吗?”段青晏嘴角微勾,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但他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神疏离,完全不像是想要热心帮忙的模样。
他的唇色淡淡的,没什么血色。
说来搞笑,但这确实是秦昭第一眼注意到的。
“不必,一点工作上的小事而已。”秦昭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依旧有些发紧,但嘴角的浅浅弧度却一直没有下来,礼貌而疏离。
“好,那我们有空再聚。”段青晏点了点头,动作流畅地理了理并没有褶皱的衣袖,藏蓝西装下摆被风掀起一角,微乱的发丝掠过眉骨,他单手插兜,步伐稳健,不疾不徐地转身融入人群,背影很快消失在不远处的街角。
秦昭有些发怔,望着段青晏远去的背影,如同置身于一场恍惚的梦境。
“秦律,你看这事……”
林肖恒的声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响起,秦昭猛然回神。
“你们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这期间不要再单独接触,我会回去整理材料并汇报。”秦昭语速略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几乎是有些匆忙地收拾起东西,快步离开了这里。
脑子很乱,他随手推开了一家咖啡店的门,胡乱的点了一杯咖啡,一直到滚烫的液体入口,那强烈的苦涩猛地刺醒味蕾,才发现他刚刚点的咖啡根本没加糖。
他握着温热的杯壁,试图理清思绪。怎么会在这里碰到段青晏?
他不是应该还在国外吗?怎么会?
他的思维几乎是停滞的,许多平时能迅速厘清的逻辑此刻完全宕机,找不到答案。
而另一边,段青晏同样心神不宁,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停下来说那几句毫无意义的废话,等回过神来,戏已经演完了。
很奇怪,秦昭也会这么感觉吗?觉得他莫名其妙?
他有些烦躁地向办公椅中陷了陷,修长的手指敲击着眉骨,试图驱散那阵突如其来的心烦意乱。
算了,做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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