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姜遥犹豫半天,刚做好准备问她是不是本地人,没想到她先开口了。
“抱歉啊,耽误你下班了。”秦疏棠站起来,和刚刚判若两人,虽说是抱歉,但语气里似乎没有一丁点歉意,尾音上挑,“打扰了,小姜医生,改天请你喝酒哦。”
啊?!
人怎么能这么莫名其妙!
小姜医生???
昨天那声妹妹就让姜遥琢磨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人家在质疑她的缝合技术,那今天这声小姜医生,怎么颇有一番挑逗的意味。
和她很熟吗?也不是吧。刚感觉她有点弱不禁风的黛玉气质,怎么猝不及防就反客为主,变成熙凤了?
先闻其声,不见其人。
秦疏棠在姜遥狐疑的眼神中迅速退场,姜遥深吸一口气,好似要把心放回踏踏实实的地方。
抬头看眼墙上的挂钟,五时整,刚好下班。
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小巷里七拐八拐找到一户人家,木门半开,院里摆了很多小板凳,是这小镇上的老木匠手工打的,让整个院子看起来古色古香。
她走进去,坐到最角落的地方,来这里听故事算是参观茶花小镇的一个保留节目,外地人一般找不到的,很多人也不会有耐心坐在这里。
曾经办公室里的一次闲谈,姜遥说起想要多了解小镇时,卫生院的一位老护士就推荐她到这里来。
六点开场,八点结束,今天的故事是《松石奇案》。
听名字就知道是要讲什么,并不是她感兴趣的内容,但她还是强撑着听完才回了住处。
……
一连三天,姜遥下班后都来这里听故事,但始终没有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第四天,秦疏棠来找她换药,恰好她下午调休不在诊室,同事接诊处理了,让过两天再来。
第六天,姜遥坐诊。
她对于此事毫无头绪,人生地不熟的,偏偏她也不爱说话,很难有合适的时机去打听些什么,她有点着急。
“小秦医生。”这轻佻的语气只属于一个人,至少在小镇这里是。
姜遥站起来,本来想要好好和人打个招呼来着,结果屁股一离开座椅,就好像脑子也离开了头骨,“你怎么知道我姓姜?”
看看这说的什么话!人家怎么知道这个根本不重要,卫生院统共就那么几个职工,随便问两句就知道啦,况且门口的招聘公示还没撤走,那上面可是写着她的大名。
再说,她这语气太像质问了,温馨提示,有求于人可不能这个态度哦。
来人显然也没想到她第一句会这么问,走过来靠上办公桌,食指指尖点了点姜遥的胸牌,就是茶花卫生院五个红色大字下面的金属胸牌。
姜遥一愣,看着她的指尖,指甲修剪得很短很平整,粉粉的,实训考试时肯定不会因此扣分。
她想人家的指甲干什么,完了完了完了,无意冒犯,退退退。
“啊,啊,那你还挺细心的。”姜遥舌头也想离家出走。
秦疏棠笑了笑,这姑娘怎么看起来傻傻的,这病看得明白吗她?幸亏她没说出口,不然后果很严重。
“今天该换药了,上次那个医生说恢复还行的话今天刚好拆线,你看看吧。”
“好。”
姜遥很快准备好用物,拆开外层纱布取下敷料。创口已经没有那么狰狞了,再愈合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和原本的掌纹融合,也不会留下明显疤痕。
“恢复的还不错,可以拆线了。”大脑归位,舌头归位,她说出了一句正常话。
她拿起线剪和镊子,处理得很轻柔,线头划过掌心痒痒的。
秦疏棠看着她动作,想不出怎么形容,总之就是挺专业的,人看着傻点,但能力还是一点都不含糊,这病她看得明白。
秦疏棠忍不住想笑,温热的鼻息喷在面前人的脖颈处,拆线的手一顿,缩了下脖子,继续操作,但耳根慢慢泛红,不易察觉。
直到剪完最后一截线,姜遥站起来,红晕已经爬上了她的额头,“行了,这两天还是尽量别沾水,如果再问题再过来。”
秦疏棠不明白怎么剪个线脸还能红成这样,“小姜医生,你脸怎么这么红,没事吧?”
“没事,就是低着头有点久了。”
“嗷,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下班。”秦疏棠走到门口了又扔下一句,“谢谢小姜医生啦。”
不是,谁教她这么说话的呀,这是医院呐,多么纯洁神圣的地方。
不是,人家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和你这个cos冷脸医生(现在是红脸医生)的中学生说不清楚。
姜遥扯下口罩,洗过手后又捧着水冲了下脸,才慢慢平静下来。
哎,又没有机会问。
下班后她在门口想了想,周末不用值班,可以晚睡,先不回家了,再去那里听故事吧。
今天的故事是《古井鉴佳偶》。
相传茶花小镇里有一口古井,能鉴别两个人是否真心相爱,若是真情实感,就会涌出清澈的井水,饮上一瓢,除病除灾,若是……
姜遥看过那个人写给妈妈的信,提到了这口井,她站起来,忙问老者这口井在什么地方。
听众一阵唏嘘,老者反而笑了,只当是小姑娘情到深处,想着一探究竟罢了,便给指了路。
姜遥心情很沉重,当初妈妈说想见她,后来病重了,弥留之际说代我见她。
可她来这里快两个月,别说找人了,她连真实的自己都快找不到了。
姜遥按照老者指的方向,果然找到了那口井,井沿上的痕迹不难看出已经很久没人打理过了,井里的水不少,也不知道是最近落的雨水还是打井眼里冒出来的。
看来这井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灵,如果真是像传说里那样,怎么会破败成这样,天底下不乏真心相爱的人;如果真是像传说里那样,妈妈也不会说出代我见她,她一定会亲自去见的。
她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若是真心,眼底也如这井,涌出泪水。
姜遥站在井边,想妈妈,边想边哭。
秦疏棠去照相馆找小姐妹唠完嗑往回走,天色很暗了,在溪对岸看到井边的人影,差点以为见鬼了,这地方白天都见不着几个人,晚上谁还站在那里。
秦疏棠胆儿大,就想走近点去看看,人影一抖一抖的,但还好有脚且脚着地,应该是个人吧。
她稍弯着腰准备凑近点去细看,那人影突然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也不知道是见鬼了还是见人了。
“怎么是你。”异口同声。
看来是真见鬼了。
姜遥抹了下眼泪,吸着鼻子没再说话。
“我老远看见一个影子,以为见鬼了呢!没想到是你呀,天都黑了你在这寻思什么呢?怎么,有东西掉下去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秦疏棠见姜遥没搭话,想着凑近一点看看是不是真有东西掉下去了,凑近她看见姜遥眼睛亮晶晶的,睫毛也湿着。
嗷,原来在这哭呢。
嗯?为什么大冷天站这里哭,不会是想不开了寻短见吧!
秦疏棠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在她眼前发生,更何况伤口还是她缝的,万一真的逆天改命了,那姜遥可是要供起来的大恩人。
诶呀,不是供在桌上,是供在心里。
“哭了?”秦疏棠伸手握上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万一她真的要去寻短见,她得确保能拦得下。
“你别伤心嘛,有什么人生过不去的坎,慢慢来不就行了,就算有过不去的坎,那咱就不过了,姐给你挖条隧道你看怎么样,虽然有点黑吧,但至少咱是可以过了,不至于寻短见嘛!再说这井又浅,水还脏,要是下去弄得一身臭烘烘的,可就不光彩了。”
姜遥看向秦疏棠的表情很丰富,她已经不想哭了,她想解释也插不进去。
就在秦疏棠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准备喘气时,她说“我不想死。”嗓音哑哑的,很幼稚,有点好笑。
“那,你是失恋了?”秦疏棠坚信她一定遇上事了。
姜遥使劲摇头。
“那你为什么哭?”
“想起我妈了。”
哭得嗓子有点哑加上声音还小,秦疏棠听见的是“想我妈了。”
她有一点无语,但也表示理解。
毕竟小姜医生看上去好像刚毕业,听口音也不像本地人,想家人很正常嘛,但是也不能大晚上在这里哭呀。
“那你想家人了可以回家看看呀,是吧?怎么大晚上跑这哭,这要是我胆大还好,遇上个老人家,你要给吓晕过去的。怎么你们医院生意不太好吗,你白天治病人,晚上在这制造病人啊?”
姜遥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哭得脸僵僵的,脑袋也晕晕的,这都哪和哪嘛,这人怎么这么能瞎扯。
“我妈去世了。”姜遥声音很小,但是秦疏棠这下听清楚了。
去世了那确实不能回家看看,怕是触景生情更难过了,她突然开始又后悔起来,自己怎么这么冲动,都不等问清楚就......
秦疏棠来不及后悔完了,因为姜遥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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