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实在是厚得很,传说是妖界初建之时,当时妖界的祖宗伯夷始祖尚且在世时,一日神游天地,见混沌初成,四海升平,居安思危,想起自己以前在黑暗中摸索的日子,遂感怀落泪,命元帝攥写《妖典》以记录天地海大事,作为后世妖族史鉴。
后来伯夷魂归山川湖泊,元帝便命人将伯夷生前所有建树都写到《妖典》上,表示纪念哀悼。后世妖皇皆效仿之,这才有了这本万页之数的巨作。
阵法一项,就有三百二十五页之多,这三百二十五页中,又包含了上千个阵法,我一个个看过去,没半个时辰,已经是头晕眼花,再看下去,恐怕先自戳双目而亡了。
絮饶君已经养足了精神,我厚着脸皮同他讲:“这书忒厚了些,我自己找指不定要浪费多长时间,不如我们俩一起找,也更快些。”
絮饶君为难道:“仙族一直有规矩,不允许仙族中人涉猎外族之物,但是如今关乎存亡之际,”他华锋一转,又看了一眼身后昏迷不醒的人,狡黠道:“破一回例,天道昭昭,想来也不会有人怪罪于我。”
“是呀是呀,”我附和道:“絮饶君此乃善举,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你要是找到了,就是救了两条命,那就造了十四级浮屠了。”
絮饶君不搭理胡言乱语,望着拿到手的书页微微出神,不确定地跟我确认:“这可是你们妖族的东西,你确定让我看?”
我无所谓道:“现在咱们两界不是正修好,一本书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絮饶君放心翻看起来,解释道:“虽说我们两族已经几百年没打过仗了,但是五百年前和七百年前都有过惊天动地的对战,那时候妖皇还不是相柳大人,我们两族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怨。”
这段历史我闻所未闻,书也不看了,央着絮饶君给我讲一讲那时的故事,“七百年前不就是星凌神君飞升的时候?七百年前和五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两族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怨呢?难不成是因为那位妖界大魔头的事?”
絮饶君道:“具体细节不甚清楚,只是《仙界百年实录》上有记载,唔,就是跟你说的差不多,说是七百年前有个修行千年的魔妖,为害人间,弄得人间百姓怨声载道,进而影响了天界,天界就派了两个战将下去除妖,没想到那妖怪很是邪门,刀枪不入,仙法也奈何不了他半分,两个战将无功而返,甚至差一点失去全部仙力。”
我颇为捧场道:“然后呢?”
“然后,”絮饶君也来了兴致,颇有感慨,“听说那妖怪邪门得很,仙族一连派了多个仙人下凡除妖,结果死伤过半,一时间天界人心惶惶,不敢再有人接这件差事。这也就导致人间的战火蔓延,民不聊生,仙界没办法,便找到当时的妖皇一起商量办法,总的来说,你们妖界的妖皇都是明大义的,派了许多大妖怪协助天界一起捉妖,可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
我听得正起劲,追问道:“怎么样了?莫不是那妖怪连妖皇都没有办法?”
“没错,”絮饶君一脸深不可测,卖关子道:“那鬼虺妖法了得,妖法和仙法打在他身上,就像打在棉花上,一点都伤不到他,几个大妖连同一起前去的仙族,全都殒命在他手下了,就连上任妖皇也没了半条命。仙妖两界都没了办法,仙界也迎来了几千年来最大的一次劫难,我们仙界称之为莲花劫。”
他讲的投入,隐隐表现出自己晚生几百年,没有能够亲自参加莲花劫的悔恨。
仙族虽然是天地造化所生,天生就是仙族,却依靠人间的香火为法力基础,凡间信徒越多,那么受供奉的神仙越神通广大,反之,那些得不到凡间供奉的神灵就会灵力衰竭而死。
人间大乱,自然而然就会有许多神灵被遗忘,得不到香火供奉,每日在灵力枯竭的折磨下陨落,甚至有些意志薄弱的仙族在这种折磨下自尽。
后来的故事柳眠跟我讲过,是人间的大将军找到了秘法,舍身救了大家。
我好奇地问一脸愁容的絮饶君:“你可知是什么秘法?”
絮饶君摇了摇头,无声地翻起了手上的书页。
我又问他:“那五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呢?”
絮饶君慢慢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直盯着我,他情绪转换太快,一会儿高兴,现在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不高兴了起来,我拿捏着语气问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絮饶君唯一明亮的眼睛,因为蓄满了哀伤而黯淡下来,他皱着眉头,重重地叹息一声,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尽力摸了摸自己的面皮,心想,我们妖族化形向来随心所欲,讲究个天地缘法,也就是说,化出来的相貌很有可能跟别人的相貌相似,我以前还见过一头狮子和一只鼹鼠的相貌一样呢,这在我们妖族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但看他语气沉重,我也不好暴露自己不在意的态度,不重视这件事情,遂装作震惊配合道:“谁?我一直认为我这张面皮是独一无二的。”
他道:“青霄玉君。”
四个字似乎有千斤重,压得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和仙族玉君长了一张相似的脸,还是该悲伤,同样一张脸,人家是大名鼎鼎的青女,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妖。
石门轰然打开,絮饶君眼疾手快地将手里的东西藏起来,我从出神从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收起来,还是慢了一步。
进来的人,不,不能说是人,因为他长了一张人脸,四肢却返璞归真生出野猪的蹄膀,伸出来的手不是人类的五指,四只因过度肥胖而堆积的脚趾,上面插着不常规的黑色指甲,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因冤孽而死心有不甘的野鬼。
他脸上是阴毒的表情,见我手里拿着《妖典》,嘲笑道:“现在还有闲情雅致看书,不会是妄图临时抱佛脚,凭借一本破书就想把大王的法阵破开吧?哈哈哈哈……天方夜谭。”他的笑声和野猪没什么两样,用法力碾碎了我珍藏多年的书。
絮饶君不是第一次见他,虽然惊恐却还是护着自己身后的安旭尧,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那野猪精长了一张好面皮,用来做凶狠的表情很不适宜,但他又实实在在符合话本中记载的反派角色,每次说话都要噎死别人,“自然是替我们大王做事,今天可不管你的事,你忘记了吗?你现在已经是个法力全失的废人了!哈哈哈……”
絮饶君满眼愤怒,他知道这些妖怪说的是实话,他现在自身难保。
絮饶君觉得害怕,但我不同,我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在现实中亲眼看到这种反派角色,除了害怕,还有压制不住的隐秘好奇。
甚至在他们俩对持的时候,我脑袋里不合时宜地幻想一些在话本里看到的酷刑,油炸、铁烙、割肉、放血,我认真思考,如果他们是想在我这拷打出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是一开始就招,还是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经历一遍酷刑,展示我宁死不屈的大无畏精神。
“带走!”
“青要!青要!”絮饶君在我后面绝望地喊,他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带走,无能为力。
现实的情况不允许我想那么多,我……
“青要……青要……”絮饶君依然在喊。
想来他定然着急,我们三个现在已经是相依为命的情分,前路的危险未知,我也还没受到什么伤害,我安慰他道:“絮饶君别担心,你就安心在这等我回来,别忘了找找办法。”我还寄希望于他手里剩下的半份阵法,万一找到破解之法也好早日救我出去。
“你……”
我恍然自己并没有被人架走的感觉,五感对周围的环境慢慢清晰,刚才被那野猪精抓走好似我做的一场梦,梦醒我依旧在和絮饶君对坐。
一个虚弱的声音问道:“青要,你怎么了?”
因为鲁莽而昏迷的安旭尧静静坐在角落里,担心地看向我。
我惊讶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安旭尧比我更诧异,他看向一旁打坐的絮饶君,絮饶君接话问:“你不记得了?”
“什么?”我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
安旭尧低声道:“和我一样。”
我不明白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内心没有来的焦躁,忍不住大喊:“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面对我的吼叫表现出微微的惊恐,睁大眼睛看向我,带着怀疑的目光审视,我心里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心中的烦躁变成火焰,无时无刻不在灼烧我的五脏六腑。
“为什么!”我无处发泄,只能仰头朝头顶大喊,四肢不再软绵绵,我开始在牢房四处踱步,想要缓解心中那一团无名火。
“你去了三天。”安旭尧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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