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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猎鬼处·地下酒吧。

君禅寂成天说猎鬼处的人都是一群宝贝疙瘩,其实也不是没有依据。

一方面体质偏阴的人在人群中本就占少数,能运用灵力的更是凤毛麟角;另一方面常年与阴气打交道的人最易被阴气侵蚀,而阴气一旦体内积攒起来便极难祛除,对身体损害颇大,于是这些“易被消耗”的职员便成了宝贝中的宝贝。

特异局内部为了照顾这些珍贵物种也是废了不少心思,譬如地下医院格外倾斜向猎鬼人的医疗资源,再譬如猎鬼处专门下设的地下酒吧。

地下酒吧的这些酒并不是普通的酒水,在酿造过程中添加了特殊材料,饮用这些酒便能起到拔除与鬼灵接触时沾染的阴气的作用,是以猎鬼处的人无论爱不爱喝酒,都会定期不定期地寻个时间来取杯酒喝。

但今儿是个例外。

“......姐,这是第几杯了?”郝休从角落的沙发后探出半颗鬼鬼祟祟的脑袋,一面悄悄往吧台那边张望,一面用气声问身边的人。

“......第五杯?还是第六杯?反正不少。”居淼淼跟他并排跪在沙发上,同样探出半颗脑袋,扒着沙发靠背用气声回道:“咱俩都在这躲了半个多小时了,反正我没看见她停过。”

“要不拦一下吧,我感觉再这么下去要出事了。”郝休满脸担忧道:“陆大夫之前还叮嘱过不让岑处乱喝地下的酒。”

“你觉得咱俩拦得住吗。”居淼淼扭头看他,眼神中弥漫着淡淡的死意。“咱们特异局有谁能治得住她,小张刚才也拦了,拦得住吗?我看小张都快哭了。等等吧,我刚才通知陆大夫了,她应该一会就下来逮人。”

而被她们盯梢的吧台前,岑述卿单手捏着玻璃杯口,安静地看着被暖色灯光照透的淡黄酒液发呆,对面站着一个欲哭无泪的调酒师小张。

小张是个外聘人员,三个月前刚调过来的,今天第一回见到岑述卿,对陆清明曾经当着猎鬼处所有人宣布过一遍的医嘱并不知情,对方跟他要酒他就给了,直到居淼淼带着两大排感叹号的消息飞进来,他才知道酒不能给这位处长喝。

而当时岑述卿已经从他手里接了第四杯酒了。

“岑处长,那个......”小张眼看着对方手里又快要见底儿的酒杯,还在试图挽救。“咱们别喝了吧......”

岑述卿没理他——在出神。在想裴欣,在想舒寸浓。

陆清明的确明令禁止过她来喝地下酒吧的酒。平常一二队的职员来喝酒,是因为处理鬼灵的时候难免会沾上一点阴气,但大多都是浅淡的、浮于表面的,两三杯酒下去就能除得大差不离,就像用一杯水泼灭一束颤颤巍巍的火苗。

她却不一样,两年前那场意外摧垮了她的身子骨,她带着一身惨烈的伤在浓郁的阴气里浸过一遭,它们钻进她的血肉,如跗骨之蛆般黏附着她的灵魂,所以她的水泼的不是火,而是滚烫的油锅。

杯里的酒饮尽了,油锅里的油也爆裂开来,那些受了刺激的阴气不会离开她的身体,只会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作为被搅扰了安宁的报复。

岑述卿知道,一直都很清楚,但她现在需要这几杯酒。

酒能麻痹痛苦,而疼能令人清醒。她需要这样的方式,让她能冷静地想起裴欣。

想起她年轻的、鲜活的、过分早亡的爱人。

她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裴欣死而复生。她是看着裴欣死去的,死在她面前,在她手边,被顷刻涌出的万千厉鬼连同灵魂一起撕碎在这天地间,来不及挽救也无可挽回。

岑述卿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上右耳的耳坠。

一个连灵魂都碎了的人,要如何才能自己拼拼凑凑地复生,才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面前?

不可能的。

岑述卿闭上眼,再睁开眼,被酒意浸过一遭的双眼依旧盛满清醒,沉静地吞吐着酒吧迷蒙的灯火。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奇迹,只有被心怀叵测造就的禁果。

是什么造就了“舒寸浓”这个禁果呢。岑述卿静静地想。

在她——在这个名为岑述卿的人、猎鬼处的现任处长、池相题的继任者身上,有着什么能够让人不惜制造一个阴谋来图谋的东西?

她是个活得十分“游离”的人,六十余年说长不短的人生一股脑儿扔给了特异局,跟特异局外的世界的联系浅淡到近乎于无——仅有的一道连接还是裴欣给的。

没有了裴欣的岑述卿不再是一个拥有价值的个体,她只是一个“猎鬼处处长”的代名词,一个可以被并入她的身份中的毫无意义的概念。在此前提下,用裴欣来对付岑述卿个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选择。

除此之外,她还是个将死的人,一个已经选择好了继任者的、聆听着自己的生命倒计时的处长。

如果想从她身上捞取什么好处,那么这“好处”的时效未免也太短了点儿。

但如果想谋取她的性命,又有什么理由让人连一两年的时间都等不得,就这么着急要送她下黄泉路?

“岑述卿!”

酒吧入口处遥遥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岑述卿走进死胡同的思路被陆清明这一声搅得稀碎,抬眼一看,面前的小调酒师神色已经从“欲哭无泪”变成了“劫后余生”。

她偏头往角落里的沙发那边瞧,才发现原本鬼鬼祟祟地盯着她的两个小队员已经不知何时溜没影了。

“我就去看一眼家家的功夫,你就跑出来给我找死?啊?!”陆清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往吧台上重重一磕。

小张:......!!!

吾命休矣!

岑述卿被抢了酒杯,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把目光挪回了陆清明黑如锅底的脸色上,上半身略略后仰,靠在高脚凳的矮背上,一只手掌心向下,抬到略低于视线的高度虚虚一压,然后翻手指向身侧的凳子,示意她坐。

陆清明阴着脸看了她一会、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似乎很想骂人,但最后还是顺从她的心意,没好气地往旁边一坐。

“你到底想干什么?”

岑述卿又抬起手,对着吧台后面的人摆了两下。坐立不安的小张接收到信号,立马松了口气,识相地迅速滚了。

“你今天最好给我解释出个一二三来。”

陆清明瞥一眼脚底抹油的小张,顺手把岑述卿手边的酒杯拽到自己面前,生怕对方再干点什么似的,把杯底剩下的残酒一口气喝尽了。

岑述卿看见了她的动作,没拦,两只手交叠搭在上腹部,右手捏住左手中指指根上的银戒指,往左转一下,又往右转一下,像是在思索怎么开口。

陆清明的视线也跟着她的指尖偏移,往左一下,又往右一下。就这么看了好一会,看到她几乎觉得头昏脑涨,才听见岑述卿的声音:

“你信世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什么?”

岑述卿的眼帘因为视线的落点而半垂着,睫毛的尾端微微向上翘,在灯下被映上一点浅淡的暖黄颜色,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妄图挣脱,又妄图私藏她的眉眼。

“君禅寂手底下新入职的猎妖人,她说她叫舒寸浓。”岑述卿说。“她和裴欣,一模一样。”

陆清明的记忆随着她的话语回溯,想起了不久前被君禅寂独自留在病房门前的那个年轻的身影。

陆清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你确定?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她顿了顿,好像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开始绞尽脑汁地寻找理由补充自己的论述。

“当时情况紧急,你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吧。如果只是长得有点像,人影一晃而过的话又很难看清,再加上你那么想她,会把一些模糊的细节从记忆里翻出来自动补全在她的脸上形成错觉.......”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岑述卿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我谁都可能认错。”她说。

除了裴欣。

那是她的爱人,是令她尝遍幸福又骤然破碎的过往,是她无数个午夜惊梦遗失在枕边寻不回的执念,是她愈合在皮肉上却腐烂在骨血里的旧伤疤。

在她彻底疯掉之前,她永远不可能错认这个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陆清明一时间也乱了心绪。“你觉得她是假的?傀儡?双生子?”

“我不知道。”岑述卿又一次摇头。“但我不可能放着她不管。不管她是什么,我都得查清楚。”

“……”

陆清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抿着唇瓣,唇缝边一圈皮肤因为咬得太紧而泛出白色,看起来好像想劝阻面前的病人什么,却又无法开这个口。

斜里忽然伸出一截儿带着槐花香气的花枝,在她紧蹙的眉心轻轻点了点。

陆清明抬手握住,那段花枝便在她眼前缓缓散成一缕缕缭绕在指缝的烟。

被灯光照透的烟气将岑述卿那张漂亮的面容虚化,唯有她额间那点花钿依然鲜红,鲜红得像她心尖上的一捧血,依托着从她骨头里榨取出来的生机,摇摇晃晃地存续着。

陆清明的视线穿透缭绕的烟气,凝结在岑述卿的额心,不知为何感到有些恍神。

她还能存续多久呢。陆清明情不自禁地想。

岑述卿像一朵被斩断了根系的花,只能依托于扎进土壤的茎叶顽强地伫立着盛放着。

人们可以阻拦她离开屋檐迈入风雨的摧折,却不能改变她走向毁灭的必然结局。

陆清明抬在空中的手虚拢了一下,到底无可奈何地落回膝上,逼迫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吞回肚子里,在无声中完成了一场让步。

“我好像也劝不动你。”她被抽了骨头似的,倾身趴在吧台上,脸颊埋进屈起的手肘里,声音有一半被压在喉舌间,显得有点含混,还有点闷。“但你得惜命,岑述卿。大夫救不了自己想找死的人。”

岑述卿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陆清明又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了,悻悻地闭了回去,开始用指尖搅弄自己垂下来的一缕头发。

她不说话,岑述卿也不说话,两个人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在沉默中默契地默认,这场交谈可以到此为止了。

“我先走了,还要去找君禅寂。”岑述卿率先起身,递上了结束谈话的信号。

陆清明借着扭曲的姿势扭曲地点了点头——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抓岑述卿喝酒的初衷——看着对方的背影一步一步,踏着昏暗的灯光走向地下酒吧的出口,踏上一级台阶,紧接着踏上第二级。

然后她在第三级台阶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步子,又回身过来。

“对了。冉家怎么样了?”

陆清明的指尖随着她的话一顿,那缕被搓得毛毛躁躁的头发从她的指缝里滑落出来,落在木质的吧台桌面上,明明无声无息,却在她耳边激起了咯噔的一声响。

冉家是陆清明的爱人,命不久矣的爱人。

“……就那样。”陆清明下意识收紧五指,眼里的光显而易见地黯淡下去。“状态还好,我去的时候正在折千纸鹤,挺有精神的。”

“……”

岑述卿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有沉静的呼吸还回荡在只有两个人的地下,传到陆清明耳边时甚至已经失了真,很微弱很微弱,弱到几乎听不见。

沉默会无限放大人的感官,也会模糊人对时间的感知。陆清明在心乱如麻中不知道她停留了多久,可能只是短短的一会,也可能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直到她几乎要脱离出被冉家的事搅乱的情绪的涟漪,几乎要在这场不知何时会终结的沉默里揣测岑述卿是否想起了一些往事,又几乎要开口用更多关于冉家的话来打破沉默时,才听见岑述卿给出了一声迟来的“好”。

这声好堵死了陆清明涌到喉头的字句的出口,让她只能继续看着岑述卿转回身,然后一级一级地继续登上台阶。

鞋底与台阶磕碰在一起,嗒,嗒,一声一声清脆的敲着,掩掉了一声遗落在渐远的背影中轻声的叹息。

太轻了,让人几乎怀疑那是否只是一个无由来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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