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临近年关，江奕提前一天给公司放了假，其实是他想多陪陪柯洛羽。
他最近在回忆他们以前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一点一点讲给柯洛羽听，许泽安说这样更有可能会唤醒他。
他推开窗，伸手拿了串山楂的冰糖葫芦，外边只剩下两串了，都是草莓的。
他原本都是一天吃一串，可眼看着串儿越来越少，他就改成隔天才吃一串。
柯洛羽要是再不醒，他都快不敢再吃了。
江奕昨天讲到他第一次请柯洛羽吃饭。他一手拿着冰糖葫芦，另一只手钻进被子里，握住了柯洛羽的手。
“那次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吻，最开始还是你先亲的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边脸颊：“你亲的这儿，是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
“其实……我刚开始没怎么搭理你，是因为我总觉得你不喜欢男的，我虽然喜欢你，但是也不想勉强你进这个圈子。”
他轻轻笑了笑：“可是你老是在我面前瞎晃，而且还都是故意的……”
江奕咬下一口山楂，脸都皱在一起：“啧，真酸。”
天色渐暗，老吴来催他回老宅吃饭。今晚是除夕，连老爷子都会留在老宅和他们一起过节。
江奕吐掉最后两颗山楂的籽，被窝里和柯洛羽握在一起的手很热，汗都快出来了。
他不舍地拿出来，吻了吻柯洛羽的额头，轻声道：“我去吃饭，很快就回来了。”
……
江家老宅坐落在三环和四环的交界，占地不小。要不是他爸娶了吴敏，老爷子肯定也会在这儿养老。
江奕许久没有踏进这里了，老爷子正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等他。他略低下头，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等得屁股都快坐麻了，本来想再晾他一会，但还是没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哪有你这样做事的，掐着饭点过来，规矩都忘光了。”
“下次不会了。”江奕摩挲着掌心残存的温度，这才分开一会，就有些想洛羽了……毕竟今天是除夕啊。
人都聚在一起，饭桌上总归热闹不少。江奕看着满桌的菜没什么胃口，又不想大过年的招人嫌，只好胡乱塞了点进肚子。
正吃着饭，坐在首位的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江栎。
江栎刚十五岁的年纪，个子已经很高了，站起来直逼江振庭，模样也和江奕越长越像，连带着老爷子看他都顺眼不少。
他一看到老爷子的架势，急忙起身双手接过，甜甜地喊了声：“爷爷，新年快乐。晚上我想和爷爷一起看节目。”
“哎，成。晚上就不早睡了，我们把春晚看完。”老爷子透过江栎，仿佛看到了江奕小时候的样子，只是江奕可皮太多了，远没有江栎让他们省心。
江奕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准备红包了。他家的规矩是只要工作了的人，过年都得给小孩发红包，他自然也不例外。
江振庭和吴敏依次给完，坐在江奕对面的江栎自然而然地看向江奕，稍稍挑着眉，一脸期待。
江奕却神游天外，想到了还在医院的柯洛羽，脸色不由挂上一丝笑容。要是柯洛羽醒了，他拿个红包过去，不知道柯洛羽会是什么表情……
周围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等了好几秒，江奕还是没啥反应，吴敏赶紧打圆场：“先吃饭，春晚都要开始了，等会大家一起看，小奕晚上也住这吧……”
“我吃完饭就回去了。”江奕出言打断道，老爷子脸色咻地沉了下来，连江振庭面色都不太好看。
江栎略歪脑袋，不错眼珠地看着江奕，好奇地问道：“是陪医院的那位哥哥吗？”
吴敏没想到江栎嘴巴这么快，想伸手去拉已经来不及了。她讪笑道：“瞧我这记性，来来来，饭菜要凉了，先吃饭吧。”
江振庭坐在老爷子和江奕中间，扭头给江奕倒上酒，还拿手肘使劲怼他。
江奕只好拿起酒杯敬老爷子：“爷爷，新年快乐。”
这么多人在场，老爷子也实在不好甩脸色，算是给江奕留了点脸面。他抿了口酒，没有再出言反对。
最后江奕还是陪老爷子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春晚。江栎也在一旁陪着，时不时和老爷子说些有趣的事情，氛围十分融洽。
江奕单独坐在边侧的沙发上，扫过江栎时，对方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片刻后扭过头朝他笑了笑：“哥，你要有事就去忙吧，我陪爷爷。”
老爷子看他不仅精神头很差，坐也坐不安稳，屁股上跟长刺了似的，都快把手机看出花了。
他蹙着眉头直嫌弃：“赶紧滚吧，晚上早点睡，一天天的尽瞎操心，也不照照镜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他实在不忍心，补了一句道：“以后不会有人再去打扰你们，你也趁着这次过年多休息几天。”
再这么折腾下去，还没等柯洛羽醒过来，江奕的身体都得垮。
为了保住柯洛羽，江奕请了十几个保镖三班倒地守在医院，但都不如老爷子这句话。他低下头，掩饰眼眶里的酸意，沉声道：“谢谢爷爷。”
老爷子挥了挥手：“谢个屁，我正月十五后再回乡下，你有空来这儿陪我吃几顿饭。以后也多来你爸这儿看看，就算对得起我了，省得他老是在我跟前念叨。”
去趟乡下来回起码得三四个小时，江奕现在整颗心都挂在了柯洛羽身上，也完全没心思、更没时间去乡下陪他。
江奕一口答应下来，临走的时候问保姆要来两个空红包，写了两张支票塞了进去。一个留给江栎，另一个揣进了外套的内兜里。
等他回到医院，已经将近晚上10点。护工白天给柯洛羽清理过了，江奕还是给他重新擦了把脸，再凑合着给自己洗澡。
做完全部事情，他又累又困，还是强撑着关上门，又把他那张空床推到柯洛羽旁边。
他躺在床上，一伸直手臂就能碰到柯洛羽，就好像他们又像以前一样，睡在了同一张床上，随时都能触碰到对方。
他之前也偷偷干过几次，只是这样看上去实在太蠢了，他都是晚上关上病房门后才会把床挪过去，而且明早还得早点起来复原。
不知不觉间，除夕过去了，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都迎来崭新的一年，虽然天还是漆黑着，但一切都充满着希望。
江奕从一旁的外套兜里拿出红包，塞进柯洛羽的枕头底下，吻了吻他的额头：“新年快乐。”
……
大年初一，江奕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柯洛羽涂药膏。
柯洛羽身上轻微的那些疤痕已经很淡了。他不由在心底想着，也许等这些疤都消失完，柯洛羽恢复到受伤前的样子，没准就能醒过来了。
他吃完早饭，看着屋外的孤零零的两串草莓的冰糖葫芦发呆。
本来他快要不舍得吃那两串冰糖葫芦了，但老爷子那番话就像给他续了命，让他有勇气继续陪着柯洛羽。
他推开窗户，冷风迅速灌进来，给他吹得一个激灵，他伸手揭开透明的塑料罩子，拿了一串冰糖葫芦，立马关上窗户。
江奕忍不住搓了搓右手，外边真冷啊。才十来秒的功夫，他手都快冻僵了。
屋外到处都覆着一层厚厚的雪，不远处，一个穿着火红外套的小男孩蹑手蹑脚地往外走着，还一直偷偷打量着四周，身影很快被周围的车辆淹没。
那边是一块空闲的地，没有划停车位，但因为是医院内部的区域，也不算违规停车，不少找不到车位的车辆都歪七扭八地停在那里。
小男孩穿梭在车辆之间，像是终于找到目标，突然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东西，还在雪地里刨了几下。
离得太远，江奕有些看不清。他收回目光，一边拆开包装，往嘴里塞冰糖葫芦，一边想坐回到柯洛羽身边。
他刚迈出一步，耳边传来轰然巨响，像是巨型炮仗爆炸了，势头直冲云霄，屋里的光影都在晃动。
脚下的地在抖！江奕匆匆扫了眼柯洛羽，随即扭头重新看向外面。
不远处停着的车已经被掀翻了好几辆，正四叉八仰地横在路上，有两辆还叠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各种爆鸣声、嘈杂声不绝于耳。
闯祸的小男孩看上去没有受伤，但明显被这架势吓坏了，边哭边往外跑去，哭声也淹没在乱哄哄的声音里。
江奕插在屋外挂冰糖葫芦的杆子应声而倒，逐渐往窗户这边倾斜。他只好打开窗户，伸手去扶那根杆子。
他手刚搭上窗户，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但整个医院都因为刚才的爆炸变得热闹起来，那道声音又太轻，轻到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柯洛羽喊了他一声：“奕哥……”
这道声音嘶哑难听，甚至难以辨认，但江奕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柯洛羽半睁开眼睛望着他，面色苍白如纸，表情却是如此鲜活，和江奕想象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他眼眶瞬间蓄满泪水，整个人像是被这句话定在原地。过了将近半分钟，江奕才反应过来，双脚终于往前迈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柯洛羽身上的仪器检测到，将数据回传到后台，值班的护士赶过来。
恰巧许泽安也在医院，几人急匆匆走来，给柯洛羽做检查。许泽安面瘫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江奕僵着身子走出病房，听到身后有些许扑腾的动静，强忍着没有回头。
他背靠在病房外面的墙上，这才止住摇摇欲坠的身形。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像是将这几个月的烦闷一股脑都倒出来。
真到了这一刻，喜悦、哭涩、茫然……各种情绪翻涌上来，半边身子连带着心脏都在发麻。
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柯洛羽。
他从未在一个人身上体会过这么复杂的情绪，柯洛羽爱他是真的，可骗他也是真的……
他看着手上缺了一口的冰糖葫芦，今天的草莓很甜，比外面裹着的那层糖稀还要甜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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