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西官对着月亮吞云吐雾的城市另一边。
赵显生的手搭在尚青的肩膀上,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同学提着书包,走了一路。
一次也没回头。
“赵显生,你都跟了我一路了。你不回去吗?”
尚青单手拎着书包,手一甩,砸在他的小腿上。
“我们顺路还不行吗,怎么炸毛了?”
赵显生眼睛一闭,捂着小腿,装成痛得咬牙切齿:
“我倒是想回去啊,我家长悄无声息地偷溜走了,没把我带上。”
尚青捏了捏拳头问他:
“你脑袋长来是干什么的?”
嘿,逗逗这小冰山,居然开口对我人身攻击了。
“我也不知道长出来干什么用的,见证十大未解之谜?比如人死后会去哪里?”
赵显生真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凑在他的耳边问:
“你知道人死后会去哪里吗?”
尚青盯傻子一样盯着他,满眼不可置信。
这个话题拿在现实生活中讨论?
赵显生神秘地看向四周,确定所有人都围着路上小吃摊,无暇顾及他们时,他一字一顿:
“会穿越哦。”
“没发烧吧,需不需要带你去医院检查?”
尚青同情地说。
他眉毛轻蹙,似乎真的担心。
“等我一下,我给你证明。”
赵显生见他不信,火速溜到卖糍粑的小摊面前,拿出五块钱现金说要大份的。
很快裹满黄豆粉和白糖的一大碗小糍粑送到他的跟前,没有淋红糖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带着淡淡的黄豆香和软糯的米香,用牙签挑起一个□□弹弹的,很有嚼劲。
赵显生让他端着吃,自己却一点儿也不沾:
“你看,我们刚见面没多久,我就知道你喜欢吃这个。”
“这说明,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了。”
“吃吧,我不喜欢甜的。”
赵显生慢悠悠地走在他身边。
尚青斯文地咀嚼,咽下去才开口:
“我信了,谢谢你。”
“客气。”
赵显生帮他拿着书包,继续勾搭着他的肩膀。
他把手伸在尚青面前缓缓张开,右手小拇指上赫然出现一只尾戒。
“跟你说,之前老班叫我摘,我不肯。
他跟我讲了好久的道理,后来感觉他生气了,我就妥协换了只手戴。”
“现在终于可以摘下来了。”
赵显生把尾戒摘下来,轻轻地牵着尚青的一只手,把小小的碎钻推进了他的小拇指上。
他戴的时候一点儿阻力也没有,松垮垮地挂在尚青骨骼感很强的小拇指上。
“看上去有点儿大,不过重在传承。”
赵显生推不进去,只好把它放在尚青的手心。
他说:
“套不进去就算了,我也不能戴着它了,这寓意不怎么好。
要不你帮我收着吧,我这个人保管不好这种小玩意儿,怕弄丢。”
尚青点头。
他把那玩意儿紧紧攥着,硌得手心有点疼。
赵显生就是个傻子。
小指戴不进去,不知道试试其他手指?
尚青把它捏得手心都出汗了。
他往自己衣服上摸了一把,偷偷地把尾戒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就这样走了一路。
“我到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第几次走这条路了,我都记不清了。”
对上尚青迷惑的目光,赵显生一拍自己的脑门道:
“第二次,我记起来了。”
“你无不无聊,把书包给我。”
尚青没抢到,他扑过去时被赵显生抱着腰,压制得死死的。
他的手乱扑腾着,赵显生拍了拍他的腰。
“赵显生。”
尚青扶着膝盖直喘气:
“你家长打电话给老班怎么办。”
“你在说我爸妈,还是给我开家长半路失踪的好哥哥?”
他们心大的很。
“再说了,陪你回家之前我就已经报备过了。”
赵显生怕他不信,特意翻聊天记录给他看:
“没办法,你不收留的话,我就要去睡大街了。”
尚青凑过头一看,果真报备了。
他看这个人笑眯眯的,就等他心软。
睡大街。
尚青不由得心里一沉,无奈道:“没人收留的话,走啊,我们回家。”
怎么脱口而出“我们回家”?
他觉得最近昏了头,动不动就说一些难以理解的话,还当着赵显生的面。
“进来吧。”
平时只有尚青一个人在家,家长外出打工了,就连这次家长会,他们也没时间赶回来。
房子也不大,两室一厅的样子,关上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赵显生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布局,客厅装的是白墙和白瓷砖,卧室装的是木质地板。
家具不多,显得有点儿空荡荡。
赵显生端了一根板凳坐下,问一个人住在这里害不害怕。
“一个人住,害怕吗?”
“害怕的话,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房租、水电气费和物管费我包了。”
尚青抱着玩偶,盘腿坐在沙发上,抬眼望着他:
“害怕啊,特别是爸妈把他们的生活用品收走以后,整个家就显得特别空。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把房子卖了,到他们工作的地方再买一个,他们说自己的家在这里,就怎么也不会走丢。”
“他们想回来工作的,但工资开得太低了。
我想,趁他们还有劲头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就任由他们去了呗。”
尚青把玩偶抱得越来越紧。
“我陪你。”
赵显生坐在小板凳上,冷光搭在他的头顶,竟然有几分认真。
“算了。原本爸妈是不准我带朋友回来的,说不安全。
但是你不一样,从一见面我就有一种冲动,或者说莫名其妙的笃定,我觉得你会是我的…”
“你的什么?”
“好朋友。”
命中注定的好朋友。
尚青觉得这话肉麻。他清了清嗓子,尝试补充道:
“我之前尝试远离你,能不见就不见,能不说话就不说,遇到什么事情都先找别人。
可最后我发现,我躲不开或者说我离不开。”
“我怕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我怕会受伤。”
尚青说自己容易想多。
赵显生笑着摇摇头:
“我喜欢你,你却当我是好朋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看尚青窘迫的样子,他走到他面前蹲下说:
“我以前也是不敢的。对抗这个世界,对抗流言蜚语,对抗形形色色的人的目光,我一个人是不敢的。”
他想起什么似的:
“但有你,我就敢。”
十几平的房间里有两间卧室,一间布满灰尘,另一间是他的卧室。
尚青收拾空闲的卧室时,握着扫帚干脆放弃了。
灰尘很重,睡一个晚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将就一下,跟我一起睡。”
赵显生捧着课本,笑着点头。
他们躺在窄窄的一张床上。
尚青翻了个身,想起睡觉前赵显生说的话,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他捂着心口压低自己的心跳声。偏头一看,赵显生闭着眼已经睡着了。
他拨开赵显生额头的发丝,冷静地看了很久。
“你为什么喜欢我啊,赵显生。”
“我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吗?”
“你没骗我对吧?”
尚青望着窗外的月亮。
“睡不着,晚上太冷了。”
他披着睡衣就出去了,搬了凳子在阳台上坐下发呆。
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更别提消遣方式,在大半夜不睡觉只能坐着胡思乱想。
之前胡思乱想对着一片黑暗。
今天运气不错,云层薄薄的,隐约可见皎洁的满月。
尚青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蹑手蹑脚走回卧室,拿了纸笔和台灯。
失眠的唯一治疗方式,恐怕就是写作业。
迎着冷风在夜里写作业。
他身体越来越冰凉,握着笔的手指僵硬。
不过脑子发热,里面全是某人睡着后熟悉的容颜。
你说别人傻,自己是不是跟着傻了?
尚青对答案,看着卷子上一连串的大叉。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用看就知道,他柔软的发丝乱成一团鸡窝。
“算了。”
他心烦意乱,蓦地站起来。
往后一看,有个身影靠在墙上,幽幽地看着他。
不知看了多久,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是幽灵一般说来就来了。
大晚上打着台灯写作业的家伙身体一颤。
赵显生知道他被吓到了,轻轻开口:
“怎么了,怎么停笔不写了?”
熟悉的声音。
尚青松了一口气,把卷子收在书包里,闷声道:“睡不着才出来写,结果错了一大篇,还不如不写。”
“怎么就睡不着了。”
赵显生这个人喜欢抓到重点。
尚青觉得这是他的一大优势,不管是学习还是做人方面。
不过有个明显的缺点。
明知故问。
尚青沉默了好一半天,语气虚弱:“冷。”
口是心非。
赵显生靠在墙上想。
“冷?我明白了。”
尚青看着他了然的表情,脊背发凉。
他看着赵显生慢慢走近他,一把把他拉进怀里,托举着他的腰和大腿,抱考拉似的把他抱回卧室。
尚青轻轻撑在他的双肩上,胸口被他的发丝蹭得很痒。
“又怕冷又怕热说明身体不太好啊,同学。”
赵显生调笑的意味太重,他把尚青放在被窝里,自己从后面紧抱着他。
“被子盖好,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补课,别忘了。”
“冷了来抱我,我躺在你旁边呢。”
赵显生虚搂着他,隔着厚厚的一层被子。
在冬天的那个晚上,尚青熟睡了。
他的后背紧贴着一块热源,手脚都被压着和他十指相扣。
赵显生在黑夜中睁开眼睛。
喜欢他,他默默的想着这个命题,和身前人呼吸融为一体,闭上眼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
“早。”
赵显生打着哈欠,顶着浅浅的黑眼圈。
“早啊。”
尚青对上他的视线,随意问了一句:
“你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挺好的,和你上半夜差不多。”
他上半夜亮着台灯写作业。
尚青满脸黑线。
等他洗漱完了之后坐在餐桌上,揭开盖子一看,发现是西红柿鸡蛋面,冒着一点可有可无的热气。
赵显生坐在他的旁边,眼睛亮亮的。
尚青第一眼就知道这面口感不怎么样。
冷了,坨了,泡得软软的。
尚青把面挑开,吃了很大一口,他边咀嚼边想是自己的问题,下次应该洗漱快一点。
免费的早餐,不吃白不吃。
他低下头,嘴唇贴着碗沿喝了一口汤,又夹了一筷子喂进嘴里。
这是自己喜欢吃的,味道也做得不错。
鸡蛋没有糊,西红柿也炒出汁水了。
尚青在心里默默点点头,他知道赵显生做成这样不容易。
“让我住进去吧,房租、水电气费和物管费我都付。”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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