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
茶水微颤,荡开一圈圈涟漪。花师尧垂眸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心中闪过了无数人的面容。
我又要死了。
她听到了自己如鼓般的心跳愈来愈重,听到了面前几道或清浅或急促的呼吸,听到了门外激烈的争执与打斗,听到了......自己强装镇定的声音。
“既然,有师姐证明此事为真,事态紧急,师尧......应义不容辞。”
“小尧!”花识禹惊叫出声,似是极为不忍。花师尧低着头,眼眶微热,记忆中大师姐向来游刃有余,何曾这般失态过?
“不、不,你若是不愿,我就是拼死,也要带你回去,你......”
“花道友大义!花家主!兹事体大,事关全界安危,岂是情感用事之时?”一道低沉而严厉的男声打断了花识禹。
花师尧起身,身后迅速迎来两位气息深厚的修士,护着她向屋内的暗室中走去。
男子紧跟其后,转手设下一道禁制。他背对着花识禹,微微侧头,语气复杂:“花家主,请回吧。花道友大义,是修真界之幸。你们......教的很好。”
暗室的门缓缓关闭,男子的声音隐没其中,禁制亮起复杂的金色符文,轻灵地变换着姿态。可花识禹眼中只能看见一片模糊而晃动的金色水光,她站立不稳,跌回座椅,泪珠随着剧烈的动作砸在衣襟上,心乱如麻,头痛欲裂。
她听见背后的大门被暴力破开,叫着“天泽尊”“飞光尊”的声音交叠着响起,朦胧又嘈杂。她看见熟悉的银白衣袍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一剑裹挟着暴烈的风刃狠狠袭向禁制。
天泽尊曲江寒抹去嘴角的血:“鹤鸣!她本就是为圣君准备的药,你现在又是何意?!”
花鹤眠不应,心中巨大的空洞让他迷茫又恐惧,他紧紧地攥着剑,抬手又是一道凛冽的剑气。
禁制微微颤抖,嗡鸣几声,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花识禹努力睁大眼睛,茫然地开口:“......师父......小尧,她同意了......”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被困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串串滚落,不能止息。
泪眼中,是花鹤眠沉默伫立的背影。
虽称之为暗室,可此室并不窄小压抑。三面墙壁皆是书架,里面满满当当的放着各色书籍,正中间一套桌椅,纸墨味已浸透了室间空气,像是某个爱书之人的书房。
书桌上本应摆放着笔墨纸砚,现在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灵草灵物,想必这些就是举行仪式的所需之物。椅子上一玄衣男子闭目而坐,似是在休息,但花师尧知道,他就是自己所要“救助”之人。
圣君,黎宴。修真界无可置疑的第一人,逆族屏障的守护者。他与花师尧魂魄中的“幽精”与“伏矢”竟被相融后又分开,各自回到了二人的身体。奇门妙法,着实神奇。
花师尧眼睛向下一瞥,阵法纹路已绘制完毕,真是准备齐全。她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便没有临时反悔一说,先前那面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消散了,此时甚至有闲心去想,若是自己拒绝了这场献祭,这圣君殿的其他人又准备如何应对?
毕竟他们也并未隐瞒,若是自己抗拒献祭,仪式便不可能成功。
只是花师尧已经站到此处,这些问题也不必再提了。
黑衣男子,圣君殿四柱之一,执竟尊萧城,脚步停在了花师尧身后。花师尧微微侧头,轻声问道:“大师姐她......如何了?”
萧城沉默,并不回答。
花师尧又是失望又是松了一口气,她转回头,看向沉睡的玄衣圣君,视线微微发散开来。
不说也罢,自己离开时不敢望向她,就是怕不舍的情感淹没了自己,影响最后的决心。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圣君目前无可替代,花师尧主动应下请求,是最好的结果。
想起师父、师姐,还有自己这一世短暂的二十几年中认识的亲朋好友,花师尧情难自控地心痛起来。心脏似被捏成了一团废纸,她扫视一圈四周,还好现在在场的都是些陌生面孔,不必直接与亲友经历生死离别。
花师尧强掩悲痛,下巴微抬,维持住了脸上的镇定,她自觉神态自若,没有辱了师门颜面,也算是自己最后的坚持了。
二十多年前,圣君突然闭关,出关时召集四柱,宣告自己神识磨损,情感不存,继续任职易生心魔,酿成大患。但当今修真界,能任职圣君,守卫逆族屏障的,竟再无第二人。
后有隐士之族贡献秘法,召来最贴合的魂体修补其魂魄,这一危机才算暂且渡过。秘法将魂体的“幽精”之魂与“伏矢”之魄与圣君的相融合,维持住了圣君暂时的稳定,再将召来的魂体安置于婴尸中,本欲温养几年后,待圣君情况不稳,便取回其体内的魂魄补于圣君,却没想到六年后,圣君勉强稳定的神魂竟突然好转。
其他修士以为是圣君体质奇异,自行修复了魂体,安下心来,却没想到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情况会急剧恶化。
花师尧六岁前浑浑噩噩,恢复记忆后被花鹤眠抚养长大,并不知晓此事。今日原以为是平凡的一天,却被圣君殿找上门来,直接带回圣君殿灌输了一通“经年历史”,请求自己担起“天下大任”,拯救黎宴就是拯救修真界,还“请”来了大师姐佐证他们并非虚言。
花师尧被这一通“真相”扰得心烦意乱,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异世的,又为何没有灵根,此时都有了解答。归还魂魄,自己这个异世野鬼就不会再被此界所容,等在前面的便是真正的死亡。
回忆涌上心头,花师尧苦中作乐,想着这还没死呢,怎么就自己播放起走马灯了?过往二十多年,师父、大师姐对她慷慨又宠爱,师门兄弟姐妹亲如家人,幼年时的痛早已淡忘,少年时的自卑与自负倒是记得清楚,甚至有些不堪回首,体修之路走得艰苦也顺利,跌跌撞撞至今,算得上不枉此生。
萧城拍了拍花师尧的肩膀:“花道友,此番恩情,修真界必将铭记。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便开始吧。”
花师尧闭了闭眼睛,沉默了一秒,突然睁眼道:“不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